《一厘米的第十九章 Right Here Waiting(3) (2)

因為來不及了,他必須馬上離開這個房間,去工作。

他們來了這里很久,卻始終沒有機會采訪到方的人,這是讓人很沮喪的現狀。雖然五月一日布什已經宣布對伊拉克的主要作戰任務結束,季及他的室友卻清楚,這場戰爭剛剛開始。

而他們要做的還很多。

隨手拿了自己扔在床上的外,開門走出去,室友很快告訴他,找到了機會采訪方。“今晚,我們連夜去格達,那里有我的朋友。”室友說。

他忽然看到室友的外套里竟穿著大學時的服,上邊還有大學校徽。

“這麼舊,還留著這服?”

室友笑,“是啊,舊,保持學生時代的熱嘛。”

也沒多說什麼,兩個人用五分鐘收拾完,背上自己的行李,與另外兩個來著英、的記著離開了這個小酒店。

這里距離格達有七個小時路程,路上隨時都能遇到武裝沖突,很危險。四個人找了很久,才終于找到一個五十對歲的伊拉克男人肯帶他們上路。季迅速和男人談好價格,眾人跳上車,就這麼在漆黑的夜晚出了城。

很快,車駛更加漆黑的城外。

他從車窗看出去,只能看到遠近的路、河、戰爭廢墟。

邊的兩個外籍記著在低聲談著: “今天還沒吃過飯?”

“是啊,胃有點痛,包里備的面包昨天吃完了,等到了地方我要好好吃一頓。”

……

這就是伊拉克戰爭開始后記者們的狀態:時刻跟蹤戰場態,一熬就是二十幾個小時,再加上為了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始終有繃神經,忘了吃飯自然就是常事了。

顛簸中,車子就這麼行駛了兩個小時,他有些疲憊,在和室友商量了流休息的時間后,將自己的服拉上來蓋住臉,很快進了睡眠狀態。

耳畔驟然傳來轟然巨響,機槍掃聲、炸聲、人的尖和恐懼嘶吼聲從四面八方。車地剎住。

[紀憶]

講鋼琴上的白布放下來。

不知道這架鋼琴季用了多久,如今看起來依然很新。想來也是,他從開始做戰地記者后就一直到跑,沒什麼機會長期住在這個家里,即便回來了應該也沒什麼時間安靜地坐下來彈奏一曲。

紀憶想象不出八歲的季是如何彈鋼琴的,又是如何在萬眾矚目的比賽里折桂。

站起來,長長呼出一口氣。

接下來做什麼呢?

真可惜,本來想著能和他多打了一會兒電話,多說幾句的。

來回溜達了兩步,拿起手邊的書,取出書簽,下邊剛好著一句話:

“……戰地攝影大師卡帕的經典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靠的不夠近……”

[2003年5月23日]

[季]

昨晚,他和幾個記者來到這個醫院。

因為忽然發的局部沖突,那個伊拉克男人退了,無論他們出多錢都不愿再前行。四個人只能下車,徒步走了整整一夜,才找到一家有醫生的醫院。

在戰地,醫院是最能讓人覺安全的地方。

“我來著中國。”季一邊調整自己的相機,一邊笑著和邊幾個小孩子聊著。

“我知道,幾年前這里來過幾個醫生,其中一個就是從中國來的。”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回答,笑著哼唱了幾句歌,歌詞約是“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

不太聽流行歌曲,雖然不知道這首歌是誰唱的,但知道唱的的祖國。

“這也是那個醫生教你的?”

