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的時(被時掩埋的)》Chapter 15 回家

我周末回家,過著手、飯來張口的米蟲生活,正打算和老爸老媽商量春節怎麼過,沒想到他們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意外。

“蔓蔓,你能照顧好自己吧?”老媽的疑問句下,潛臺詞已經很明顯。

我只能盯著他們的機票點頭,“能照顧好。”

老媽拿著件泳問我:“你看我穿這個可好?”

我依舊只能點頭,“很好!”

老媽把自己的泳放進行李箱,又拿出一件同花的泳給我看,“這是我給你爸爸買的,好看的吧?”

“好看!像裝。”

老媽得意地笑,“這夫妻裝。”

我把機票翻來覆去研究半晌后,終于確定一切都是真實的,“媽,你們要去東南亞玩,怎麼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老媽給了我一記白眼,“人家電視上說要追求生活的驚喜,這是我給你爸爸的驚喜,干嗎要告訴你?”

我郁悶,“那春節我怎麼辦?”

媽媽一邊疊服,一邊不地說:“你怎麼辦,我怎麼知道?老李的丫頭和你一樣大,春節和老公一塊兒去歐洲玩,人家就怕節假日不夠,可不像你,還會嫌節假日多。前段時間剛看你有點兒起,結果最近又沒消息……”

這個話題上我永遠說不過,只能趕轉移話題,“那好吧!親的老媽大人,我舉雙手加雙腳支持你們去東南亞歡度第二次月還不行嗎?”

媽媽笑瞇瞇地說:“我和你爸爸第一次出國,你過來幫我看看還需要帶什麼?”

我過去幫檢查裝備,“媽,總共多錢?我來出吧!到了路上,想吃的、想玩的,都不要省。你兒我雖然沒有大出息,去一趟東南亞的錢還是有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一個月的退休工資總共三千多塊錢,本來家里還是有些積蓄的,但是爸爸大病一場后已經全部清空。我買房的時候,全是靠自己的積蓄,所以首付,月供高,為了這事,爸爸暗地里嘆了很多次氣。

媽媽還沒回答,剛進屋正在鞋的爸爸就發話了:“你好好供你的房子!我和你媽知道怎麼花錢。”

媽媽也開始嘮叨:“是啊!蔓蔓,爸爸媽媽雖沒能力幫你置辦嫁妝,照顧自己的能力還有,你就不要瞎心。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找個男朋友,趕結婚。等你安定下來,你爸和我的一塊心病也就放下了。那個宋翊……”

“小茹!”爸爸媽媽的名字,打斷的嘮叨,“好了,好了,明年咱家蔓蔓肯定有好運氣。”

我不敢再多說,只能低著頭幫他們收拾行李,每一件東西都用中英文注明姓名和聯系電話,以及我的聯系方式,作為急聯系方式。

媽媽小聲對爸爸說:“我聽說泰國的寺廟求婚姻很靈驗的,我們要不要準備些香火?要不然到了寺廟門口再買,只怕貴得很!”

老爸用胳膊肘推,媽媽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大年二十七,我請了半天假,去送老爸老媽。老媽特意做了新發型,老爸戴著一頂白棒球帽,兩個人都特意氣風發。旅行團里還有不老頭老太太,但我怎麼看都覺得我爸媽最好看。

我特意找導游說話,把一張四百元的雅詩蘭黛專柜禮品卡連著我的名片一塊兒遞給。小姑娘快速瞟了一眼,立即收下,滿臉笑容地讓我放心,一定會照顧好我爸媽,讓他們有一次難忘的旅游經歷。

出了機場,我長舒一口氣,只覺得北京又大又空,未來將近十天的假,我是真不知道怎麼過。

晚上,麻辣燙我出去吃飯,我拒絕的借口還沒想好,已經吐出一連串的話:“我給陸勵打過電話,他已經同意了,你老板都不打算加班了,你也賣點兒命。”

我只能和陸勵“甜甜”地赴宴。麻辣燙看到我,二話沒說,先給我一瓶啤酒,“你現在架子越來越大了,約你出來吃頓飯比登天還難!”

