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時深》第22章 他站在時深21
到L市時已經是十一點。
出站口人來人往, 擁擁雜雜。
應如約在負一層的出站口檢過票, 乘電梯去一樓搭車。
L市近些年因為老城區的水鄉古鎮發展起了旅游業, 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游客從四面八方趕來。
沒有地鐵, 整座城市的出行除了出租車以外,便是公車。
應運而生的還有沒有證件的私家車。
應如約穿過走廊, 一路走到公車站不遠的公車站牌。
已經有好幾年沒來過L市了, 好在L市的城市建設漸漸變好, 許多標志的廣場,老城區仍舊還在。
推著行李箱走從有些狹窄的空隙里經過, 最后站在了135路站牌前。
等公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地立在站牌下,皆低頭把玩著手機。
如約仰頭看了眼比S市要明艷許多的藍天,著有些酸疼的脖子, 轉眺盡頭。
饒是快冬的天氣,驕似火, 地面熱燙。
135路公車從盡頭駛來時, 遠遠就似噴著一熱氣。
應如約拎箱上了車,剛坐定,就見不遠有個私家車車主手里著一張舊紙板,正追著一個年輕人。
紙板上,用黑的頭馬克筆寫了兩個字——古鎮。
顯然是把這個年輕人當做外來的游客,正努力地想說服上車。
年輕人眉目溫婉,被追著游說了這麼久也依舊耐心地拒絕著。
隔著車窗并聽不太清在說什麼,只有那聲音順著風飄過來, 溫和婉,聽著便讓人心生。
車主迎著瞇起眼,顯然是被拒絕了還不死心,指著停在不遠的車,大聲嚷著:“不然十塊錢,你在這里等車要等很久的,太這麼大。”
饒是隨安然再好脾氣,被追了一路也有些惱了。
轉,目落在道路盡頭已漸漸清晰的商務車上,告訴他:“我的車來了。”
那車主順著的目看去,終于死心,悻悻地瞥了一眼,轉走了。
商務車是L市盛遠酒店的接送車輛,寬敞豪華。一直開到135路的始發站站牌,才停下來。
車上下來個西裝革履的接待小哥,應該是認得就站在路邊的年輕人,下了車殷勤地拎箱子,遞水,接引。
隨安然隨著接待小哥上車,正要邁上臺階,似是察覺什麼,轉頭往公車方向了一眼。
目正巧對上應如約的。
如約一怔,一時也忘了收回視線,就這麼直愣愣地和對視了兩眼,直到對方先移開目上了車,才回過神來。
——
向欣就住在老城區里,也就是L市的古鎮旅游景點。
不臨街,也不臨水。
是一個藏在巷子深的四合院,院綠植茂,盆栽擺在花架上,放了一整面墻。
如約的外婆也住在這里,這滿墻的花花草草,以及墻角,石里的綠苔青草都是的手筆。
外婆年事已高,也不太記事。
看見如約拎著行李箱進來時,仔細辨認了一會才認出來,險些激得老淚縱橫:“是如約啊,如約你怎麼來了……來之前也不跟外婆說一聲。”
如約微笑,扶住抖的手握在手心里,也沒提醒,昨晚剛和打了半小時的電話。
“快快快,先進來。”外婆牽著進屋。
老房子里有些,半開的窗戶著風,微微有些涼。
如約扶著外婆坐下,先回房間放了行李。
四合院寬敞,房間又多。
如約小時候隨向欣回來過幾次,那時候這里就已經備上了的房間,這麼些年雖然一直沒人住,但屬于的房間一直給留著。
的房間朝,此刻灑了滿屋,窗臺上的小綠植翠綠得枝葉都有些明。
走到窗前,推開木窗。
這里巷子套巷子,家家戶戶都挨著,飛檐對屋壁,仄到推開門只能看見隔壁灰黑的屋檐。
可這麼層層疊疊一大片黑的屋檐延著,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懷。
約能夠聽到不遠游客的笑聲,還未聽清,就被院子里傳來的自行車鏈條轉的聲音蓋過去。
向欣提前回來了,車籃子里裝了滿滿的菜,正推著車邁進院子。
車落地時引得鈴鐺清脆地叮嚀了一聲,就在這聲叮嚀里抬起頭來。
——
吃過晚飯,如約煮了茶,喂外婆吃藥。
老人家睡得早,吃過藥后便困得頭一點一點的,坐不住。
如約想扶去睡覺,卻舍不得這會就睡,好說歹說哄了半天,聽到如約會在這里住幾天,這才洗漱過先去睡覺了。
“你這次不來,過些時候我也想去S市一趟。”向欣把切好的果盤遞給如約,看低著眉眼乖巧的模樣,放輕了聲音道:“你外婆越來越不好,人老了對醫院這種地方就忌諱,死活不愿意去。”
“這種事怎麼能隨。”如約皺眉。
“所以我想帶去S市,有你陪著會聽話些。”向欣把叉子遞給,等如約接過,順勢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溫和了語氣問:“什麼時候去醫院報道?”