“是,醫生唱得有趣。”

兩個人說著,邊另外三個小孩子忽然笑起來。原來有一個在學迫擊炮的聲音,因為模仿得太像,讓進來的護士信以為真了,趕忙張地讓病人們疏散。當護士發現大家都盯著笑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是被騙了。

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整間病房都裝滿了笑聲。

拍下剛才唱著“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的年的樣子,鏡頭里,年的側如此清晰,眼睛里有的印記。

這時候,室友在門口對他招手。

他看到了,拿著相機走出去,兩個人走到院子里煙。

打火機連續打了七八下都沒有火苗出來,看來是油用盡了。“不知道附近哪兒有賣打火機的,”他將打火機在手心里掂量了兩下,用英語說,“順便買點午飯。”

室友也沒反對。

兩人就這麼走出院子,還沒走出兩步,季的手臂用盡猛地被室友拽住,拉向新挖的戰壕,同一時間,引的炸彈碎片用盡落到他們面前五米的地方。

還沒等過氣來,耳邊又傳來迫擊炮的聲音。

兩個匍匐在戰壕里的人慌忙對視一眼,都聽出這個聲音來自醫院,那里還有醫生、 護士、很多孩子,還有兩個外籍記者在午休……

炮彈接二連三地落下,都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

不斷有沙土被掀起來撒向他們。

在震耳聾的聲響中,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沙土埋住了,眼睛、服,甚至里都有沙土。下一分鐘他就有可能葬

這是他進伊拉克以來第四次如此接近死神。

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他清理著腦中思緒,盡量讓自己冷靜,整個人在沙土里等待著,不敢挪,怕被當作下一個攻擊目標。直到五分鐘后,再沒有炮彈聲響起,邊的室友才終于輕輕挪了下,邊不停吐著口水邊問他:“Yang,怎麼樣?”

“沒傷。”他簡短回答,牙齒間還有沙粒。

“要是被埋在這兒,連墳墓都省了。”

“免了,”季吐出里的沙子, “就算被埋,也要落葉歸。”

兩個人渾是土,從幾乎被沙土填平的戰壕里爬出來,視線所及,全都是炸后的廢墟,竟一時找不到回醫院的路。

約莫走了兩分鐘,轉過轉角,他肋骨忽然襲來一陣劇痛,轉瞬就沒了知覺。

[紀憶]

大課已經結束。

紀憶懶得起,現在這個花四濺去食堂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如果晚半個小時再過去,雖然菜會,但人也會。反正也不挑食,剩下什麼吃什麼就好了。

趴在桌子上,歪著頭,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樹葉。

綠油油的,被風吹得巍巍地抖著。

“季……”紀憶自言自語著,換了種聲音,小聲又念叨了一句,“小季叔叔。”

不知怎麼地,覺得后邊四個字讓人特別不好意思。覺得臉有些熱,耳朵也的,莫名地燙了起來。

[2003年6月1日]

[季]

高燒不退,槍傷加上被打的傷口都在發炎。

迷糊中,覺有冰涼的從右手臂蔓延開。視線里,他約能看到有個地將裝著消炎藥水的塑料瓶掛在墻壁上,然后,低頭看了他一眼。

[紀憶]

發現季已經十天沒有聯系自己了。

暖暖說,他過去都是這樣。因為在戰區的不穩定,季每次都是找到方便的地方再打電話或者是發郵件給家里。總之只能等他主聯系自己,要找他毫無辦法。

[2004年2月14日]

[季]

他不知道這些人想做什麼,不要贖金,也不與政府談判。

自從被關在這里,他就再沒見過和自己一起被俘的室友。

同在這一個房子里的還有一個來著意大利的記者,那個人的英語并不好,季只能用簡單的英文單詞拼湊句子和他說話。

算不出日子,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哪天。

他只知道,在中國,應該是冬天了。

“我有個妻子,”意大利人忽然說,“大概有四個月沒見了,你呢?”