我打開啤酒,一口氣喝了半瓶,麻辣燙才算滿意。

“你最近究竟在忙什麼?你爸媽都不打算在北京過春節了,也不需要你幫忙準備年貨呀!”

我指指陸勵,“問他!”

麻辣燙估計已經知道陸勵和宋翊的尷尬關系,所以牽涉到工作,也不好多問,只能鼓著腮幫子說:“再忙也要過年吧!”

我說:“明天東西應該就能全部做完,下午同事們就開始陸續撤了,回老家的回老家,去旅游的去旅游。”

“你呢?”麻辣燙眼地看著我。

“我?我就吃餃子,看春節晚會。”

麻辣燙從鼻子里出了口氣,表示極度鄙視,“和我們一起去海南玩吧!機票、酒店都沒問題。”把酒店的圖片拿給我看,細白的沙灘、碧藍的海水、火紅的花、侍者穿著飄逸的紗麗笑容可掬地歡迎我。

麻辣燙翻到頁,“看到了嗎?這家酒店的游泳池連著海,到時候北京天寒地凍,我們卻在海邊曬太、喝尾酒、點評帥哥,晚上就著月去海里游泳。蔓蔓,我們以前可是說過一起去海南潛水的。”

我瞟了一眼宋翊,他臉上掛著千年不變的微笑。我低著頭,裝作專心看宣傳圖冊,心里盤算著怎麼拒絕麻辣燙。

麻辣燙見我不說話,又去做陸勵的思想工作,“怎麼樣?四個人一起去玩,會很有意思。”

陸勵微笑,“我很想去,但是我已經答應家里今年春節回家過。農村很注重春節傳統,家里的祭祖,我已經缺席兩年了,今年不能再缺席。”

“啊?”麻辣燙先失,繼而不滿,“那蔓蔓呢?如果我們不去海南,你就打算留一個人在北京呀?你也太過分了吧!幸虧蔓蔓還有我們……”

我心里一,立即說:“當然不是了。其實……其實……我是和他去他家里吃餃子、看春節晚會,只是……只是剛才沒太好意思說。”

陸勵側過頭看我,我對著他微笑,眼中全是請求,他微笑著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說:“是啊!臉皮薄,而且我們的事還沒想好怎麼告訴父母,所以本來想保的。”

我安心了,低下頭,把一切的麻煩都給他理。麻辣燙果然不開心起來,大發雷霆地指責我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告訴。可陸勵是長袖善舞的人,宋翊也不弱,兩個超級人一個,最后,麻辣燙開開心心地祝福我們一路順風。

“你們什麼時候走?”

陸勵頓了頓,才說:“后天早上的機票。”

麻辣燙興沖沖地對宋翊說:“我們是下午六點多的機票,早上去送他們吧?”

宋翊凝視著麻辣燙,眼中滿是憐惜,“好的。”

我立即對麻辣燙說:“不用了,不用了!”

“沒事的,我明天就放假了,閑著也是閑著,就這樣說定了,我和宋翊去送你們。”

我很無力、也很仇恨地瞪著麻辣燙。天哪,這是春節啊!別說我不想去陸勵家,就是我現在想去,也變不出來一張機票呀!陸勵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安毋躁,笑著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我的行李多得嚇人。”

“沒事,宋翊看著文質彬彬,其實他力氣可大了。”麻辣燙很是豪爽,一副“哥們兒,你千萬別把我們當外人”的樣子。

晚飯中,宋翊溫和地沉默著,我忐忑地沉默著,陸勵和麻辣燙倒是談笑風生。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麻辣燙很喜歡我們四個人一起活。可但凡我們四個一起活時,宋翊和我總是不怎麼說話,和陸勵往往有說有笑,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我和宋翊是電燈泡,他倆才是一對。

吃完晚飯,我目送他們上了計程車,立即對著陸勵跳腳,“怎麼辦?怎麼辦?你為什麼剛才不拒絕麻辣燙,為什麼?”

陸勵皺著眉頭說:“你這會兒有力氣了?剛才是誰在裝啞?”

