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的時(被時掩埋的)》Chapter 14 夢醒

我是被飯菜的香氣給熏醒的。半夢半醒間,只覺得陣陣香氣撲鼻,而我得百爪撓心,立即一個激靈坐起來,一邊聳著鼻子,一邊犯暈,誰能告訴我這是哪里?

我拉開臥室的門,陸勵系著圍在廚房里忙碌,揮鏟舞刀,架勢嫻,看我披頭散發地瞪著他發呆,說道:“你起來得正好,洗漱一下就可以吃飯了,衛生間的櫥柜里有新的牙刷、巾。”

我扶著墻,進衛生間,滿泡沫的時候,終于想清楚自己為何在這里。

干凈臉走出去,一邊理頭發一邊問:“有廢舊不用的筷子嗎?”

“干什麼?”

“有就給我一,沒有就拉倒!”

陸勵扔給我一新筷子,“就用這個吧!”

我用筷子把長發綰了個發髻,固定好,打量了一下自己,終于不再落魄得像個鬼。

陸勵已經掉圍,在布菜,他看見我,笑起來,“很仙風道骨。”

我想了想,可不是,上是一件充當睡大灰T恤,頭上是一個道士髻。沒等著他盛飯,我先吃了一口釀茄子,里不自地唔了一聲,險些整個人被香倒,“陸勵,你何止十八般武藝,簡直是二十四項全能。”

他把米飯遞給我,假模假式地謙虛,“哪里,哪里!”

我笑著指著他的腦袋、眼睛和手,“這里,這里,這里……都很能干。”

陸勵大笑起來。我端著米飯碗,一陣風卷殘云,他不停地說:“慢點兒,慢點兒,這次飯菜絕對足夠,你不用和我搶。”

我顧不上說話,只是埋頭苦吃,本來就,菜又實在味,就連普通的素炒青菜,他都做得香味俱全。我吃完一大碗飯,才終于慢下來,“陸勵,你這樣的人,古龍有一句話描繪得很切。”

陸勵頗有興趣地問:“哪句話?”

“有人甚至認為他除了生孩子外,什麼都會。”

陸勵沒好氣地說:“吃你的飯吧!”

我非常有興趣地問:“你的廚藝為什麼這麼好?難道你曾經有一個客戶很喜歡食?也不對啊!如果他喜歡食,你搜羅好廚子就行了。難道有人喜歡做菜,所以你為了陪客戶,練就一好廚藝?如果真是這樣,客戶變態,你比他更變態!”

陸勵不理我,我的好奇心越發旺盛,“難道你不是為了客戶,而是為了?你曾經的朋友很喜歡吃你煮的飯菜?”我嘖嘖嘆,“真看不出來呀!你竟然出得廳堂、得廚房!”

我一副不得到答案絕不會罷休的姿態,陸勵有點兒招架不住,“你怎麼這麼八卦?”

“八卦是人的天職和義務。”我振振有詞。

陸勵淡淡地說:“五年前,我爸爸得了重病,我接他到北京治病,在他治病的半年多時間里,我的廚藝從零飛躍到一百,做飯并不需要天賦,只需要有心。”

我不解地問:“五年前你已經算是有錢人了,為什麼不請廚子?”

他放下了筷子,眼睛無意識地盯著桌上的菜,“我上大學的時候,為了省錢,利用假期打工,四年大學時間我只回過一趟家。大學畢業后,我為了盡快能賺到錢,五年時間只回去過兩次,其中一次還是出差路過。我總覺得我現在拼命一些,是為了將來讓父母過更好的生活,更好地孝順他們。沒想到沒等到我盡孝道,父親就重病了。我接他到北京治病,愿意花盡我所有的錢,可是再多的錢都留不住父親,我用錢所能買到的東西都不是他需要的,所以我只能每天給他做飯,讓他吃到兒子親手做的菜,與其說我在盡孝道,不如說我在彌補自己的愧疚和自責。‘子養而親不待’這種痛,沒經歷過的人很難會。”

我覺得很抱歉,“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八卦的。”

陸勵笑了笑,拿起筷子,“沒什麼,吃飯吧。”

我們默默地吃著飯,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陸勵立即放下碗筷去接,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人顯然不多,一旦響起,就代表有事。

“是我,嗯,在這里,嗯,好。”他轉我,“蘇蔓,過來接電話。”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不明白找我的電話怎麼會打到他的座機上。

“喂?”

“是我,你要嚇死我嗎?你知不知道,我和宋翊差點兒把整個北京城翻了一遍。”麻辣燙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

我不解,“我不就是在這里嘛!”

