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第7章
等到晚上關了店門,卓皓開著燈,一個人坐在店里,慢慢捋今天買回來的棉線。
做拖把是個細致活,如果不是店里還有上次剩余的拖把桿,耗費的時間得更長。
卓皓得給拖把桿打磨上漆,等漆干又是幾天,然后再拋備用,現在省去了這道工序,今晚只需要棉線搭理出來。
他選了白藍兩種,棉線是一捆扎好的,長短不一,他必須得將棉繩一一的拽在手里,捋清楚了,再減去太長的棉線,最后為了避免打棉繩,他又用繩子將兩頭給栓了起來,等這些都折騰好,又半小時過去了。
在這個普通的縣城,還有個緩慢又蒼老即將被繁華忘的小角落,卓皓也漸漸的適應了這里的生活,他習慣了早睡早起,這麼一會兒眼皮子都打架了。
大熱天的,不洗個澡很難睡著,即便是再困,他也強撐著去沖了個涼,三十多度的天兒,他洗完澡躺到床上沒一會兒,下的涼席就有點發燙了。
電扇這種東西在夏天也就是起個流通空氣的作用,本解不了暑,吊扇在頭頂搖曳,吱呀一圈,吱呀又是一圈。
他們這邊很安靜,一到夜里連車輛都很,所以周圍的一切都聽的清清楚楚,店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小耗子到跑的聲音。
卓皓沒去管它,自從他前些年從深圳回來后,晚上還能和他待在一個房間的就只有耗子了。
如果他喜歡的是人,可能早就嘗試著結婚過下半輩子了,可是他不是,就那個什麼…“同”這詞,也是在深圳的時候,聽別人提起的。
他這樣的人,想要找個同類,找個互相看對眼兒的同類,簡直比登天還難。
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寂寞,特別是想到別人一家人其樂融融,自己是怎麼看怎麼可憐。
可轉頭一想,他以后也跟那些個死了老伴兒的孤寡老人一樣,白天端著板凳和茶杯在路邊坐一天,晚上就回家睡覺,一輩子也不是特別長,也沒什麼好可憐的。
一個人住就是會忍不住胡思想,這種心理反反復復的,跟無法治的老病的似的,隔個十天半個月就能發作。
犯一會兒病,卓皓渾渾噩噩地睡著了,他的生鐘很準時,早上六點起來開店。
門口賣小籠包的剛剛架起火來,正對著的菜市場門口,人群進進出出,這一帶的流浪貓流浪狗也跟著忙活,卓皓看了好一陣,也沒看到小母貓的影,他面館送了碗過來,就以這碗面作為今天的第一餐。
陸羽聲的超市開始沒那麼早,等街上都熱鬧了起來,六點半的時候有老板估計還在睡覺,來開門的是個小姑娘,聽說今天是積分兌換衛生紙的最后一天,好幾個老太太守著門口等開門,超市門一開,一窩蜂地了進去。
卓皓飛快地拉完面條,翻出工得開始趕工了。
棉線固定在桿尾是需要有個人逮著線的,卓皓自己做,只能繞一圈后又拉一下繩子,直到線圈麻麻的整齊排列,切掉線圈上面冒出來的線頭,再用橡膠錘反復敲打加固。
朝升起后,氣溫逐漸上升,卓皓隨便一下都是滿頭大汗,他著線頭,另一只手從兜里掏出了煙盒,大拇指推開盒蓋,含住煙從煙盒里將煙叼了出來,旋即又揣上煙盒,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
手上是一點勁兒都不能松,卓皓洗了一口后,抖了抖煙灰,含著香煙,繼續拉繩子。
雙手都忙著,煙只能叼在里,煙霧一圈一圈的升騰,熏得卓皓直瞇眼睛,“嘶。”他咬著牙含糊不清的抱怨,“真麻煩。”
陸羽聲的鬧鐘設在早上九點,等他洗漱做飯吃飯再下樓,樓下的菜市場都快散了,他拿著瓶喝,走到樓底時又到了那只小母貓。
“咪咪。”
小母貓記好,上次被陸羽聲過,還記得人家,一招呼就過去了。
一兩天不見,這小母貓臉都耍黑了,陸羽聲蹲下,“你吃飯沒?”小母貓只是喵喵。
陸羽聲出吸管,將盒撕了個口子,推到小母貓面前,“你能不能喝啊?”
在外流浪的小貓,翻過垃圾桶,淌過臭水,沒有什麼是不能吃的,小母貓嗅了嗅帶著腥味兒的純牛,大概是和它胃口的,出舌頭就開始。
陸羽聲這個時候不嫌臟了,手指剮蹭在小母貓的后背上,“你跟我走嗎?”