我抓著頭發,恨不得一頭撞死,“我能說什麼?麻辣燙的脾氣歷來都是那個樣子,又倔又犟又沖,我若不讓去,肯定立即問我‘你什麼意思?’”

陸勵拉開車門,把我推進車里。我抱著腦袋痛苦該怎麼和麻辣燙解釋,想著后天早上的場景,我就不寒而栗。麻辣燙發現我不去陸勵家了,發現我沒有機票,發現我本就是在說謊,發現我竟然為了不和去海南而不惜撒謊……天哪!

我正抱著腦袋痛苦,聽到陸勵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我是陸勵,我想換一下機票,嗯,對!一個人的,明天下午的機票,我想換到后天早上的,另外,我要兩張……我知道現在是春運,我知道機票很張……我一定要兩張機票,我已經特意延遲時間,給你們時間去理,如果你們仍沒有兩張機票,就煩請你把我的會員卡直接取消。”

陸勵掛斷電話,幾分鐘后,電話響起來,他沒理會,等它響了一會兒才接起來,笑著說:“你好,陳經理。嗯,對,就是為了機票。真不好意思,竟讓你這麼晚打電話過來。當然不會了,好的,沒問題,春節后一起吃飯,不過是我請客,哪里,哪里,多謝。”

他掛了電話,簡單地說:“后天早上的機票,你準備行李吧!”

我長吁一口氣,終于得救了,可是……慢著!我要去陸勵的老家!我的頭又疼起來。

陸勵看我又在摧殘自己的頭發,溫和地說:“你不用把事想得太復雜,我老家的風景很不錯,你就權當是去鄉下度假吧。”

我只能抱著腦袋哼哼唧唧。

我和麻辣燙在機場揮淚告別,以為我張擔心、舍不得,一直拉著我說悄悄話,囑咐我以不變應萬變。我一直點頭,徹底貫徹了以不變應萬變。

我含著眼淚進飛機,陸勵看得很無奈,“你能不能換一副表,不知道的人以為我良為娼。”

我的習慣是一張就覺得口干,就要喝水,喝了水就要去衛生間,所以我一直坐下起來、出出進進。因為是商務艙,空中小姐服務周到,特意過來問我是否覺不舒服?陸勵的聲音從報紙后面傳出:“你們點兒水,不要理就好了。”

空中小姐愕然。我一把拉下他的報紙,讓他的面容暴于大家面前——想裝作不認識我,門兒都沒有!

我可憐兮兮地看著空中小姐,“能再給我一瓶水嗎?”

空姐瞟了一眼陸勵,去給我拿水。

陸勵又想用報紙遮面,我立即搶過他的報紙,“別裝模作樣了!要不然你住你家,我去住旅館,你過你的春節,我就當是旅游……”

“我家距離飛機場還有六七個小時的路程,如果你有力,我建議你多休息休息。”

啊?這樣的,原來不是一下飛機就會見到他的家人。我立即舒展手腳,口也不了。空姐把水遞給我,我把水拿給他,“賞給你喝了。”

陸勵把水接過去放到一邊,“你爸爸媽媽玩得可好?”

“好!”提起爸媽我就想笑,“昨天剛和他們通過電話,人神得不得了。”我眉飛舞地給他講我爸媽之間的趣事,吹噓我媽的廚藝是如何驚天地,我爸是如何玉樹臨風。他一直含笑而聽,飛機上的時間過得好似很快。

等出了飛機場,陸勵邊走邊打電話,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出現在我們面前,高大魁梧、皮黝黑。他上前重重地抱了一下陸勵,眼睛卻一直著我,笑得都合不攏。他一只手就把我所有的行李拿走,又去提陸勵的行李。陸勵先把水瓶遞給我,然后才介紹來人:“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外甥,劉海濤,小名濤子,你他濤子就可以了。”又對小伙子說,“這是蘇蔓,我……我的朋友。”

劉海濤立即爽脆地了一聲“蘇阿姨”,明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當場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到地上,幸虧陸勵眼明手快,拽住了我。我里發干,難以接這個事實,趕喝了幾口水,看著前面昂首闊步的小伙子,“他多大?”

