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風就在那里》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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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繹一進客棧,周遙就追過去趴在外墻上,踮著腳朝窗戶里。
客棧里飛狗跳,桌倒椅摔,客人四下逃散,吳迪像一只闖窩的猴子,風一樣穿過公共區跑去另一頭,攀著窗子往外逃。
那幾個大漢也不是吃素的,沖上去揪住他服后領就把人扯下來扔地上,甩面餅一般。
幾人圍著吳迪拳打腳踢,阿敏勸也勸不住。
駱繹倒平靜得很,抄著兜走到吧臺邊,斜倚著柜子,拿火柴燃一煙。
一群人追著揍,吳迪連滾帶爬抱頭藏去花盆架下,勉強擋一擋。咔幾聲,花盆架被踢散架,吳迪沒了遮蔽之,眼見要被揪出來——
“打夠了啊。”駱繹淡淡開口,“弄死了你們也麻煩。”
幾人打在興頭上,哪肯收手。阿敏凄慘哭,吳迪鬼哭狼嚎。
駱繹瞇著眼睛,吐出一口煙圈,把手里的煙放在桌子邊緣晾著;他彎腰拾起地上散架的椅子,在手中掂了掂,突然眼神一冷,朝其中一人的膝蓋窩砸了下去。
那人正抬腳要踢吳迪,支撐一,跪倒在地,捂著嚎。
幾人停下,瞪眼看駱繹。
駱繹掂著手里的子,冷笑:“我跟你們說話呢,沒聽見?”
“你他媽誰呀?!”一個絡腮壯漢罵道,沖上來一拳砸向駱繹。
駱繹冷臉,迅速側避過,握住他手腕狠狠一擰,咔嚓一聲,壯漢慘,掙扎中再出拳,駱繹拉住他手臂轉一個過肩摔。
近兩百斤的壯漢如同裝滿水泥的麻布袋,轟隆砸地板上。
駱繹俯視著他,道:“是你老子。”
其他幾人見狀,一時不敢有所靜。客人們在角落里,雀無聲。
駱繹回到吧臺邊,煙已經燒了一截,出灰白的煙灰,裊裊起霧。
他拿起煙,無意一瞟,看見周遙的腦袋安在窗戶臺子上,發被太照得絨絨的,一雙大眼睛亮亮晶晶。
駱繹:“……”
他說今兒怎麼這麼聽話,讓不進來就不進來。
兩指夾著煙剛到邊,后一人撿起他剛扔的子朝他后腦勺砸來,周遙驚恐地張大口,卻見駱繹仿佛腦后長了眼睛,回一掃,一腳踢在襲者腦袋上轟地一響。
干凈利落。
那人瞬間跟打倒的保齡球瓶一樣歪倒地上。
駱繹指尖煙霧裊裊,那截煙灰也完好無損,他把煙擱在煙灰缸上磕一磕,一截煙灰斷了進去。
“你是這兒老板?”一個扎小辮兒的壯漢也不上前,指著吳迪朝駱繹告狀,“你伙計拿假石騙人,你想包庇他?我,我勸你別趟這趟渾水,我們上幾個兄弟天天擱這兒鬧,不見得你能吃得消。”
駱繹道:“我就是個做生意的,管不了你們的恩怨,但進了我這客棧,就得守我這兒的規矩。誰不守規矩,我就收拾誰。”
他斂起眼瞳,敲了敲一旁的墻壁。
只見一張手寫的住客守則,最下邊赫然兩行紅大字:
“7.止損壞公共財;
8.止打架斗毆;”
幾人這才心虛,看一眼周圍,桌椅狼藉,玻璃杯碎了一地。幾人商量之后,為首的漢子走上前來。
“這些我們認了,我們賠!”他還算講理,道,“兄弟們不在這兒鬧事,也不打人了,給駱老板一個面子。”
駱繹淡笑:“承讓。”
吳迪頓時眼淚鼻涕直流,爬向駱繹,一抬頭見駱繹轉眸看著他,眼神冷如寒鐵,便知他清楚得很,嚇得不敢再。
“但是他拿假石騙我們錢,必須得還。”漢子道,“駱老板應該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駱繹也痛快:“把損壞的桌椅杯子結算清楚,我們就沒恩怨。——扎西,算賬。”
扎西趕拿紙筆和計算機。
“好!”漢子是個爽快的,吩咐自個弟兄,“賠錢!”