“我和宋翊吃完晚飯,回去看你,病床是空的。去問醫院的人,他們一問三不知,反過來質問我們。給你打手機,關機;去你家里找你,保安說你沒回來過;給你父母家打電話,你媽媽說你一早就說過這個周末不回家,讓我打你手機,我還不敢多問,怕他們擔心,只能含含糊糊地掛了電話;琢磨著你應該和陸勵在一起,給他打手機,也是關機。后來我們沒有辦法了,宋翊給MG的老頭子打電話,說有急事,必須要找到陸勵,那個老頭子還不樂意,磨蹭了半天,才給我們這個電話號碼。你要過二人世界,也好歹給我留個言,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嗓子發干,說不出話來,麻辣燙急得直:“蘇蔓,你死了?你說句話呀!”

“我沒事,我昨天晚上住在陸勵這里。”

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麻辣燙的聲音有點兒繃:“蔓蔓,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沒有,我沒有生你的氣。”

“是不是陸勵給你說了什麼?”

“沒有,真的沒有,我沒有生氣……”

陸勵把電話拿過去,“許小姐,我是陸勵。我和蘇蔓正在吃飯,有什麼事,能不能等我們吃完飯再說?”

聽不到麻辣燙說什麼,只聽到陸勵很客氣地說:“好的,沒問題,我會照顧好。好的,好的,我會讓打開手機。好的,再見!”

他掛了電話,“還吃嗎?”

我搖頭,“其實早就吃飽了,只不過味道實在好,所以忍不住多吃了點兒。”

他沒說話,開始收拾碗筷,我不好意思,“我來洗碗吧。”

“不用,你去吃藥,藥在桌子上,那個綠瓶子里的不用吃。”

我倒了一把黃黃綠綠的藥片,一口氣吞下去。人的傷了,可以吃藥,人的心靈傷了,該怎麼醫治呢?

我拿著陸勵的煙和火機,站到窗戶邊。

推開窗戶,冷冽的空氣讓人神一振。我點著了煙,在煙霧中打量著四周。

,陸勵大概故意沒做任何修整,完全就是一片荒地,黑的“牧馬人”休憩在一片干枯的野草間;遠片的果林,灰黑的枝丫上還有一些未化的雪,黑白斑駁,更顯得層林蕭索。

我的一煙快吸完時,廚房里一直嘩啦啦響著的水龍頭停了。過了一會兒,陸勵站在我后問:“你打算把自己培養癮君子嗎?”

我轉,與他幾乎在了一起。我朝著他的臉吐了一口煙霧,他皺了下眉頭,我仰著頭,幾乎著他的下,笑笑地問:“你昨天晚上已經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信息,你打算怎麼做?”

他退后一步,也笑了,“我本來希你能做些什麼。”

“那你要失了。我不打算跑到麻辣燙面前去指控宋翊,因為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是真麻辣燙的,你若看到他看的眼神就會明白。”

“那他對你呢?我相信他對你所有的行,由麻辣燙來判斷,顯示的也是一個‘’字。”

“他對我做了什麼?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我忽閃著大眼睛,迷地問。

陸勵盯著我不說話,我吸了口煙,手指夾著煙說:“制造謠言攻擊競爭對手可不是陸勵這樣份的人該做的。”

陸勵搖著頭笑,“蘇蔓,你真不錯!”

“謝謝,我跟著最好的師傅在學習。”我向他眨了眨眼睛。

他苦笑,“謝謝夸贊。”

我靠著窗戶,打量著他,“你似乎也不怎麼失,能和我流一下嗎,你打算如何拆散宋翊和麻辣燙?”

“正在思索,還沒有一個完的計劃。本來想利用你,結果你不配合。”

我捂著肚子笑,又點了一支煙,轉過子,趴在窗戶上,著遠方,吸著煙。他站到我旁,也點燃了一支煙,“宋翊究竟有什麼好?你就一點兒都不恨他?”

我想了又想,“不恨!因為他絕不是你所想的原因而選擇麻辣燙,他一定有他的原因,也許……他只是被我,真的卻是麻辣燙。”

陸勵不屑地冷笑,“看來我真的老了,完全沒辦法理解他和許憐霜的一見鐘,我以為宋翊也早該過了這個年齡。除了許憐霜的出,我想不出來任何原因能讓一個年屆三十的男人突然之間就上了一個陌生人,特別是……”我側過頭看他,他也側過頭看向我,凝視著我說,“特別是他還有你!”