“二十。我姐比我大八歲,農村里孩子結婚都早。”

“你沒有說有人來接機。”

“你也沒有問。”

我小聲嘟囔:“你知不知道,公司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實習生,我還當他們是同齡人呢!莫名其妙地就被這麼大個人阿姨,真需要一顆堅強的心臟。”

陸勵笑問:“那你想讓他你什麼,蘇姐姐?”

我打了個寒戰,趕搖手。

濤子的車是一輛小型的農用客貨兩用車,后面已經堆了不品,他拿出塑料包裝袋將我的行李包好后才放到貨車上,我連著說:“不用了,不用了,沒什麼貴重東西。”他卻手腳麻利,一邊和陸勵說著話,一邊已經把一切都弄妥當。

上車后,我發覺車里干凈得不像舊車,濤子笑嘻嘻地說:“來之前我媽特意洗了車,又換了一套新坐墊。”

我笑著對陸勵說:“你姐姐很重視你呀。”

濤子朝陸勵眨眼睛,“重視的倒不是……”陸勵一個掌拍到他后腦勺上,“開車!”

濤子一邊開車一邊說:“蘇阿姨,座位上有一條毯子是干凈的,待會兒你若累了就睡一會兒。座位底下有水和餅干,還有酸話梅,怕你坐不慣這車,會暈車,吃點兒酸的可以一下。”

我咋舌,“你有朋友了嗎?這麼細心周到!”

陸勵也拿眼睛瞅著濤子,濤子滿臉通紅,“沒有!沒有!我舅都沒解決呢,我哪里敢……”

濤子后腦勺上又挨了一掌,他對陸勵敢怒不敢言,只能對我說:“蘇阿姨,知道我有多可憐了吧!從小到大,我都是這麼被我舅欺負的,這就是我為什麼寧死也不去北京上大學的原因。”

我笑,“彼此彼此!我在辦公室里也被他欺負得夠戧。”

濤子很活潑健談,在西南農大讀大三,陸勵和他之間像好朋友多過像長輩晚輩,說說笑笑中,剛見面的局促淡去。

盤山公路,道路越來越難開,盤繞回旋的公路上只能跑一輛車,有的地方幾乎著懸崖邊,時不時地對面還會來車,需要讓車。我看得心驚膽戰,陸勵我:“濤子十五六歲起就開車,是老司機了,而且這段路他常跑,不用擔心。”

濤子也說:“蘇阿姨,你可別張,這樣的盤山公路看著驚險,但只要天氣好,很出事,因為司機注意力高度集中呀!反倒是平坦大路上經常出事,我這話可不是胡說的,有科學數據支持的。”

借著一次錯車,停下車來讓路時,陸勵坐到后面來,指著四周的山嶺徐徐而談,從李白的“朝辭白帝彩云間”講起,讓我看山腳下的嘉陵江,“這就是李白行舟的江。”一彎碧水在山谷中奔騰,兩岸的松樹呈現出一種近乎于黑的墨綠,懸崖峭壁沉默地立于天地間,北方山勢的蒼涼雄厚盡顯無

“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在古代也很有名。這里是蜀的必經之路,山高林,道路險阻,已經滅絕的華南虎就曾在這一帶出沒,還有黑熊和豹子。在古代行走這條路,絕對要冒生命危險,所以李白才有‘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之嘆。”

群山環抱,將天空劃得小小的,我們的車剛經過的一正好是兩山之間,抬頭看去,兩邊的山壁如同佇立的巨神,天只剩下一線。

細窄的山道在群山間連綿起伏,看不到盡頭,如同延白云中。陸勵指著遠白云中一個若若現的山峰說:“終南山就在那個方向。王維晚年居終南山中,那首著名的《終南別業》就是寫于此山。”

我看著霧靄重重的山峰,道:“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坐看云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陸勵著山間的悠悠白云說:“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里。聲喧石中,靜深松里。”