“周一。”如約往里喂了口火龍果,果并不算甜,還有些酸。
從小,如約就能自己安排學習,生活,并不需要向欣心。久而久之的,便不再手如約的決定。
一晃多年,亭亭玉立,雖然仍舊和小時候一樣乖巧溫順,但向欣知道,的乖巧只是一種習慣,和無關。
一時無話,怕氣氛太過沉悶。
向欣拿遙控板開了電視,電視頻道還停留在中央戲曲,顯然這個電視的使用者大多數都還是外婆。
應如約不聲地垂下眼,又往里喂了口蘋果。
“說起來,景然那個孩子怎麼樣了?”向欣忽的想起溫景然,笑道:“他在S大附屬醫院,以后跟你就是同事,你們應該經常能見到吧。”
應如約怔了一下,有那麼一會想不起來向欣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溫景然。
“前幾年,你還在上大學的時候。他因為工作調,在L市待過一陣子。”向欣解釋。
應如約這才想起,抿了抿,道:“他肯定很好啊。”
溫景然這樣的人,無論到哪里,日子過得都會很舒心。
“他那個嫂子就是L市的人,住得離我們也近,就在古鎮河對岸那邊。”不知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向欣笑起來:“有次景然值夜班,他嫂子那時候還沒嫁給他哥哥,磕破了頭來的急診。那孩子事事親力親為,照顧細致。那時候院里不醫生護士喜歡他,都以為是他的朋友,心碎了一地。”
應如約對溫景然這些花邊新聞從來不興趣,敷衍地“嗯”了一聲。
腦子里卻因向欣說的這些話,回憶了下。
L市?
那應該是公司曾經就開在S市的溫景梵吧?
忽然想起在車上時,收到的那條語音。他的聲音被風吹地零散,掩蓋了略有些清冷的嗓音后,意外的有些和。
他說忘記恭喜,那應該是因為前一天鬼使神差給他打的那個電話吧……
向欣還在說著些什麼,如約心不在焉地挑起被剔到一旁的火龍果喂進里。下一秒,舌尖一酸,忍不住瞇起眼。
還沒抱怨這還沒應季的火龍果實在太酸,就聽向欣小心翼翼地問:“如約,你也喜歡景然啊?”
應如約被問得一怔,反應了幾秒:“你剛才說什麼?”
話落,又覺得這話問得不太妥當,瞥了眼向欣,飛快地搖搖頭:“不喜歡。”
向欣直愣著雙眼,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你剛才都沒認真聽我說話,景然哪里不好了?”
