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r7

駱繹的人吳銘在鎮上開了家吳記玉石店，販賣各種玉寶石，金銀飾品也賣，加工的活計也做。店面不小，有兩間商鋪。

吳銘見駱繹來，熱招呼。

周遙職業病發作，目掃向玻璃柜的貨品。金銀飾品以特手鐲，小孩腳環，平安掛鎖居多；還有綠松、琥珀、南紅、蠟等寶石鑲嵌的藏飾，都不錯；倒是那些玉翡翠，質量參差不齊。

周遙一看就是外地游客，吳銘的人阿桑過來接待：“想買點什麼？有沒有看中的？”

周遙抬頭，筆直地看向駱繹，后者說：“跟我一起來的。”

吳銘看著周遙，微微點頭，目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駱繹并沒解釋澄清，問：“最近生意怎麼樣？”

“不錯。”吳銘給他點了煙，問，“吳迪那小子呢，沒惹麻煩吧？”

“在跟阿敏談。”

“前臺那小姑娘？”

“嗯。”駱繹呼出一口煙。

“家好像是——新都橋的？”

“對。”

“談好，這小子該收收心了。”

兩人聊了幾句，往里屋走。

駱繹走到簾子前，似乎想起什麼，回頭找了一眼。周遙正孩子一樣趴在玻璃柜上認真看玉石。似乎也有所察覺，無意識地抬起頭，然后扭過去看向他，四目相對，清澈見底。

他的手垂在邊，手指輕輕拍著煙，說：“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

周遙說：“哦。”說完低頭繼續看石頭了。

駱繹掀開簾子，進了里屋。

“你和駱老板什麼關系呀？”阿桑還八卦。

“我住在他客棧。”周遙說。

“怎麼大清早跑下山？”

“我來買點東西。他帶我下來。”周遙說，見阿桑目灼灼，又補充，“他人蠻好的。”

阿桑如同悉一切地笑了笑，仿佛在說：皮相好材好，人就蠻好的對吧。

“他那個客棧呀，”阿桑慢悠悠地說，“十個住客有五個會半夜敲他房門——”剩余的話拿眼神說完。

周遙一時嚨發。

“不過別想多，要是來者不拒，早垮了。”

周遙：“……”

“一些人呀，出門就想找艷遇，也不管別人看不看得上。”

周遙越聽越覺得不對味，皺了皺眉，轉去看玉石。

阿桑跟著走，問：“有沒有喜歡的，買一塊嘛，玉石會給人帶來好運，平安呀，呀……”

周遙：“……”

合著剛才那番話全是鋪墊，自以為看出想勾搭駱老板，所以集中擊破層層營銷。

周遙覺得被戲弄了，心里頭有些惱。

認真地問：“你有什麼推薦？”

阿桑見有戲了，殷勤道：“你想要點什麼？藏飾還是……”

“別的吧。不是這兒的人，戴著奇怪。”

“玉還是翡翠，手鐲還是吊墜？”

“玉鐲。”

“這只最好，”阿桑小心翼翼拿出一個標價一萬的玉鐲，“這是我們店最好的藏玉，已經打過折。”

周遙剛才已看過，玉清潤，澤和，但那只是品級較高的蛇紋石，不值什麼錢。

周遙癟，說：“綠黢黢的，不喜歡。”

“你是外行，不懂。這是藏玉，書里說的‘藥王石’就是它。雅魯藏布江開采的，吸收天地靈氣，有天然磁場，能滋補，戴在上養生保健，真真正正有奇效的。”

這番吹得天花墜的話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游客了。周遙不聲，詫異狀：“那麼神奇啊？”

“真的，不信你在網上搜。這只要一萬，值當得很，以后轉手賣也不虧，等玉石上漲，還賺錢呢。”

還上漲，地攤貨都要泛濫了好嗎？周遙不舍狀：“好是好，——但太貴了。”

“那你說多錢嘛？”

周遙想一想，尷尬又難為的樣子，擺手：“還是算了，我出門帶的錢不夠，不好意思說，買不起的。”

“說說嘛。”

“不說了，我沒帶多錢。”

“說說不怕的。”