遙想當年李白仗劍蜀,陸游騎驢出關中,王維隔水問樵夫,不思緒悠悠。

陸勵似知我所想,指著山坡上的一株巨樹說:“那是有活化石之稱的銀杏樹,我們這里的人喜歡它白果樹,那一株看大小至已經有一千多年了。”

我凝視著那棵大樹說:“也許李白、王維、陸游他們都見到過這棵樹。多麼漂亮的樹,我們來了又去了,它卻永遠都在那里。”

陸勵微笑著說:“這樣的大樹,深山里還有很多,我家的一個山坳里有一大片老銀杏樹。因為銀杏夜間開花,天明就謝,所以世人常能看見銀杏果,卻很難見到銀杏花。不過若恰巧能看見,卻是人生中難得一見的景。”

我聽得心向往之,“來的時間不對,可惜看不到。”

濤子笑,“冬天有冬天的景,我去過不地方,論風景,我們這里比哪里都不差,山崇水秀……”

“啊——”

順著陸勵的手指,我看到一道瀑布凝結千百道冰柱,掛于陡峭的巖壁前。純白的冰掛旁邊不知道是什麼果子,竟然還鮮紅滴,在一片墨綠的松柏海洋中,它們就那麼猝不及防地跳了我的眼中,讓我忍不住失聲驚嘆。

濤子得意地笑,“我沒說錯吧?”

我贊嘆:“太漂亮了!”

“我們這里因為通不便,所以沒什麼工業,可也正因為沒什麼工業,所以沒什麼污染,這里的山水原始而質樸。”濤子心里蘊滿了對家鄉的熱,并且毫不吝惜言語地去贊它。

冬日天黑得早,我們又在群山中,五點鐘天已經全黑,我的疲憊漸漸涌上來,陸勵低聲說:“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你。”

我搖頭,“還有多久到?”

濤子說:“還有一個多小時,過一會兒手機就應該有信號了,可以先給家里打個電話。”

正說著,我的手機響起來,林憶蓮的聲音回在車廂里。

野地里風吹得兇……等一次心念轉,等一次翻涌,隔世與你相逢,誰能夠無于衷,如那世世不變的蒼穹……不想只怕是沒有用,若是翻涌,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的影蹤,如波濤之洶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顧暗自蠢……

陸勵聽到歌聲,看向我。我手忙腳地翻找手機,終于在手袋夾層找到了,趕接聽,“喂?”

“終于打通了,一直說在服務區外,我都要以為陸勵把你賣了。不過琢磨著就你這樣的,姿全無,也沒人要呀!”麻辣燙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損我。

“你有事說事,沒事廢話!當我手機漫游不花錢呀?”

“到了嗎?”

“還在路上。”

“天哪!你們可是早上七點的飛機,他家可真夠偏僻的。”

“一路風景優如畫,令人目不暇接。”

張嗎?”

我琢磨了一會兒,罵過去:“你神經病!我本來已經忘記了,你眼地來提醒我,我這會兒張了!”

麻辣燙咯咯地笑,“不就是拜見未來公婆嘛!別張,陸勵家人丁興旺,咱們也不弱,他家的人敢欺負你,我和宋翊去踹他們的場子。”

我問:“你不是六點多的飛機嗎?不去吃飯?閑得和我磨牙?”

麻辣燙沉默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我安靜地等著,過了好一會兒,說:“我就是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你的安全,沒什麼正經事,掛了。”

“等等!”我想了想,說,“我的電話隨時開著,你想說的時候,隨時打過來。”

麻辣燙輕輕地嗯了一聲,“蔓蔓,這麼多天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我倒一口冷氣,表示被徹底酸倒,“口說無憑,給我多買禮才是道理。”

麻辣燙掛了電話。我握著手機發呆,濤子笑問:“蘇阿姨的好朋友?”

