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時深》第20章 他站在時深19
說起來, 溫景然今年也有三十了。
著急啊?
是該著急了。
這個年紀的男人, 大多數已經開始初嘗當人父的滋味了。
只是, 這些話, 應如約是沒法說的。
溫景然這個人,活得比誰都明白。
不能站在制高點去指點他的人生, 沒有這個資格, 也沒有必要。
電視里, 《夜長安》的主角秦暖正跪坐在團上。
雙眸微瞌,眼角乖順的那筆眼線把整個面容襯得和似玉。那素白的袍, 浮花現影,真真是把這個人的氣質凸顯得淋漓盡致。
應如約支著下,緩緩閉上眼。
本是想就閉著眼睛小憩一會,養養神。可困意一來, 豈是自己能掌控的。
應如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下的椅子有些, 倚靠著并不舒服。
耳邊約約的還有嘈雜的聲音, 一會是腳步聲,一會是說話聲,一直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但即使這樣,這層還清醒的意識就是無法穿困住的倦意。昏昏沉沉的,怎麼心理暗示也無法醒來。
直到,半夜急診,送來一個哭鬧不止的孩子。
耳邊忽的傳來孩子尖聲的哭喊,似是傷心極了, 哭聲里還帶著幾分哀求,噎噎地說不完整幾個字。
應如約一個激靈,被那陡然又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哭聲驚醒,循聲看去。
半大的小男孩,針只能通過額頭上的靜脈輸。
許是平時就害怕打針,發著燒,意識都有些不太清醒了仍舊力掙扎著。
護士沒法,只能招呼家屬按住男孩。三個大人按頭按手按腳的,手忙腳地配合著護士扎針。
“兩歲還不到,半夜發燒燒得厲害才送來的,已經哭了一會了。”溫景然把手邊剛問護士要的水遞給:“嚇著了?”
應如約回過神,從薄毯里出手。
有些冷。
著手接過紙杯,剛倒的水,紙杯有些燙手,雙手捧著,盯著地面發了好一會的呆,意識才漸漸清醒過來。
應如約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抬頭去看輸瓶。
已經換第二袋了,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這第二袋都已經掛了大半。
尷尬……
如約的視線落下來,正巧對上溫景然似笑非笑的眉眼,莫名有些臉紅。
還記得自己剛才大言不慚的說要幫他看著點滴,如果不是被驚醒,沒準要一覺睡到他輸完醒了。
如約拍了拍臉,扭頭別開視線:“我去洗把臉。”
手忙腳地掀開毯子,站起后,想起什麼,又轉問他:“不?我去給你買點粥?”
溫景然沒有多胃口,正要說不用,突然想起什麼,目落在自己輸的手上,忽的笑起來:“正好,我有些了。”
應如約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了有些發涼的手指,狐疑地轉離開。
洗完臉,又去醫院附近一家夜宵店點了兩份皮蛋瘦粥,許是今晚生意不佳的緣故,老板還格外熱地送了幾樣小菜。
配菜就得用筷子,如約從筷筒里了兩雙筷子,剛要放進袋子里,腦中靈一現,突然就明白了溫景然那個笑容的含義……
他輸著呢!
怎麼用筷子?
就是喝個粥,還得在旁邊伺候著。
何必呢!這不是典型的沒事找事嗎?
等應如約回去時,溫景然已經輸完,護士剛收走那兩袋空了的輸袋。
已近凌晨,輸廳比來時更加安靜。
哭鬧的小男孩已經睡著了,電視節目也從電影頻道換了晚間新聞。
這夜晚疲倦得連夜風都停歇了。
溫景然正低著頭,用棉花按著手背。
他的鼻子很,側臉時,勾勒得他整個側臉廓深刻又立。
白熾燈的燈落下來,他那頭碎發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潤澤的暈,整個人著說不出的和。
應如約在門口站了一會,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
原本想來個出其不意,最好能夠嚇唬到他。可惜,還未等從后排靠近他,他似早有察覺一般,在如約離他還有幾步遠的距離時,轉頭,看過去。
哪怕什麼都還來不及做,被他那樣深邃的目一盯,仍舊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他抓包了一樣。
停在原地,一時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幸好,溫景然也沒有要為難的意思,隨手把棉花扔進垃圾桶里,拎著隨意堆在椅子上的薄毯抱進手彎,長一邁,就近從狹窄的過道上邁過來,幾步走到了旁:“走吧,送你回去。”
應如約“哦”了聲,跟著他走出幾步,想起在醫院外面剛買的粥,拎到他跟前:“這粥……”
溫景然卻誤會的意思,順手接過來。
“不是。”應如約瞥了眼他冒出珠的手背,手就要去拎回來:“我只是想問問你,這粥還喝不喝?”
的手指剛挨上紙袋,就被溫景然手輕擋,避了過去:“去車里吧。”
應如約一想。
也是,醫院盡是消毒水的味道,還不如去他車里吃。
走到停車場,溫景然開了后車廂蓋。從后車廂里拖出個簡單的小桌子,順手把拎在手上的粥擱在上面,又繞去后座,把薄毯放回去。
路虎的后座寬敞,如約坐上去腳尖正好離地,用勺子喝著粥,吃得時忍不住瞇著眼晃兩下腳。
那模樣,跟要到糖的三歲小孩沒什麼兩樣。
解決完夜宵,應如約是真的困了。
剛才在輸大廳里將就的那一覺睡得太累,這會吃飽喝足了,就有些不聽使喚。
雙手握著橫在前的安全帶,強撐著問他:“面試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啊?”