“我?”他的微微著,大骨折的傷痛讓他連說話都覺得吃力。

這些日子不知怎麼了,想到西西,總讓他覺得眼睛發酸。

他抬起手臂,擋了擋自己的眼睛。

就是這個作,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冬天,在四川山區里的某個深夜。他醒來,屋里竟然還有燈亮著,他因為眼睛尚未緩過來,也是如此用手臂擋了擋。而那時,等下的小小姑娘正低著頭,一針一線、像模像樣地著自己的外套。

“我也有個妻子,比我小很,”他回答,“從2003年5月開始,我們就再沒見過了。”

[紀憶]

這天,和班里的同學一起去看了班長。

那個家境貧寒的班長,因為肺癌手而剃了頭,蒼白著臉和,卻還在笑著和他們閑聊,不肯接班里同學的捐助……

紀憶特別難過。

回到學校,給季寫了封郵件,傾述班長這件事。

覺得命運不公,明明那麼優秀的好人,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怎麼就忽然得了不治之癥?

信的結尾,仍舊這麼寫:

你的,

西西。

很快,郵箱里就收到了他的自回復。

紀憶看著滿是他自回復的電子郵箱,覺得空的難過。忽然覺得,季離自己很遠,遠的幾乎沒有任何關系了。

[2005年7月19日]

[季]

隨著夏,炎熱的溫度讓傷口愈合更加困難。

傷痛伴隨著持續不退的高燒,讓季的思考能力迅速下降。他整個人都虛弱極了,不管是還是神。奇怪的是,他能回憶起來的畫面卻越來越平靜和溫暖。

難道是人之將死的原因?

他能想到的大多都是零碎的、細枝末節的東西,比如西西哭的時候總是搭搭的,從沒有什麼大的聲響;比如靠在自己懷里看電視劇的時候總喜歡給每集作個總結,好像總結完了,這電視劇才算徹底看完了……

這天夜里,這些人竟然破天荒地將他帶出屋子。

在那個窗都封起來的房子里,他見不到什麼,猛地出了那個黑暗的空間,竟覺月都陌生。

“這個人,你給他翻譯。”邊舉著槍的男人,用著槍口去比畫了一下前方空地上跪著的金發男人。季看過去,還沒聽清楚舉槍男人接下來說的話,整個人就徹底僵住了。

他能看到那個金發男人的后,還有兩無頭尸

其中一個,口就繡著大學校徽……

[紀憶]

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空無一人的走廊,哽咽著,用手指去摳著地面。眼淚落在的手臂上,再順著手背流到了地上,淋了一大片地面。

好想進去,今天特別想進這個家。

可沒有鑰匙,再也進不去了……

[2006年2月12日]

[季]

都是炸聲、槍聲。

有政府軍在和這些人火,企圖救出被綁的英國人質……

被捆綁著上,躺在墻壁附件,不停有沙土從墻面震落,落在墻角,落在他的上。多出骨折,好有很多被毆打時造傷,這些早就讓他不堪一擊。他就連聽到近在咫尺的槍擊聲,都完全沒有能力再向墻角挪一寸來躲避子彈。

“突圍的時候,殺了所有人。”

殺了所有人?

聽懂了這句話。

端槍的男人被打得有些狼狽,為了泄憤,狠狠踢向季重復骨折的大

他眼前一黑,再沒了知覺……

[紀憶]

元宵節剛好是返校前兩天。

宿舍里只有個提前返校的湖北人,正站在臺上給家里打電話。

紀憶有些無聊地坐在電腦前,開著網頁不知道做什麼,竟鬼使神差地上了他曾經工作過的電視臺的方網站……很快,的手停下來,迅速關掉了網頁。

[2007年1月2日]

[季]

約旦某家醫院的病房,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是個黑發的亞洲男人。

聽說是從伊拉克送出來的,送到這里后病人只醒過一次,被問到名字時,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又陷昏迷……

后記

這是我的

《一厘米的》算是我連載時間最長的小說了,從2013年夏天開始,到2014年夏天結束。

當我在2014年7月20日凌晨寫下“完結”兩個字的時候,還是和過去每本書結束時一樣,有一種失落的覺。這個故事有我一直以來的風格,慢慢地講個故事,淡化悲傷的分,強調溫暖的細節,但也有和過去不一樣的地方。