“我上總共就七百。”周遙抱歉地看著。

“……”阿桑語塞，這丫頭，高不說低不說，怎麼剛好說了個進貨價。

“這不可能賣的嘛，進貨都快九千了。”阿桑說。

“對呀。玉是好玉。”周遙不無憾地說，“但太貴了，買不起。我是學生，很窮的。”

“你是學生啊，我說看著年紀小。”阿桑把鐲子放回去，說，“我給你推薦便宜的？”

周遙跟著往另一個柜臺走，無意往店外一瞥，看見一個不是本地人的男人在對面的巷子里煙。

周遙記得，剛才買皮筋的時候好像就看見過。

跟蹤？

……

里屋，

駱繹問：“你怎麼和搞在一塊了？”

吳銘笑：“我知道外頭人都說，那是嚼舌的，我看著好。”

駱繹說：“找個會跟你好好過日子的吧，上次那個誰——”

“跟在一塊沒意思。”吳銘又說，“好好過日子也沒見你過。”

駱繹一時無言。

吳銘問：“燕妮現在哪兒呢？”

“不知道。沒問。”他并不想在無關要的事上多說，問正事：“查到了嗎？”

吳銘搖頭：“那批石頭已經找不著下落了。”

“嗯。”駱繹說，“謝了。”

“沒事。”

駱繹立在窗邊煙，有一會兒沒說話。

“對了，我前些天去進貨，聽人說，緬甸的那個丹山想抓你？——駱老板，你怎麼惹上那號人？”

“巧了，我正想找他。”駱繹笑一笑，隔一秒問，“你見過丹山？”

“我哪見得著那號神人，只是聽說。都是聽說，誰都沒見過他本人，聽說見過的都會被——”吳老板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又問，“駱老板你見過？”

“沒。”駱繹悠然一笑，“想見的。”

吳銘難以理解他的笑，小聲道：“還是別。——我看你以后別去緬甸了。”

駱繹并沒回話。吳銘也就沒多說，雖然是人，常常互相幫個忙，但要真說起駱繹的來龍去脈，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待亞丁的時間不長，多數時候在外邊，傳言說做著很大的玉石生意，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

吳銘是覺得不可信的，大老板跑來這冷門景點開客棧？圖什麼。要開也去麗江啊。

……

聊完正事，出門前，吳銘攔住駱繹，打手勢：“外邊那的，和你？”

駱繹沒明白：“嗯？”

“沒什麼關系吧？”

“我店里的住客。怎麼了？”

“那我就按標價賣東西給。”吳銘說。

“……”

駱繹臉上的表一言難盡。想說，這的可能沒你想的那麼好糊弄，但吳銘已掀開簾子出去。他也就作壁上觀了。

阿桑正給周遙推薦一款白玉：“這只好，只要七百，你買得起。你看這，晶瑩剔。孩子就該戴玉，你看，”阿桑拉住周遙的手，“你的手多漂亮，又白又細，秀氣得很，看看手腕這兒，哎喲漂亮的呀——”

駱繹聽言，不免看向玻璃柜上周遙的手，纖細，輕靈，皮很白，早晨的一照，晶瑩剔的，倒比那塊玉要通許多。

視線上移，看一眼的臉，駱繹很快移開目。

“你這手，戴上玉更。”阿桑說。

吳銘加陣營：“嘖嘖，你看，戴著多好看，我看它跟你有緣。——這塊玉在我們店里價比最高，我看你是駱老板的朋友，給你便宜一百。”

駱繹吸著臉頰，無話可說，自己在飲水機旁接了杯水。

周遙扭頭看他，晃著手腕上的玉鐲子，微笑：“好看麼？”

下的手白得晃眼，駱繹喝著水，一時沒答話。

“駱老板，你說買不買？”周遙問他。

鬼才看不出故意的。

駱繹簡直不想理，可吳銘阿桑眼神灼灼，駱繹最終淡淡道：“你覺得價格合適就買。”

吳銘阿桑臉上綻放笑意，但周遙聳聳肩：“我覺得價格不合適。太貴了。”說著把鐲子褪下來。

“七百還貴吶，那你說多錢？”

“我不是特別想要，所以不想出太多。”

“那是想出多嘛？”

“講了會傷和氣。”周遙說，一轉眼看見駱繹看著，眼神有些嚴厲了，周遙也不怕他，用力瞪回去。

駱繹看半刻，最終任由了，他側過臉去，繼續喝水。

“不怕的。說吧。”

