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行疆最后被林景淵掐的翻白眼。

他倒不是打不過林景淵, 只是來之前姑姑耳提面命告誡過他不許闖禍，不許跟幾位皇子們起沖突，不然今后有什麼出行就再也不帶他了。

奚行疆只能忍了, 翻著白眼大聲道：“我不過開個玩笑！誰要娶一個還沒我長的小豆丁！”

林非鹿：“？”

很好，你得罪我兩次了。

林傾在旁邊喝止了林景淵, 待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分開，又教訓他們幾句出行在外要守規矩, 不可驚擾圣駕, 才騎馬帶著林非鹿往回走去。

林傾騎馬就平緩很多了, 而且他的馬也較為，林非鹿坐在他前面，屁總算沒那麼痛。

馬兒邊走邊吃草，林傾也不著急，勒著韁繩慢悠悠的，林非鹿這才能欣賞郊外的風景。

冬天的景致十分蕭條，但野外空曠，萬里無云, 行進的車輦一眼不到頭，有種蒼茫天地之間的遼闊。

林傾在后溫聲道：“行疆素來頑劣，五妹不要與他計較。”

林非鹿乖巧點頭，想了想, 又問：“太子哥哥，行宮里除了溫泉，還有別的什麼好玩的嗎？”

林傾笑道：“行宮位于山腰, 景別致，你去了一看便知。”

兩人正低聲說話，旁邊車隊中有架致的馬車突然掀開了簾子，車傳來一道甜輕的聲音：“太子殿下。”

林非鹿偏頭看去，寬敞的馬車宮跪在一旁開了車窗簾，窗口坐著一個清純大人兒，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不知這是誰，卻聽林傾道：“梅妃娘娘。”

原來是四妃之一的梅妃，那個四妃之中唯一沒有子嗣的妃子。

看上去年歲不大，白貌，眼波盈盈人，不勝弱，跟蕭嵐的貌有的一拼，難怪這些年備林帝寵幸。

連聲音都十分悅耳聽，聲問：“妾方才聽見車外嘈雜，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傾道：“四弟玩鬧而已，梅妃娘娘不必憂心。”

梅妃點了點頭，又看向與他同乘一匹馬的小孩，笑問：“這位便是五公主嗎？”

林非鹿脆生生開口：“小五見過梅妃娘娘。”

梅妃掩一笑，端的是溫曼妙：“頭一次見，果然是個伶俐可的。行宮路遠，五公主獨自一人乘坐馬車，可會害怕？不若和妾一起，也好照料。”

這宮中妃嬪或多或也見了一些，這還是頭一個沒有緣由初次見面就對釋放善意的。

可是聽說過梅妃與惠妃好，依照惠妃那個每次見到都不掩厭惡的態度，梅妃此時的表現就有些反常了。

自己就是要去，也是去嫻妃的車上吧？

可笑盈盈的，眼神真摯又溫，無論語氣還是神都挑不出一點病。

林非鹿心中生出了一異樣：好像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在馬背上歪歪扭扭朝梅妃行了個禮，聲氣道：“小五不敢叨擾梅妃娘娘。”

梅妃笑道：“五公主哪里的話，妾一見到公主便覺得喜，這大抵是眼緣，忍不住想與公主多相片刻呢。”

林非鹿回過頭怯生生看了林傾一眼，水靈靈的眼睛里滿是猶疑。

林傾知道五妹聰慧，不愿意去，自然開口為說話：“多謝娘娘好意，不過我已與小五約好，去我車架上喝茶，娘娘心意只好下次再領了。”

太子都發話了，梅妃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又笑語幾句便放下簾子坐了回去。

林傾繼續驅馬往前，林非鹿拍拍心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小氣音說：“嚇死我了。”

林傾笑了下，又正道：“你是皇家公主，不過一介妃嬪，你怕做什麼？”

林非鹿心道你說的輕松，這年頭不寵的公主連個寵的淑都比不上好吧。

林傾說完，又安道：“父皇的幾位妃嬪中，梅妃娘娘格最為良善溫婉，你也不必怕。”

大抵是因為梅妃雖然寵但無子嗣，對將來的皇位構不威脅，不管是皇后還是太子對的觀都還不錯。

林非鹿：果然是同類！

這個梅妃，不可小覷啊。

林傾話都說出口了，本來是打算送小五回去的，現在也只好把帶上自己的車架。太子的座駕果然跟的不一樣，不僅寬敞了很多，坐墊也十分暖和，平穩度也比那個搖搖晃晃的馬車要好。