“明天。”右轉向燈的提示聲里,他轉頭看了眼如約那側的后視鏡,目收回時,順帶瞥了一眼:“等急了?”
“以前每一天忙得都跟上戰場一樣。”應如約轉頭看著窗外。
臨近凌晨,街道兩邊的商鋪已基本關得差不多了。一盞盞路燈,沿著路面一路延,一直到道路的盡頭。
空曠的街道,地面上的提示線被燈映照得格外清晰。
坐在車里,覺整個世界都陷了沉眠,唯有還在路上行走。
“那時候希能夠有假期。”如約把長發到耳后,回憶起實習期,的眼神都有些迷離:“可畢業到現在,我休息了那麼久。再不進手室,我都快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應如約五致,那雙眼就像是畫師用畫筆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從廓到眼瞳無一不致。
此刻瞇著眼,目迷離的模樣,就像是眼里蒙了一層遠山的薄霧。
溫景然移開眼,淡聲道:“很快。”
很快,你就會重回手室。
——
后半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
如約睡下沒多久,就被雨聲吵醒,起來關了窗,再窩回床上,一覺睡到了天亮。
還陷在困頓里,便聽床頭的手機嗡鳴不休。
應如約掙扎著爬起來,單手夠到了機冰涼的手機,忍不住瑟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的把手機拿進被窩里。
屏幕明亮,此刻正顯示著一個陌生的本地電話。
不知怎麼的,如約心里突的一下,想到了昨晚溫景然送回家時說的話,他說很快了,明天就能出結果。
這個念頭讓應如約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不,靠著床頭坐起,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
電話是S大附屬醫院人事科打來的,通知應如約星期一報道。
掛斷電話后。
應如約懵了一會。
隨即,鬼使神差地給溫景然打了電話。
不清楚這個下意識的舉是出于什麼原因,等聽到電話那端溫景然略顯清冷的聲音時,才反應過來……
頓時,就有些磕起來:“那個……是我。”
“我知道。”溫景然推開窗,提起就放在窗邊的小水壺給放在窗口的綠植澆水。
約能聽到臨近醫院那條街道傳來的車流聲。
應如約豎耳,有些詫異:“你在醫院?”
話落,又覺得自己的表達不夠清晰,飛快地補充:“我是說,你在醫院上班了?”
“嗯。”溫景然澆完水,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燒退了,也沒有什麼后癥。上午要出診,不太好請假。”
應如約“哦”了聲,把玩著被角,淡聲道:“我剛接到人事的電話,周一就過去報道。”
溫景然挑眉,有些意外。
不過意外的不是應如約要來報道,這次面試,應如約筆試第一,面試績又出挑,不可能會過不選。
他意外的是今早應老爺子竟然不拎出去鍛煉。
等了一會沒等到溫景然回答,應如約有些沒趣,想了想,開口道:“既然你在上班,我就不……”打擾你了。
話音未落,就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
溫景然留了句“等等”,并未掛斷如約的電話。
急診科的電話,語氣有些急切:“急診現在接了位男患者,上腹部劇烈疼痛,做完腹平片,考慮是消化道穿孔,請胃腸外科會診是否需要手治療。”
溫景然略一思索,幾乎沒有片刻耽誤道:“好,我這就下去。”
掛斷電話,他站起,手機在耳邊有些發熱,他心里卻一,放緩了聲音問那端已經安靜的人:“剛才想跟我說什麼?”
應如約已經有些斷片了,雖然沒聽見電話那邊說了什麼,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打進科里的電話肯定是要出診。
以為,溫景然接下來告知一聲就會掛斷電話了,不料,他還想的起來問想跟他說什麼。
可已經沒什麼要說了的呀……
應如約絞盡腦:“沒什麼,就……注意,你快去忙吧。”
溫景然腳步一頓,就立在了電梯口。
一句不經意的關心,竟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有護士要進電梯,站在溫景然旁一會,見溫醫生也沒按下行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溫醫生,你要下樓嗎?”
溫景然回過神,收起手機,微微頷首:“下樓。”
——
男患者,年紀不大。全腹張,痛,反跳痛。
急診收后,拍了腹平片。
溫景然接手后,看了眼病例和X片。
病患已經痛得面目扭曲,滿額頭滲出細的汗珠。陪著男患者的,只有一個年輕的孩,此刻面蠟黃,顯然也是焦急萬分。
急診醫生細致地向溫景然描述了男患者的癥狀,溫景然認真聽完,已經確定是胃腸道穿孔。
他的目在患者和陪護的孩上停留了一瞬,問:“家屬來了嗎?”
患者吐字艱難,含糊地說了幾個字后,由年輕孩接口道:“來了,在繳費,等會就過來。”
溫景然頷首,手落下來扶在床邊的扶手上,微俯低了子,說:“現在病的診斷已經很明確了,是消化道穿孔,已經有腹炎了。”
頓了頓,溫景然瞥了眼患者的表,放緩了聲音繼續道:“由于你發病到現在的時間還比較短,目前,手治療是最好的治療方案,你們可以和家屬商量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問我。”
年輕孩一震,有些茫然無措地看了眼患者,眼里蓄著的淚水幾乎要滿溢出來,再開口時,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怎麼……怎麼那麼突然,他突然肚子痛,就、就痛到說不出話了。”
說話間,家屬已經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給患者和家屬留了空間,溫景然重新拿起腹平片仔細看了眼。正專注,忽聽急診科的醫生低了聲音,小聲問他:“溫醫生,今天有什麼好事嗎?”
溫景然看了他一眼,淡聲問:“怎麼了?”
醫生指了指他的眉眼:“溫醫生,你眼里都是笑意……太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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