“嗯。”

看到濤子笑嘻嘻的表,突然反應過來我的手機音,頭疼地解釋:“我這朋友就是間歇發作神經病,的話你別當真,我和你舅舅……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濤子笑,“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笑容大有意味,越描只能越黑,我索

六點多時,終于到了陸勵家,車子離院子還有一段距離,已經狗吠人嚷。看到院子里黑的人影,我是真的開始了,“你家到底多人?我記得你就一個姐姐、一個哥哥。”

陸勵也有些頭疼,“很多人是親戚,農村里的人喜歡熱鬧,這是他們表示友善的一種方式。”

車停住了,他低聲說:“沒事的,保持見客戶的微笑就可以了,其他事我來應付。”

我點頭。

他一下車,一群人就圍上來,說話的、笑的、遞煙的,我完全聽不懂,只知道他們很開心,陸勵和他們一一打著招呼。我面帶微笑,戰戰兢兢地鉆出車子,人還沒站穩,只見一條黃的大狗汪汪著撲向我。我本來就怕狗,看到它鋒利的尖牙,更是魂飛魄散,尖著逃向陸勵。陸勵正在和人說話,聽到我的聲,立即回頭,把我護在懷里。濤子擋到狗前面,把狗叱罵開,有人趕拿繩子把狗拴到一邊。

我仍是嚇得回不過神來,陸勵拍著我的背,扶著我向屋里走,“沒事了,沒事了,已經被拴住了。”

等不怕了,心安穩一些時,我抬頭一看,全屋子的人都笑瞇瞇地著我,兩個小孩兒躲在大人看我,小男孩兒還朝我比畫,做出的表。我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濤子眉弄眼地沖我笑,一副“看我舅和你的關系多普通”的表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一直看著我笑,陸勵拉著我去給打招呼。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不過的微笑已經把心的全部傳遞給我。我恭恭敬敬地“伯母”,把帶來的禮拿給拿著一個紅包要給我,我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陸勵低聲說了幾句話,把紅包收起來,只是看著我笑。我松了口氣,也對著笑。

陸勵又向我介紹他姐夫、哥哥、嫂子、侄、侄兒。侄兒就是那個我的小男孩兒,小名苗苗,濤子讓他我“蘇阿姨”,他自作主張地改了“膽小鬼阿姨”。全家人想笑,又怕我生氣,都忍著,讓苗苗改口,他撅著表示不肯,“膽小鬼阿姨比苗苗膽小,以后是膽小鬼,我不是。”

他姐姐晶晶好心地給我解釋:“苗苗膽子很小,晚上都不敢自己一個人在院子里玩,我們都他膽小鬼。”

屋子里的人笑,屋子外面的人也笑。濤子給大家發煙,把貨車上的貨卸下來給大家。看熱鬧的人陸續散去,終于只剩陸勵一家人。

陸勵的姐姐從廚房里出來,招呼大家吃晚飯,又特意過來和我打招呼。陸勵的母親居中而坐,陸勵則挨著母親的右手邊,他大哥坐在母親的左手邊。他哥哥讓我坐到陸勵邊,對我說:“你要用什麼,想吃什麼,就和子說。”沒太多客套,卻是最心的解決方案。

他姐夫和嫂子普通話都說得不好,所以只是笑著吃飯。他姐姐的普通話倒是說得很標準,一看就是個能干人,濤子顯然更像母親。

我安靜地吃著菜,他嫂子想給我夾菜,他姐姐笑說:“他們城里人不興這個,不喜歡吃別人筷子過的東西。”里說著話,眼睛卻是看著濤子,濤子立即笑著點頭,“城里人比較講究這些。”他年紀不大,說話卻好像很有威信。陸勵的嫂子不好意思地把菜放到了自己碗里,指著菜笑著說:“你吃。”

我忙點頭,立即夾了幾筷子菜,放進自己碗里。陸勵站起來,把我夠不著的菜都往碟子里夾了一些,放到我手邊,“你揀吃的吃,剩下的我來吃。”

真奇怪,我以為一群陌生人中會很局促,但是沒想到我很怡然自樂,甚至著這麼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樂趣。

陸勵一直在和大哥說話,他姐夫偶爾幾句話,三個人常常酒碗。陸勵的母親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見我碟子里的菜沒了,立即就陸勵,次數多了,我漸漸聽清楚陸勵的發音。