我心里震了一下,猛地扭過了頭,“多謝謬贊。”

他連吐了三個煙圈,“我一直不肯承認宋翊占優勢,可是現在,我不得不考慮,離開MG之后,我該去哪里。結果似乎已經明朗。”

我笑起來,“真不像是陸勵的語氣呢!”

他也笑,“事真到了這一步,失敗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難以接。”

我想了一會兒,鄭重地說:“我想事不會像你所想的那樣發展。以麻辣燙的格,顯然是很討厭別人把老爸聯系在一起。宋翊是個非常驕傲也非常自信的人,我不覺得他會借重麻辣燙老爸的勢力,那是對他能力的一種侮辱。所以,你大可不必把許仲晉這個超重籌碼放在宋翊的一邊,因為他本不會用。”

陸勵瞟了我一眼,譏嘲地說:“你對宋翊的判斷?”一副“你若能正確地判斷宋翊,人怎麼會在這里的表”。

我忍著中翻涌的酸說:“不信我們打賭!只要你不說,宋翊肯定不會讓MG的任何人知道他與許仲晉的兒是男朋友關系。”

“好!賭約是什麼?別說我陪不陪你做戲的事,那事兒另談。”

我想了半天,才終于想出來了一些事,“你以后不許再嚇唬我、欺負我、要挾我,還有把我的簡歷還給我!”

“就這個?”他很是不屑,“你的那張假簡歷,我早已經丟進碎紙機,人力資源部那里就沒有關于你過去工作經歷的任何文件,等們發現的時候,肯定以為是自己疏忽大意而弄丟了你的文件,頂多讓你再補一份。”

“啊?”我難以接這個事實。

他嘲笑道:“我用你為我做事,難道還等著Linda這樣的人去揭你的老底,拆我的臺?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林清怎麼教出了你這麼個笨徒弟?”

原來我當時的焦急、擔心都是多余。

他閑閑地說:“我告訴你,是不想訛你了,你重新想賭金。”

我氣鼓鼓地嚷道:“你輸了就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他怔了一下,面無表地看著我,我知道他現在又在心里譏諷我是瘋子,于是泄了氣,“我想不出來賭金,你說吧!”

他淡淡地說:“這是我第一次希結果是我輸。我輸了,你可以任意提要求,我若贏了……”他想了一會兒,“我若贏了,你就陪我喝場酒吧,全當給我送行!”

他說得云淡風輕,我心里卻彌漫起了傷,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希宋翊贏,還是陸勵贏。為什麼不能贏就要輸?為什麼不是勝利就是失敗?為什麼聚會后是告別?為什麼良辰景總不長?為什麼天長地久是奢

當天晚上,正當我坐在自己的大床上,思考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時,有人咚咚地敲門,我跑去開門,“誰?”

“我!”

打開門,麻辣燙提著個小行李包沖進來,“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

浴室里,的牙刷、巾、浴巾都有,所以我沒有理會,又爬回床上,不過思緒已經了。

麻辣燙沖洗完畢,跑到廚房里燒水,路地找出我的茶和玫瑰花,又從冰箱里拿出半個檸檬,切片,在白瓷碟里擺好。水開后,泡好玫瑰花,端著茶盤和檸檬片坐到我床前的地毯上,用手拍了拍邊的位置,“過來。”

我抱著我的枕頭乖乖地坐過去,倒了兩杯玫瑰花茶,又往里面了幾滴檸檬,一杯端給我,一杯自己喝。

“說吧!陸勵都告訴了你些什麼?”

我凝視著杯子里徐徐開放的玫瑰花,“也沒說什麼,就是介紹了你的父親。”

麻辣燙放下茶杯,一邊取下頭上的浴巾頭發,一邊說:“我就猜到他說這個了。”

我把杯子放在手掌心里徐徐地轉著,既可以聞玫瑰花的香氣,也可以暖手。

麻辣燙俯下子看著我,“你說實話,生氣了沒?”

“剛聽到的時候有些吃驚,也有些生氣,更多的是吃驚。現在沒什麼覺了。”

麻辣燙抱住我,頭靠在我的肩頭,“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生我的氣。”

我笑,“呸!是沒力氣生氣,不是舍不得。”

麻辣燙咯咯地笑了一會兒,央求我:“幫我掏耳朵吧?”