隨行的宮人得了吩咐很快送了茶上來，好茶喝著點心吃著，舒適度倍提升，這才旅行嘛。

剛坐下沒多會兒，車外一陣噠噠馬蹄聲，外面的宮人喊了聲“四殿下”，簾子便被掀開。林景淵滿寒氣地鉆進來，毫不客氣一屁坐在了林非鹿邊，拿起點心便吃。

邊吃邊道：“我還說帶小鹿去母妃那呢，三哥怎麼把帶到你這來了。”

林傾說：“怎麼？我這兒來不得？”

林景淵怪酸的：“分明是我先去救五妹的，最后卻被三哥搶了功勞。”

林傾：“…………”

你爭寵的樣子是認真的嗎？

林景淵才不管那麼多，因為香囊的事，他已經嫉妒三哥很久了，吃完點心便拉過林非鹿的手，“走，我們去母妃那，我備了好多你喜歡吃的東西呢。”

林非鹿看了林傾一眼，林傾按著額頭一臉無語地看著林景淵，只差沒把“滾”字寫在臉上。

忍著笑拜別林傾，才跟林景淵一起去了嫻妃的車架。

林非鹿每天早上往長明殿跑，督促林景淵按時起床上學還是有作用的，嫻妃現在簡直把當做親生兒一般疼，之后的路程林非鹿就一直沒再回去過自己那個搖搖晃晃的馬車。

車隊行至夜間，來到了過夜的驛站。

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駐守此地的員老早就在路口迎接圣駕了。驛站規模不大，隨行宮人就地扎營，妃嬪皇子公主則住進驛站的房間休息。

林非鹿雖然只有一人帶著一個侍，但畢竟是林帝親自代下來的，也獨占了一間。

一天舟車勞頓，林帝免了各人請安，吩咐下去大家用過晚膳便早些休息，明日盡早出發，要在天黑之前到達行宮。

驛站雖然并不破舊，取暖和飲食也早已安排周到，但比起皇宮還是簡陋太多，各人住下之后便也不再出房，只等明日天亮便啟程離開。

林非鹿在嫻妃那用了飯，天黑之后便由松雨陪著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這房間在二樓最邊上，窗外一顆枯樹挨得很近，都能看清樹枝上的鳥窩。侍一般是在外間候著或者在主子床邊打地鋪，這樣方便半夜主子有吩咐隨隨到。

但驛站取暖設備比不上宮中，林非鹿擔心松雨睡地上冒了，就讓跟自己一起睡床上。

松雨跟了這麼久，也知道五公主的子，很是親近隨和，從不把當下人看待。心中十分恩，聽五公主說自己一個人睡會冷，便也滅了燈，小心翼翼地躺上床去。

林非鹿其實就把當做一個小姐姐看待，蹭到懷里把小手小腳都架在上，笑瞇瞇說：“松雨，你上好暖和呀！”

松雨赧地笑了笑，盡心盡職當一個取暖機。

外頭起先還有一些馬兒嘶鳴行人走的聲音，后來漸漸沉寂下來，就只剩下風聲。

林非鹿坐了一天馬車也確實有些累，在松雨上埋著小腦袋很快進夢鄉。

不知過去多久，邊的松雨突然劇烈掙扎起來。

林非鹿起先還以為做噩夢了，驚醒之后正要醒，睜眼之時，過半開的窗戶進來的暗淡的，才看清床邊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手上拿著一個枕頭，正死死在松雨臉上，要將活活悶死。

林非鹿窒息了一秒，大腦轟得一聲，放聲尖。

正在行兇的人影被的聲嚇了一大跳，似乎本沒想到被窩底下還有個人。林非鹿睡覺習慣蒙住腦袋蜷一團，人又小，之前在松雨邊，就沒被人發現。

林非鹿邊邊往里爬，聲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殺人啦！”

那人手想來抓，但被松開的松雨此時也已經一跟頭翻坐起來，不要命似的撲向他拳打腳踢。小孩的聲本來就尖銳，這麼一，周圍全部驚醒，那人眼見要暴，只得松手，一個轉縱步從窗口跳了出去。