陸勵的姐姐留神傾聽著男人們在說什麼,時不時會發表幾句自己的意見,而陸勵和大哥顯然也很敬重姐姐,每當說話的時候,兩個人都會凝神靜聽。陸勵的嫂子則完全不關心男人們在干什麼,專心照顧著苗苗。苗苗一邊吃飯,一邊趁他媽媽不注意的時候對我做鬼臉。晶晶已經十歲了,口齒伶俐,邊吃飯邊和濤子斗,高興的時候大哥,不高興的時候直接“劉海濤”。可是即使劉海濤,到不吃的,仍然遞到大哥面前,讓他幫咬掉,自己吃瘦。濤子做得自然而然,顯然早已習慣照顧妹妹。

吃完飯,陸勵帶我去我的房間,“有點兒不習慣吧?這麼多人一塊兒吃飯。”

我笑,“我很羨慕。真的!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和晶晶一樣有個大哥。大了,還對媽媽說‘你給我生個哥哥吧!’后來明白不可能有哥哥了,又想著要個弟弟。再后來,終于明白自己不可能有疼自己的兄弟了,就只能盼將來有一個疼自己的老公。陸勵,你是個非常幸運的人。”

陸勵點頭同意,“我姐和我哥從小到大都對我好,農村里兄弟沒有不打架的,可我們姐弟三人從沒紅過臉。”

他幫我把行李放好,我找出洗漱用,他抱歉地說:“洗澡比較麻煩一點兒。家里人都不習慣用空調,但在這間屋子里特意為我安裝了,是唯一有空調的房間。浴室要到樓下去,沒在房子里面,是房子旁邊獨立的一間屋子,會比較冷。”

“沒事的,我把水溫調高點兒就可以了。”

熱水的水忽大忽小,很不穩定,可畢竟有熱水澡可洗,已經遠遠超出我的預期。浴室的設計很特別,沒有照搬城里的瓷磚,而是用鵝卵石加水泥砌的,既便宜又節省資源,還很觀。我邊洗澡邊納悶,是這邊的農村都這樣,還是陸勵家比較特別?

洗完澡,一打開浴室的門,就覺一寒風撲面,我還沒反應過來,陸勵已經用羽絨服把我裹了個結實,拿大巾把我的頭包住,拖著我快速地跑進屋子。

屋子里很安靜,我問:“大家都睡了?”

“嗯,我姐他們回去了,我哥他們歇下了。農村里睡得比較早,冬天的時候四五點就吃晚飯,一般八點多就睡了,今天等我們回來,已經晚了。”

“你住哪里?”

“就在你隔壁,本來是一間書房,臨時讓大哥幫我搭了一張床。”他走到柜邊,推開一道推拉門,“兩個房間是相通的,這道門沒有鎖,不過你放心,你不,我絕不會擅自闖。”

我笑,“我又不是人,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也笑,把一個吹風機遞給我,“這是我嫂子的,剛才特意拿給我,讓我轉告你一定把頭發吹干再睡覺。這里不比城里,沒有暖氣,著頭發睡覺,很容易冒頭疼。”

我也覺出來了,就上樓這一會兒工夫,覺得頭皮都發冷,立即激地接過來,吹著頭發,“你嫂子真可。”

陸勵坐在凳子上,笑看著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對我的贊嗎?”

我對著鏡子里的他做了個鬼臉,“你去沖澡嗎?”

“現在就去。”

我吹完頭發后換上了自己的羽絨服。估他洗完了,拿著他的羽絨服到浴室外等他。他出來時沒想到我在外面等他,有些吃驚。我把羽絨服搭在他上,“你也小心點兒,一熱一冷的,最容易冒。”

他邊套羽絨服邊開心地問:“冷嗎?”

我對著空中呵了口氣,一道白霧裊裊散開,“呵氣霜。”

兩個人輕輕地進屋子,他指著一個個房間說:“我媽腳不方便,所以住樓下。哥嫂也住樓下,苗苗還跟父母睡,晶晶住我們對面。你平常如果需要什麼,我不在,就讓晶晶幫你去拿。”

進了空調屋子,我覺暖和起來,終于可以掉厚重的羽絨服。

陸勵問:“睡嗎?”