小母貓沒回應他,低著腦袋*得津津有味,就喝到一半兒的時候,抬頭看了陸羽聲一眼,又跟有多癥似的,一腳踩進了盒里,盒順勢倒在地上,牛撒了一地。
“誒!”
大概是它意識到自己做了壞事,又加上陸羽聲的聲音提高了一點,它趕從箱子里溜了出去。
陸羽聲看著地上的牛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衛生紙,任勞任怨地收拾起殘局,將牛用衛生紙干凈,連著牛盒一并扔進了垃圾桶。
強迫癥在這一刻讓他很難,因為即便是地上只留下了一灘潤的暗黑,還是有殘留的牛,會引來螞蟻,手上黏黏糊糊的覺更是不好。
陸羽聲實在忍不住,折回家洗了個手,特意用水浸了衛生紙,帶下樓又將樓底收拾了一下,心里這才舒坦了點。
卓皓里的香煙一點點燃燒,煙灰在煙上搖搖墜,眼看著要掉落下來的時候,他手住了煙頭,小母貓什麼時候坐在了他腳邊,聚會神地看著他做拖把。
“你怎麼來了?”卓皓換了個方向抖煙灰,“坐遠點,等會兒燙著你。”
卓皓又開始跟貓說話,“你這來的也不是飯點兒啊。”最后一圈繩子繃,從線圈之中拉出來,剪斷后用打火機燒一下膠線的線頭,最后將融化的線頭按在線圈上,等齊冷卻就不會繃線了。
卓皓擱下半品的拖把,沖包子鋪喊了聲,“給我拿一籠包子。”
小籠包的個頭不大,卓皓將其掰兩半放到小母貓面前。
包子出餡,人的也跟著流了出來,只要有,小母貓就歡喜的很,它一點兒也不挑,連包子皮也一并吃了,卓皓見狀又給它扔了一個。
陸羽聲走到店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小母貓坐在卓皓邊吃包子,“皓哥,你養的貓?”
卓皓一回頭,“我可沒那閑心,野貓。”
要不是這小貓也懷著孕,也是白貓,上也有傷,陸羽聲都害怕自己認錯了,“我剛給它喂了點。”
“你還有這功能?”卓皓想也沒想,過口而出,說完又想笑。
陸羽聲破天荒的臉紅了起來,磕磕解釋,“我沒有…是牛…”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卓皓樂得更兇了,了還在吃包子的小母貓,“懷了孕飯量就是大。”
陸羽聲看得出來,小母貓和卓皓很親,因為卓皓無論做什麼作,它都不會一驚一乍的。
“它懷孕了沒人管嗎?”
卓皓被問得一愣,“誰管?我管嗎?孩子又不是我的。”
“你…”陸羽聲語塞了,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卓皓非得曲解他。
“嘖。”卓皓故作不耐煩,“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但是它喜歡到跑,還能在攤上要到吃,人家還不樂意老待在我這兒,我還能把它關在我這兒不。”
陸羽聲喃喃道:“這樣啊…以后小貓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跟它媽一起要飯。”卓皓頓了頓,看著陸羽聲,“你想養啊?那得看人家貓媽媽肯不肯給你了。”
“我沒養過寵,不知道怎麼養?”
陸羽聲蹙著眉頭,地上的包子讓他表有點凝重,“貓也能吃這些嗎?”
“人都能吃貓為什麼不能吃,再說了它不吃這些東西還能吃什麼?可沒人像你一樣,還能給它喂。”
喂這兩個字有點意味深長,陸羽聲知道卓皓在取笑他,他沒計較,“我之前有個同事也養寵,人家都是喂貓糧狗糧的。”
卓皓指了指地上小母貓,“你管它寵?”想想也沒別的稱呼了,他又道:“還貓糧狗糧,人糧都還不行?”
出來流浪的貓貓狗狗,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卓皓還真沒想過它到底能不能吃,能吃不能吃,總比死好吧,吃到現在也活蹦跳的啊。
畢竟小母貓來這邊的時候,在貓群里已經獨當一面了,那會兒卓皓喂什麼它都吃,可小貓還真不知道該喂什麼比較好。
“回頭我問問別人吧。”
卓皓上下看了看他,“你真想養啊?”
“是啊。”陸羽聲心想母貓不肯跟他一起回去的話,小貓應該可以吧。
卓皓正想說別養著養著又想扔了,可轉念一想,陸羽聲不像是那樣的人。
“貓拉屎可臭了,還可能有跳蚤,你得了嗎?”
“嗯,給它洗澡就行了。”收拾已經了陸羽聲的習慣,臟不臟的,洗過不就干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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