松雨也顧不上追，剛才被悶過還大口著氣，哭著爬過來拉：“公主！公主沒事吧？！”

林非鹿嗓子都喊劈了，此刻一停，彎著小子劇烈咳嗽起來。

外面一陣哄鬧，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即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巡夜的兩名侍衛率先跑了進來，急聲道：“可有刺客？！”

林非鹿還在咳，松雨邊哭邊道：“從窗戶逃了！”

侍衛趕沖向窗口，但樓下早已沒了人影，他對同伴道：“帶人下去搜！”

他詢問松雨：“可有看見刺客長相？”

松雨搖頭：“他蒙著面，天又太黑，沒有看清。”

說著話，其他聽到靜的人也趕了過來。奚行疆最先跑進來，手里還提著一把劍，不如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模樣，神很是嚴肅，沖進屋來看見林非鹿在床上咳得死去活來，吩咐那侍衛：“你去請太醫過來，我在這守著。”

松雨哭道：“世子！有人要殺我們公主！”

奚行疆臉冰冷，沉聲道：“先幫你們公主把服穿好。”

林非鹿跪坐在床上，只穿了件單，松雨反映過來，趕起幫把外套穿上。奚行疆半蹲在床邊，手去腦袋：“小鹿，可有傷？”

林非鹿驚嚇之下那幾嗓子喊得實在是太厲害，現在想想，簡直跟十只尖同時出聲有的一拼。估計把聲帶都給喊傷了，一頓大咳之后只覺嗓子冒煙似的疼，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只眼淚汪汪地搖了搖頭。

說著話，嫻妃和林景淵也在宮人的陪伴下急急趕了過來，接著林廷和林傾也神匆匆跑進屋來，就是因為惠妃原因來不了的林念知都派了侍抱柚過來查看況。

小小的屋子瞬間滿了人，松雨邊哭邊把剛才的景說了一遍，又道：“若不是公主擔心奴婢睡外邊會冷，奴婢睡到床上去，恐怕那刺客就會無聲無息將公主悶死了。”

估計刺客也沒想到婢會睡在床上，黑燈瞎火的，他拿了枕頭便悶人，若那里睡的真是林非鹿這個不過五歲大的小孩，估計都無力掙扎，便會被他無聲無息地悶死。

眾人思及此，紛紛后怕。

林景淵簡直要氣瘋了：“是誰竟敢在此行兇？！侍衛呢？！抓到那賊人了嗎？”

林廷和林傾的臉也很不好看，他們畢竟年長，心思也要細膩很多。小五頭次出宮，年齡又小，不可能與人惡，刺客怎麼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殺一個小孩？

而且驛站周圍侍衛駐守，若是外人本進不來，這刺客多半是在隨行人員之中。

除了憤怒到失去理智的林景淵，在場其他人略一思考便都明白這個道理了。

這五公主，恐怕還是了娘親那一輩恩怨的連累。

蕭嵐在宮里失寵多年，近來林帝對五公主另眼相看，某些人估計是擔心蕭嵐因為兒復寵，才坐不住了。想著趁著這次出行的機會，把這個苗頭掐死。

林帝對這位五公主畢竟還不算十分寵，現在下手，做的干凈一些，林帝就算震怒，一番追查之下沒有線索，也不會追著不放。何況此乃是驛站，歇腳過夜之用，明日便會離開。

總不能為了一個小小的五公主，在此長久耽擱，只要一走，更是什麼線索都斷了。對方既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手，必然是做的滴水不，估計此刻侍衛去追查，也查不到什麼了。

主意打的好，只是沒想到這位五公主不按常理出牌，竟讓侍與自己同睡一床。

也是的善良仁慈，才免遭了這一次的危機。

嫻妃沉聲道：“這件事，還是要讓陛下定奪。”

剛說完，門口便跑進來一個太監，急聲道：“陛下宣五公主。”

林景淵迫不及待：“我也去！我定要讓父皇找出謀害小鹿的兇手！”

嫻妃斥責道：“胡鬧！康安，送四殿下回去。”又對一旁眾人道道：“大皇子，太子殿下，奚世子，你們也先回去吧，本宮陪五公主過去便好。”

林帝只宣了林非鹿，他們跟去反而不好，便都點頭應了。

林帝那頭通過侍衛的通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林非鹿進去的時候，他已經穿好外面威怒坐在外間了。梅妃陪在他邊，也是一副匆忙梳洗的打扮，長發都散著。