我指著墻上的表,“你開玩笑嗎?這麼早,我睡不著,你呢?”

“我平常一兩點睡都很正常。”

沒電視、沒電腦、沒網絡,兩個城市人面面相覷。彼此瞪了一會兒,陸勵去書房里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副象棋,“你會嗎?”

“我三歲就看我爸下棋了。”

兩人盤坐到床上,準備開始廝殺。我一邊放棋子一邊問:“你家的浴室很特別,是你弄的嗎?”

“我只是提出要求,蓋房子的時候要有個浴室,執行者是濤子,聽他說原本的設計是放在屋子里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了放在屋子旁邊,大概是為了排水方便。”

他請我先走,我沒客氣,當頭炮架上,他把馬躍上,看住自己的卒。我開始折騰自己的車。老爸的口頭禪是“三步不出車,死棋!”陸勵卻沒管我的作,開始飛象、上仕。據老爸的話,這種下棋方法的人要麼很牛、要麼很臭,陸勵應該是屬于第一種了。我開始提高警惕,全力以赴。

二十分鐘后,我不能置信地瞪著棋盤,陸勵郁悶地說:“我已經被你將死了,你還在看什麼?”

“你在故意讓我嗎?”

陸勵搖頭,我點頭,“我想也是,你又不是什麼紳士君子。”

“喂,喂!”陸勵提醒我不要太放肆。

我終于確定自己贏了,剛想哈哈大笑,想起別人都在睡覺,只能著聲音悶笑。我贏了陸勵!我贏了陸勵耶!

陸勵閑閑地說:“小人得志的現場版。”

“哼!我就當你是嫉妒。你說,你這麼狡猾險,怎麼會下不好象棋呢?”

陸勵盯著我,我立即改口:“我是說你這麼聰明機智。”

他似笑非笑地說:“你是不是對我的印象很負面?”

我本來想嘻嘻哈哈地回答他,可突然發覺他的眼神很認真,便不敢開玩笑,老實地說:“以前有點兒,現在沒有了。其實,最近一直在麻煩你,我很激你。”

他淡淡地說:“奔波了一天,早點兒休息吧。”他向小書房走去,關上了門。

我一個人坐了會兒,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于是爬起來去敲門。

“什麼事?”

“沒有空調,你現在也不見得能習慣,讓這扇門開著吧,反正冬天睡覺穿得也多。再說了,開著門,如果睡不著,我們也可以聊聊天。”

見他沒反對,我拉開了門。

我關了燈,爬上床,棉被應該剛洗過,能聞到的味道。那個人下的影又浮現在我眼前。海南不會這麼冷,會很溫暖,也會很燦爛,他應該會在下微笑。他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呢?想起我們在寒風中的相依相偎?大概不會!海南是那麼溫暖的地方,他應該不會想起紐約的風雪……

“蘇蔓。”

“嗯?”陸勵聲將我喚醒。

“我已經了你十一聲。”

“抱歉,我沒聽到。”

他問:“你在想宋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我沉默著,答案卻已經分明,他也沒再多問。

在沉默的黑暗中,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那麼微弱,那麼悲傷,那麼無助,讓我不能相信說話的人是我。

“你會……偶爾突然想起麻辣燙嗎?我是說……某個時刻,比如在黑暗中,比如一個人在地鐵里,比如走在路上,比如聽到一首歌,或者吃到一種食……”

“如果有這麼多‘比如’,你應該把‘偶爾’和‘突然’去掉。”

“我只是想知道你會怎麼辦?”

“我不會想起許憐霜。”

也許這也是一種方法——拒絕承認自己的傷口,就可以認為它不存在。

我不知道心底的傷還要多久才能好,更不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我才能云淡風輕地想起他。我努力地在忘,也以為自己能克制,可是某個瞬間,關于他的一切又會如水般涌上來,整個人會如同置于水底,四周充溢的全是悲傷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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