“沒有哪里不好。”應如約正道:“只是我不會找一個醫生男朋友,更不會嫁給醫生。”
向欣的笑容一僵,那笑意瞬間就沒了。
——
第一個夜晚不歡而散后,隔日向欣值班,直到第三天清晨完班后才回到家里。
院子里只有外婆哼著京腔在給滿墻的花花草草澆水。
如約跟著應老爺子學了不侍弄花草的本事,這兩天基本上都是在照料,這會沒見到人,向欣隨口問道:“如約呢?”
“去梵音寺了。”外孫離開前耳提面命地重復了好幾遍,外婆這才沒有忘,“說去給我和爺爺求個平安符。”
向欣的步子一頓,停好自行車,挽起長發準備進屋洗澡。
“向欣吶。”外婆住,年歲已大,聲音也蒼老了不,那雙已經垂了眼皮的雙眼靜靜的看著:“人心都是長的,難為如約懂事不記恨,你可不能繼續糊涂了。”
“畢竟你百年的時候,只有能給你送終啊。”
向欣腳底發麻,目視自己年邁的母親頭一回神清明地對說這些話,愣了許久才松開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梵音寺。
如約順著上山的石階走走停停,花了一個小時才看到明墻朱瓦上的牌匾。
昨夜剛下了雨,山間有云霧繚繞,遮了遠山,環繞著翠竹。
風聲過耳,竹葉沙沙作響,林中似有靈,竊竊私語。
有鐘聲自梵音寺的鐘樓里傳來,沉厚的鐘聲滌了晨霧,在山間回,如立在塵世之外。
門口有沙彌站在臺階上輕掃落葉,聽見腳步聲,握著掃帚轉看了一眼,隨即雙手合十,鞠了一躬。
佛門重地,如約的心不自覺就敬畏起來。頷首,回了一禮,這才沿著臺階,邁了進去。
寺廟和外面似乎像兩個世界。
一瓦一礫都肅靜沉厚,似蘊著悠久的歷史底蘊。
剛放晴的天,來寺廟的人并不多。
如約信步繞至多寶塔,多寶塔的塔壺下刻畫著一條盤龍,龍修長,龍鱗覆蓋其上,五爪微屈,蓄勢凌厲。
塔后出一把已經合起的黑的傘,銀的傘柄在暗沉的天下像一抹凌厲的,有些刺眼。
此時,握傘的人出手,向了塔壺下的盤龍。
如約轉過多寶塔,靠的太近,有雨水順著塔面傾斜的瓦檐滴下來,冰涼的雨水正好進因為低著頭而出的后頸。
那一涼意,似冬日寒冰頸。
應如約“嘶”了一聲,抬手捂住后頸時,毫無預兆地過多寶塔看見了正著龍脊的年輕男人——
他低著頭,目專注地落在多寶塔上的金龍脊上。
而那停留在龍脊上的手,修長如玉,正是百看不厭的那雙握手刀的手。
錯愕得直愣了雙眼,那一瞬間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誤了什麼幻境,否則這種時候,溫景然怎麼會在這!
大殿,有風穿殿而過,鼓經幡,驚起銅鈴四響。
溫景然意外過后,忽的,搖頭失笑。
似無奈,又似松了一口氣。
溫家信佛,從溫老爺子到底下幾個小輩,皆是如此。
尤其溫景梵,是小輩里與溫老爺子最投契的。
溫景然對佛,僅是敬畏。
人的確該有信仰,如果這信仰能予人心寧。
原本,他只是奉命來梵音寺接隨安然回S市。
隨安然每次來L市都會在梵音寺小住幾日,等的功夫,他一時興起,求了支姻緣簽。
解簽的師傅慵懶地陷在椅背里,像是還沒睡醒。接過他的姻緣簽,也只是翻著簽書看了片刻,便隨意指了指門外:“你出門就能遇到了。”
這麼敷衍的簽意,他本不信。但鬼使神差的,他在多寶塔下站了很久。
久到沿著瓦檐落下的雨滴淋了他整個肩膀,沁得心涼。
然后,抬眼便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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