那邊在計算索賠,這邊,漢子解開一個包袱,正是那天在吳記的石頭,他舉起往地上一砸,石頭哐當裂開,廢的。
他指著吳迪:“八萬塊,你哥說錢都給你了。駱老板在這公證,今兒你還錢,事兒就過去。造假我也不追究。”
吳迪哆嗦直哭:“我,我沒錢了。”
漢子怒:“你想賴賬?信不信把你拖出去打斷你的!”
阿敏急推吳迪:“是你不對,你還給人家呀!”
“他真沒錢。”駱繹把煙頭摁進煙灰缸里,狠狠碾碎,“上星期請假,我估計賭石頭去了。”
阿敏驚怔,隨即大哭,不停打他:“你說下山給你爸過生日,又跑去云南?——不想好就分手算了!”
駱繹又拿出一包煙,低頭撕著煙盒上的封條和塑膠。
漢子拳頭握得暴起筋:“駱老板,這回看不得你面兒了。必須把他帶走!”
“我這點面子值不了八萬。”駱繹把煙盒丟桌上,手里玩著一支煙,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吳迪驚慌失措,悲哭:“繹哥——”
“謝了,駱老板。”說著,一伙人上去架吳迪。
阿敏抱著吳迪又哭又鬧,吳迪驚恐至極,大聲哭求:“繹哥!求你幫幫我!我錯了,我再也不去賭了。繹哥!你幫幫我!”
阿敏也大哭:“老板你救救他。我們一定打工還你。”
駱繹倚在柜旁,玩著手里的煙,面無表,不知在想什麼;
室呼天搶地聲,一群人拖著賴著從他跟前經過。終于,他開口:
“這錢我先幫他墊著。”
外頭,周遙張大了。
有了駱繹這句話,幾人很快離開。
一眾伙計圍去吳迪跟前:“你也就命好上咱們老板,放去別店,誰管你。我說你以后消停點,好好干活報恩吧。”
吳迪流著眼淚爬去駱繹跟前要磕頭,駱繹道:“先別急著跪。”看一眼眾人,“全都出去。”
……
公共區只剩駱繹和吳迪,窗戶也都關上。
吳迪蹲在墻邊抹眼淚,又驚又怕,剛才差點兒魂都沒了。
駱繹站在一旁煙,他知道吳記店里曾經常賣假貨次品,卻查不到給吳記供貨的主。他漸漸懷疑造假的就是吳記,可惜沒有確鑿證據。吳銘為人圓,做事有破綻,倒是吳迪,一腸子通到底。
駱繹蹲到吳迪面前,拍了拍他的臉,連拍兩下:“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不再去賭了?”
吳迪不敢看他,哽咽地點頭。
“爛泥扶不上墻。”駱繹冷著臉,“別拖累阿敏了,我跟你分手。”
說完就要起,吳迪慌忙拉住他:“繹哥我錯了,最聽你的,你不能跟說呀。要是跟我分手,我會死的。”
駱繹抓住他的后腦勺,搖了搖:“你錯了多次了?嗯?早跟你說過你那功夫不夠,辛辛苦苦賺的錢平白被你拿去給人耍!”
“沒有!我買對過很多,也沒輸多錢。就這次去云南倒了霉。”
“還說沒有!剛才那個不也是你買呲的。”
“真的沒有,那石頭不是我賭來的,是我做的假的!”吳迪慌之下,口而出。
駱繹看著他:“你做的?”
他突然一掌拍他臉上,寒聲道:“混賬東西!害人害到你哥頭上去了,他開個店容易?你瞞著他,造假給他賣,是要砸他招牌?!”