開這篇文的初衷很簡單,就是我想要用言來著一些回憶。

寫寫為“80后”的我所經歷的的那些過往。

不一定與我有關,但那段日子和我息息相關。很多細節、、事件、人都曾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怕隨著事件的推移,這些記憶會變得模糊,了一些無法記錄的片段;也怕隨著靈枯竭,慢慢地我會忘了寫溫度覺。

于是就有了這本書。

一個筆者,無論多麼想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最后都會被自己的文字鎖暴

對于這本書,我想說的很多,但絕大多數都已經寫在了書里。

謹以此書,送給自己,還有很多已經從我生命里離開的朋友。

這是我的,也是我想分給你們的

墨寶非寶

2014.8

編后記

寫給我們的青春

一直想給墨寶非寶寫點什麼來表達我對文字的,無奈筆力有限,只能通過在書的裝幀上下功夫來傳遞這份(我想一定到了)。這次在的鼓勵下終于決定寫這篇編后記以作紀念,希讀者朋友們不要嫌我占地方——反正你們嫌棄了我也不會知道,哈哈哈。

我們相識于《一生一世,人骨》,那是我最的言小說之一,也是我認為寫得最的言小說之一,能為那本書的責編簡直不能更開心。故事從飄著綿綿細雨的西安開場,以古香古的文字描繪一個現代的故事,加上獨特的背景設定,時不時就讓人有種置于另一個時空的錯覺。而更讓人難忘的,是周生辰這個男人,淡雅,溫潤,古樸,仿佛是一塊承載了上千的琥珀,好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墨寶好像很喜歡寫這樣的男人——他們或許有著這樣那樣不一樣 個,但本里都包含著對這個世界的大,這讓他們在眾多言小說的男主里顯得格外與眾不同。比如顧平生,比如周生辰,再比如,這個故事里執著于報道“真實”的戰地記者季

在墨寶所有小說的男主里,季或許是最自私的一個,為了自己的夢想可以義無反顧地離開紀憶,離開祖國,奔赴最危險的地方,即使明知道可能再也無法回到所的人的邊,也無法熄滅心中那一點火焰。作為一個人,我很欣賞他,但不贊同他。因為我太西西,那個孤獨的、脆弱的卻又比誰都堅強的小孩,上有太多墨寶自己的影子,也投出了很多我的影子。

我沒跟墨寶說過,其實這篇小說之所以看得我無比糾結,除了因為我也生在那個年代的北京,還因為我也有著相似的過往,我也經歷過類似的冷暖。這讓我無法從容客觀角度去評判季離開這件事的對錯——代太深,會讓我替西西恨他。

也所以,我強烈要求墨寶補了一個番外,為季消失的那幾年做一個補述,希能給曾經絕的西西一個代。這可能只是為了彌補我自己心里的缺憾吧?很謝謝墨寶能滿足我,(不過我希西西能有個孩子的愿到最后都沒同意,哭泣)

1997年暑假,季帶西西去看了電影《大話西游》第一部,那時,還只是他同并憐憫著的鄰家小姑娘。那時的你們,是不是也和我一樣,還做著長大當科學家的夢?

2008年夏天,季帶紀憶去看了《大話西游》第二部,用季式的浪漫,陪紀憶追溯年時。那時,他們已經修正果。而那時的我,帶著迷茫、不安,以及對未來的憧憬,正式從學生的份畢業,為一個社會人。

2014年的現在,《大話西游》時隔二十年后在地重新上映,而《一厘米的》也正趕上這個時間出版,這何嘗不是一種命中注定?

這個故事以真實的時間軸,記錄下了紀憶與季之間的點點滴滴,同時也以一種特別的方式,記錄了我們這一代人長中那些難忘的事。或許我們可以一邊聽著《一生所》,一邊回味紀憶與季的這段,回味我們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狐辰(編輯)

201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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