麻辣燙最喜歡我幫掏耳朵,有時候,我給掏著掏著,能暈乎乎地睡著。

我嗯了一聲,立即去衛生間里拿棉簽。

把茶盤推開一些,躺到我上,我先用檸檬水把兩片化妝棉浸,放到的眼睛上,然后打開臺燈,細心地把的頭發分開,用卡子固定好,開始給掏耳朵。愜意地躺著,很是,像一只慵懶的貓咪。

“蔓蔓,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我這輩子最恨的事有兩件——第一件是我的名字,第二件是我的姓。我常常想,如果我不姓許,我不憐霜,這一生也許會幸福很多。我最慶幸的事就是認識了你。你知道嗎?我在遇見你之前本不知道什麼大笑,是你教會了我生活中平常的快樂。我們能坐在路邊喝一瓶啤酒喝得哈哈大笑,還能吃小龍蝦,辣得直笑。你帶我去逛街,買一條漂亮的巾,你就能高興老半天。我可以告訴你,遇見你之前,我一直很納悶老天究竟為什麼讓我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現在我已經不關心這個問題。我們家的破事,我是不得永生永世不要想起。過去的事,我想永遠忘記,我只想向前看,我只想做麻辣燙,沒心沒肺、高高興興地生活,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以前不關心你家的事,以后也沒興趣,所以你現在沒必要這麼啰唆。”

我讓,繼續幫掏另一只耳朵。取下了一只眼睛上的化妝棉,瞇著眼睛看我,角不懷好意地笑著,“那我們講些有意思的事。你昨天晚上和陸勵都干了些什麼?”

我笑,“做了一些壞事。”

麻辣燙立即大“住手”,一個骨碌坐起來,眼地盯著我,“疼嗎?”

“不疼。”

“快樂嗎?”

快樂!”

“有多快樂,真的像書上說的‘死’?”

麻辣燙一臉的興與好奇,我笑得抱著枕頭在地毯上打滾,“噴云吐霧般的快樂。”

麻辣燙側著頭琢磨,滿臉的困不解。我撲過去,的鼻子:“!我和陸勵一起煙來著,你想非非到哪里去了?”

麻辣燙臉上掛滿了失手來打我,“你自己有意誤導我,是你,還是我?”

兩個人拳打腳踢地在地毯上扭一團,打累了,都趴在墊子上大氣,喝了口茶說:“我有一句話,不過是忠言逆耳。”

“你說吧!”

“陸勵這人花花腸子有點兒多,心思又深得可以和我爸一比,我怕你降不住他,你對他稍微若即若離一點兒,別一腦兒地就扎進去。”

“你給我傳授如何和男人打道?”我鄙夷不屑地看著,“我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嗎!”

麻辣燙把一個墊子砸向我,功地阻止了我的出言不遜。我的頭埋在墊子里,心里麻木,語氣輕快地說:“麻辣燙,答應我一件事,我和陸勵的事你不要過問,我也不問你和宋翊的事,我們彼此保留一點兒私人空間。”

用腳踹我,“我一直給你足夠的私人空間,從你辭職開始,從頭到尾我幾時啰唆過?”長長地吐了口氣,幽幽地說,“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男這種事,只有自己知道冷暖,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的語氣里有遠超年齡的滄桑,房間里一時間也漫起一荒涼。我坐起來,笑著說:“我了,要不要吃蛋炒飯?”

麻辣燙欣喜地點頭,“我要里面放點兒蝦仁,最好還能有一點點胡蘿卜。”

麻辣燙十指不沾春水,我能下廚,但廚技一般,不過蛋炒飯做得很好,是麻辣燙的最。我邊打蛋邊懷念陸勵的廚藝,這人要是不做投行了,去開家飯館,肯定也能日進斗金。

兩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地鬧完,麻辣燙的心事盡去,很快就睡著,而我卻睜著眼睛著天花板發呆。躺得脊椎酸疼,只得爬起來,拿出陸勵幫我開的寧神藥,吞了兩顆,這才終于睡著。

我早上起來仍覺得累,一點兒不像是剛休息過的覺,這就是吃藥睡的副作用。不過失眠更痛苦,兩害相權,只能取其輕。

洗臉池只有一個,所以我不和麻辣燙去搶,打仗一樣洗漱完,一邊抹口紅,一邊往樓下沖,“要遲到了,先走了。你要想睡就睡,我會打電話讓宋翊再給你一天假。”

走了,我爬起來洗漱。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總歸是要面對的。我細心綰好發髻,化上淡妝,挑了件很莊重的套裝,看到首飾盒里不知什麼時候買的一對藏銀骷髏戒指,拿出來,一大一小,正好一個戴大拇指,一個戴食指。