吳迪急得抱頭哭:“我沒瞞他,我都跟我哥學的。”
駱繹看著他,一迫的氣息自上而下。
吳迪慌忙挽回道:“我哥早金盆洗手不干了。這次是我缺錢,他實在拗不過我,才答應幫我賣最后一次。”
“金盆洗手。”駱繹嗤笑出一聲,“你不用怕我會跟誰說,就看你這手藝,你哥估計也是小打小鬧,沒騙到幾個錢。”
“我哥有江湖地位的,”吳迪一激就上鉤,“什麼玉石經他的手弄過,價格翻翻,好多收藏好者都分不出。最厲害的一次讓鑒寶師都走了眼。”
“鑒寶師?唬誰呢?”駱繹沒興趣了,如同聽到吹牛皮,站起。
“真的,很厲害的一個。那人就敗名裂了。是一個清代的翠玉佛塔——”
駱繹著煙,眼底漆靜如太落山之后的天空。
他仿佛沒聽他的話,半晌,俯視一眼:“說真的,以后別賭了。”
吳迪又慚愧地低下頭,眼睛:“繹哥,我也知道,這次我請假你肯定猜到了,但你一定對我很失,所以都懶得勸我了。”
駱繹沒說話,彎腰拍了拍他的肩,轉離開時,毫無笑意地扯了扯角。
……
翠玉佛塔。
駱繹坐在紅木椅子里,雙腳搭在桌子上,著煙,斜睨著電腦里那尊佛塔的照片。
真的佛塔,假的佛塔,都過過他的手。如今,真的那一尊到了丹山手里。
而敗名裂?
他好像快忘掉那種滋味了。
講起來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不過是,金錢,名聲,豪車,人……過去擁有的一切都沒了,僅此而已。
他玩弄著手里的煙,涼淡一笑,突然就聽見后響起敲門聲。
駱繹側著頭:“誰?”
“駱老板?”周遙脆亮的聲音穿過門板。
駱繹從桌上收了,煙搭在煙灰缸旁,過去開門,只留一條,他平淡地俯視著:“干什麼?”
周遙的眼睛黑白分明:“駱老板,我要喝牛。”
駱繹吸了一下臉頰:“……”
他是了這小姑娘的媽子?
他忍地皺皺眉,說:“吧臺有人。”說著要關房門。
周遙小板往里邊:“不行,他們煮的沒你好喝。”
“那你就不喝。”駱繹揪起服后領把往外拎。
“不喝晚上睡不著。”一扭子,粘著墻壁。
“睡不著就別睡。”他斥,“哪兒那麼驕矜?”
“不睡那我們聊天吧。”接他的話。
“……”駱繹低頭看著,“聊什麼?”
周遙斜靠在墻上,微笑看他:“很多話題可以聊,比如,聊聊各自的人生經歷。”
駱繹居然沒反對,還疑似笑了一下,說:“好。聊吧,先聊你。”
“我啊。我媽媽做生意爸爸教書,我的人生經歷就是一直在讀書,高中畢業挪去國讀書現在又回來讀書。講完了。”周遙眼睛閃閃看著他,“該你了。”
話未落,他朝走了一步。
周遙呼吸一窒。
門廊空間狹窄,他一上前,就擋住了屋的燈,將籠罩在他的影里。周遙臉上的笑容悄然散去,鋪面而來他上沐浴皂的香味,夾雜著煙草香,思緒微微晃。
他的睡袍領口微開,出朗的鎖骨和實的。
目緩緩向上,看見他的結。
周遙不經意咽了一下嗓子,緩緩抬眸看他。他臉很平靜,又朝邁了一步,周遙心突地了一下,太近了!要后退,腳卻不。
他抬起手,出食指,點在的眉心。
周遙愣愣看著他,不明所以,一秒后,覺額頭上他的食指在用力,迫使后退,一步,兩步。
從門廊里退到走廊上,目依然直愣。
他這才松了手指,退后一步,關上了房門。
周遙看著閉的房門,慢慢眨了兩下眼睛,臉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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