周遙說：“八十。”

駱繹正喝著水，一口嗆到，咳了幾聲。

阿桑兩人臉都綠了，這是同行派來的臥底吧？

正在這時，兩個人走進來店來，問：“吳老板，上次說的貨還在？”

“在里邊，您稍等啊。”吳銘和阿桑一同進里屋了。

駱繹到周遙邊，語氣難掩責備，低聲道：“你何苦耍他們玩？”

周遙哼一聲：“先惹我的。”

駱繹并不信：“哦？怎麼惹的你？”

周遙板著臉：“說話難聽。”

駱繹倒愣了一愣：“說了什麼？”

“你想知道問去。”不高興地皺眉，往外走，“訓我干什麼？”

“誰訓你了？”駱繹不可思議地看著，沒想居然被這小姑娘反咬一口。

周遙走到門邊，一眼那條巷子，那個男人還在，戴著面罩看不清臉。再看駱繹，他掏出煙盒準備煙。

周遙又回到他邊，小聲問：“你有沒有覺有人在跟蹤你？”

“老仇人了。”駱繹頭也不抬，咬著煙，在兜里打火機，“不用搭理。”

周遙好奇：“什麼仇？”

“不外乎睡了他人，挖了他祖墳。”駱繹蹭開打火機，皺著眉點煙。

“……”周遙又問，“駱老板，你開客棧以前是干嘛的？”

“拉皮條的。”

他回答越發不正經，周遙便知他不愿提，索放下。

他呼出一口煙，隔著青白的煙霧，看向那條巷子，氣地勾起一邊角，朝那人招了招手。那人居然回了一下，轉走了。

不一會兒，吳銘和阿桑從里屋端個托盤出來，上邊蓋了塊紅布，揭開紅布，一塊翡翠原石。

兩個客人圍著石頭端詳，又盯著一裂口觀察，裂口青翠滴。

“多錢？”

“八萬。”

“太貴了嘛。”對方說。

“你們知道的，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跑去云南賭石，花十萬買了這塊石頭。我一直不敢開，只想折價賣出去，里邊要真是價值百萬的好貨，我也不要了。”

“看著倒像里邊有好貨。”

“是呢。但我不想讓他賭啦，把錢找回來安安生生做事。”

“拍個照可以吧，我們回去再商量商量。”

“行行行。”

周遙忍不住長脖子看那石頭，但他們圍在那里，無法走近。

兩人拍了照離開。吳銘端起石頭放到里邊的柜子上，對著駱繹慨：“吳迪那小子，——好的不學，就想憑空發大財。也怪我以前看關不嚴，讓他跟人跑去緬甸迷上賭石，賭了那麼多廢料回來也不曉得醒悟，越賭越大——”

阿桑打斷他：“過去的事講什麼，他都悔了。”

“是是，勸住了，這是最后一次，再不然我也管不了——”

周遙打量那塊石頭的每一寸紋路，裂隙，漸漸，皺了眉，想說要吳銘把石頭拿過來讓看個究竟，駱繹突然說：“我們先走了。”

周遙抬頭看他，要說什麼，他眼神止。

離開小鎮，駛上山路，周遙這才問：“你也覺得那塊石頭是廢的？”

“不是廢的，是假的。”

“在廢石上粘了層優質真皮，冒充真石？”

“嗯。”

兩人有一會兒沒說話，直到周遙嘆了口氣：“可憐。”

“誰？”

“當然是被騙的吳老板一家。轉手出去，別人可憐；轉不出去，自己可憐。”

“誰可憐還不一定。”駱繹哼笑出一聲，很快被吹散在風里。

周遙琢磨一會，探出腦袋問他：“你覺得是吳老板的，他發現吳迪買呲了？”

“并不確定。”

“他們現在知道那是假的嗎？”

“不清楚。”他說，“但如果你指出那是假的，你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周遙愣了愣，當時在店里，忘了考慮吳老板或許知的可能。果然，只是個學生。

他這是在，護？周遙忍不住笑。

又把腦袋探出去，迎著風，對他說：“謝謝你啊。”

駱繹沒回話。

“謝謝你！”嚷。

“你坐好了別！”

“噢——好呢~~~”

“……”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