Karen看到我的時候很意外,“Alex說你生病了。”

“已經快好了。”

陸勵和宋翊一前一后從辦公室里出來,看到我都愣了一下,不過,接著陸勵就上下打量著我笑起來,宋翊卻是臉有些蒼白,視線越過我,看向別

Karen拿著一堆文件走到宋翊邊給他看,兩人低聲說著話。

陸勵走到我的桌子旁,笑著說:“比我想象的有勇氣,我還以為你至要在家里再躲三天。”

我哼了一聲沒理會他,自顧自地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他看到我手上的骷髏戒指,笑著咳了一聲,“你的青春叛逆期看來比別人晚來。”

我抬頭看他,“你今天心出奇的好?”

宋翊在辦公室門口他:“Elliott,時間快到了。”

他笑著說:“是呀,我今天心非常好。”說完就和宋翊一塊兒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雀無聲,我埋著頭工作,總覺得不對勁兒,一抬頭,看見所有人都盯著我,“怎麼了?”

Peter一聲怪:“怎麼了?你說怎麼了?你沒看到Elliott剛才和你說話的表嗎?”

我的視線又回到顯示屏上,“見多怪!你不會天真到以為Elliott對著Mike和客戶也是一張撲克牌臉吧?”

大家都笑,Karen說:“我作證,他和Alex說話的時候常笑容滿面。”

Peter里仍嘟嘟囔囔的,眾人都不去理會他。

屏幕上的字渙散不清,我努力了好幾次,仍然不能集中力,索作罷。我對著電腦,手放在鍵盤上,擺了個認真工作的姿勢,腦子里卻不知所向。我并不堅強,雖然我在迫著自己堅強。人前還能把面戴著,可只要沒人注意了,那個面立即就會破裂。

聽到宋翊和Karen說話的聲音,我猛地驚醒,一看電腦上的表,竟才過了一個小時,這度秒如年的煎熬實在難以承

我起走出辦公室,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打電話,電話剛響,陸勵就接了,“怎麼了?”

“我中午想見你一面,嗎?”

“好。”他想了想,“就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咖啡廳吧。那里清靜,方便說話。”

我掛了電話,低著頭,拖著步子往回走。走進辦公室真的需要勇氣。

一個人從辦公室里快步出來,兩個人撞了個結實,我還在病中,本來就有些頭重腳輕,此時又心神渙散,立即踉踉蹌蹌地向后倒去,來者抓住我的胳膊,想扶住我。

“對不……”一抬頭,看見竟是宋翊,子下意識地更用力地向后退去,一邊用力地想掙他。

我的反應讓他眼中閃過傷楚,子猛地僵住,手也不自覺地松開。我本來就在后退,此時又失去拉力,重心后傾,人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他想手扶我,到一半,卻又停住,只是看著我,黑眸中有掙扎和傷痛。我的心糾結著疼,卻只能強迫自己視而不見,別過頭,站起來,一句話沒說地從他邊一瘸一拐地繞進了辦公室。

中午,我到咖啡廳的時候,陸勵已經在那里了,坐在我們第一次見面坐過的位子上。

看到一瘸一拐的我,他笑,“你這舊傷還未去,怎麼又添了新傷?”

我坐到他對面,急切地說:“請你答應我一件事。請你幫我換一個部門,去哪里都行。”

他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說:“好,年底我這邊正好缺人。”

我如釋重負,“謝謝!謝謝!”

他沉默地喝著咖啡,吃著三明治,服務生過來問我需要什麼,我指了指他所點的東西,心不在焉地說:“和他一樣。”

我的目無意識地投向窗外,卻恰好看見那個最悉的人的影,一襲黑,正從玻璃大門走出來,一直半垂著頭,心事重重的樣子,影凝結著模糊不清的哀傷。

雖然我看到他就會覺得心痛,可視線卻舍不得移開。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連看他都會為一種奢。不過,現在在這個無人知道的角落里,我仍然能夠凝視他吧。

陸勵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你上次來這里,是為了看他?”

我的心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就想否認,“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可又立即清醒。他已經看過我太多的丑行,知道我太多的,否認在他面前只是多此一舉。

服務生端來我的咖啡和三明治,我低著頭開始吃東西,避免說話的尷尬。

陸勵沉默地看著我,我抬頭看他,他的視線卻猛地移開,竟好似在躲避我。我正吃驚,這不是他的格,他卻又看向我,目中含著幾分嘲笑地說:“我會盡快調你過來。”

我知道他在嘲笑我當初費盡心機地接近宋翊,如今卻又含辛茹苦地想遠離他——的確很諷刺。

“謝謝!”