見進來，林帝還未開口，便聽梅妃急切切道：“聽說五公主房間方才進了刺客？可有傷？請隨行太醫瞧過了嗎？”

林非鹿默不作聲，只乖乖跪下小子行禮。

嫻妃在一旁道：“五公主傷了嗓子，現失了聲，說不出話來。”

林帝上次見是在梅園，小團子裹著紅的斗篷，靈可，頭頂的小揪揪都顯得生機。此刻卻眼眶通紅，發散，小臉煞白煞白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子在下面行禮時，還有些小小的踉蹌。

林帝簡直怒火中燒，蹭的一下起走過去將小團子從地上抱了起來，離得近了，看清雙眼含淚抿小的模樣，更是心疼不已，盡量放聲音道：“別怕，父皇在這。”

林非鹿眼淚汪汪，小手摟住他脖子，趴在他頸窩無聲哭起來。

簡直要把林帝一顆老父親的心都哭碎了。

他抱著林非鹿走回去坐下，把因為害怕而抖的小子抱在懷里，寬大的手掌安地著糟糟的頭頂，聲音卻沉下來，問一同跟來的松雨：“你將方才的況再說一遍。”

松雨便又細致地說了一遍。

可惜也是害人，被悶了一遭，驚嚇過度什麼也沒看清，本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線索。去追查刺客的侍衛也很快過來復命，不出意料，他們什麼也沒追到。

林帝把在場的人一一審問一遍，結果一無所獲，要不是顧著小五還在他懷里發抖，氣得簡直想掀案桌了，怒道：“一群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還能發生這種事，若刺客的行刺對象是朕，你們是不是也無能為力！”

底下黑泱泱一片全跪了下來，請求陛下恕罪。

林帝冷哼一聲，又看向旁邊的嫻妃，問道：“嫻妃如何看待此事？”

嫻妃垂手而立，緩聲道：“臣妾愚見，五公主年齡尚小，稚天真，并無結仇，此事恐怕還是要往上一輩來查。”

其實嫻妃能想通的事，林帝哪能想不到。

定然是這隨行人員之中有人下的手，至于原因，或許是私仇，或許是得了主子的吩咐。這次隨行宮人足有上百人之多，還不包括侍衛，若真要一一排查，估計也如石沉大海般沒有著落。

梅妃趕去倒了杯熱茶過來讓林帝消氣，聲道：“陛下別氣壞了自己的子。”頓了頓，一副言又止的模樣。

林帝看了一眼，喝了口熱茶才道：“想說什麼便說。”

梅妃這才盈盈地點了下頭，聲說：“臣妾也與嫻妃姐姐的看法一樣，五公主這樣伶俐可，旁人喜歡都來不及，怎麼會下此毒手？恐怕還是娘親的恩怨牽連到上，或許是曾經與嵐貴人惡的宮人，因與嵐貴人結了仇，心中怨恨多年，便趁此機會報復。”

林帝沉著臉點了點頭，似乎覺得此話在理。

林非鹿趴在林帝懷里，不聲地看了一眼。

梅妃笑語溫，眉眼含了三分擔憂，說出這番話，仿佛是真的在為林帝分憂一般。

可這三言兩語，便將林帝對刺客的憤怒，轉移到了蕭嵐上。話里話外，都是蕭嵐自己的私怨牽連到自己兒的意思。

林帝本就對蕭嵐不喜，經由此事，定然越發厭惡蕭嵐。

嫻妃也抬眸看了梅妃一眼，不過什麼也沒說，又收回了視線。

林帝聽說完，臉果然越發的沉，片刻之后吩咐侍衛道：“帶人去徹查此次隨行宮人中有無與明玥宮嵐貴人有恩怨的，一旦查到即刻來報。”

侍衛領命而去。

鬧了這麼一番，夜已經很深了，林帝把蜷在他懷里的林非鹿抱到里間的床上，沉聲道：“今夜小五便在朕這里睡，朕倒要看看，誰還敢再來！”

又吩咐跟進來的梅妃：“今夜你便先回去吧。”

梅妃一愣，飛快掃了一眼在被窩里的林非鹿，溫地垂下頭：“是。”

林非鹿看著施施然離開的背影，垂眸時，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都是滿級的綠茶，你在這跟我裝什麼白蓮花。

不出意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