服務生結賬,“我來埋單吧!”

陸勵沒有和我爭,對服務生指指我只咬了幾口的三明治,“打包。”

我想出言反對,他沒等我開口就說:“你現在不,不代表你過會兒不。”

無數次實踐經驗證明,我和陸勵爭執的結果都是我輸,所以,我決定默默接他的決定。

陸勵的效率很高,第二天我就接到通知,被借調到他的部門。收拾辦公桌的時候,Peter他們過來幫忙,和我告別,嘻嘻哈哈地說:“明天再見!”新年快到了,大家的心都分外好。

從我收拾東西到離開,宋翊一直在辦公室里,沒有通常的告別,沒有禮貌的再見,自始至終,他對這件事沒有說過一句話。

等我在新桌子前坐定,Young過來和我說話。想起幾個月前,恍如做夢,兜了一大圈子,我竟然又回到原地。可當時是充滿希的憧憬,如今卻是滿心絕的逃避。

我正在傷,Helen進來通知我們去開會。

陸勵說缺人手。果然缺人手,等從會議室里出來,大家都面嚴肅,沒有了說笑的心思。如果不全力以赴,只怕今年的春節都過不舒坦,所以大家寧可現在苦一些,也要新年好好休息。

繁重的工作得我沒有時間傷,每日的覺就是忙、忙、忙!

晚上,我常常加班到深夜,電腦那頭卻再沒有一個人陪伴。MSN已經很久沒有上過了,甚至我已經從桌面上刪除了它的快捷方式。

周末的晚上,我做完手頭的分析表,時間卻還早,著顯示屏發了會兒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點開了MSN。也許是因為這樣的夜晚太孤寂,思念如影隨形,令人無可逃,讓我想看看他曾說過的話;也許是因為現在才十點多,作為有朋友的人,不可能出現在網絡上,所以我放心大膽地縱容了自己的思念。

沒想到他的頭像竟然亮著,一個對話框彈出,“我以為你不會再登錄了。”

我如同在現實中突然看到他,茫然無措中只想奪路而逃,立即就點叉叉,關閉了MSN。可過了一會兒,我又不能控制自己,再次登錄MSN,只不過這一次我選擇的是顯示為機狀態。

他沒有再給我發消息,可頭像卻一直亮著。我盯著他的頭像,如同凝視著他的背影。我總是要在他后才可以放心大膽地看他。以后,我們無可避免地要繼續打道,難道我就永遠這麼逃避他嗎?

我將頭像又變亮的,顯示上線,“不好意思,剛才剛登錄,電腦突然死機,就掉線了。”

“沒關系。”

我對著電腦屏幕笑,多麼有禮有節的對話!

他問我:“你最近好嗎?”

“很好!拜陸勵所賜,我連接電話的工夫都沒有,所以沒有太多時間想太多事。”我知道他在婉轉地問什麼,所以也婉轉地告訴了他希聽到的答案。

很久之后,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憐霜是好朋友。”

“這和我們是不是朋友有什麼關系?”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所以我逃到了新加坡。”

不!我需要的不是解釋!我咬著,在鍵盤上敲字:“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電腦屏幕上一片死寂,我不甘心地繼續問:“你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哪怕只一點點。”

仍然沒有任何回復。我趴在桌子上苦笑著,一個一個字母地鍵:“你不用為難了,我想你已經告訴了我答案。無論如何,謝謝你,你給了我世界上最華、最幸福的一場夢,雖然夢醒后我一無所有,可在夢里,我曾無比快樂過!”

我點擊關閉,退出MSN,關了電腦。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眼前萬家燈火,我卻孤單一人。拿起手機,想找個人說話,卻不知道可以打給誰,我的心事不能傾吐給唯一可以談心的朋友,只好擺弄著手機,放手機鈴聲給自己聽。

野地里風吹得兇,無視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雖已塵封,然而那舊日煙花,恍如今夜霓虹。也許在某個時空,某一個隕落的夢,幾世暗暗留在了心中。等一次心念轉,等一次翻涌,隔世與你相逢。誰能夠無于衷,如那世世不變的蒼穹……不想只怕是沒有用,若是翻涌,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的影蹤。如波濤之洶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顧暗自蠢,而前世已遠,來生仍未見,若深又有誰顧得了痛……

今夜,城市霓虹閃爍,我站在窗前,用手機一遍遍地給自己放著歌聽,直到電池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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