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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遙早晨醒來，睜開眼睛時角就含了笑容。翻了個，把厚厚的被子抱在懷里，覺得心窩子滿滿的，像塞進了熱騰騰的棉花糖。

秋天的稀薄而清涼，過窗戶灑進來，不想起床，微笑著在被窩里。

山里的清晨，好安靜啊。

忽然，聽見有人掃地的聲音，笤帚劃過泥土，刷，刷。立即坐起，趴到窗邊把玻璃上的水珠和霧氣抹開。

客棧院子里靜悄悄的，掃地的是吳迪。

有幾個游客出發去轉山，走過庭院，和他打招呼告別。

周遙把窗子打開，秋風吹進來，清冽而冰涼，探出腦袋看一圈，沒有駱老板的影。

嘟一嘟，回到床上想了一會兒，起下床，刷牙洗臉，把頭發披散下來，編了一個復雜卻麗的發型，又換上了那條紅子。

墻上的鏡子太短，照不到全。著脖子蹦蹦跳跳地看，終于看全了，才滿意地下了樓去。

……

駱繹一早就醒了，但沒有出房間。

書桌旁的垃圾簍里留著昨夜一堆團的衛生紙。

書桌上的煙灰缸里已有七八煙頭，駱繹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手里還拿著一。

昨晚稍稍有些懊惱與無奈，他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攪了分寸，他這是在給自己找事。

然而現在冷靜下來，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一想到，他便到棘手。

只不過這不是他目前該考慮的事。

駱繹了額頭，深深吸進去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幾天前他下山采購，在吳記店里和阿桑說他要去做向導，無非是想引起吳銘注意，讓吳銘趁此良機對他下殺手。這樣他才有機會抓到一兩個人，順藤瓜把吳銘一伙人揪出來給陸敘看。

然而，陸敘本不配合他，而與此同時，周遙也不肯跟同伴進山了。駱繹擔心有別的萬一，也改變行程留了下來。因為那場山洪意外著實蹊蹺。

駱繹后來問過周遙，那是突然加的行程，最先提議說要去里的是莫，但莫只是覺得時間有剩可以去看看。他聽了周遙的轉述后，認為安全第一，應該不去。

可為什麼這群人非要往危險的地方走？

更蹊蹺的是，救援隊只接到過一個救援電話，阿敏打的；而阿敏接到的求救電話是莫打的。據阿敏說，后來又接到過一個電話，但那已經是在報警的十分鐘之后。

那麼，岸邊的人在干什麼？

出事的是最無心機的蘇琳琳，嘗試救的則是這群人里頭心地最凈的周遙。

是巧合和意外，還是有人算準了賭一把？

駱繹和陸敘談判那天，陸敘問他，為什麼出門不到兩個月就突然返回稻城。他自然有他的目的。

駱繹手指輕敲著座椅扶手，半刻后，他彎腰拉開書桌最底下的屜，從一摞書里出一個黑的記事本翻開，本子里夾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畢業典禮的禮堂門口，草地上全是花朵和彩帶，一個男人淡淡笑著，一手抄兜一手搭著邊年輕男孩的肩膀。年輕人穿著藍的碩士服，抱著花和學位證書，警惕地看著鏡頭，一只手還張地攥著哥哥的t恤。

那個孩子，說話總是慢慢吞吞的，很久很久才能說出一個句子。

“哥，……我喜歡石頭，……也喜歡泥土。……我想走遍這個國家的山川河流。”

“哥，……我愿意把這一生都埋在實驗室里。……不寂寞啊，怎麼會寂寞呢？……我常常一個人坐在實驗室里，……看著墻壁上掛滿的遙圖。……我看著那些紅的……褐的曲線，……就在想，……這片土地那麼的好。……不會孤獨啊，怎麼會孤獨呢？……我們的國家，……每一寸土地……都深埋著天賜的寶藏。”

“哥，我想繪制……最確的國土資源圖。……我想把現有的……礦石探測度……提高十倍，二十倍。……鉻、鉑、金剛石、還有很多，……很多資源，貴金屬礦石，有礦石，我們有很多，……我們不缺，未來不需要制于別的國家，……我們是有的，……只不過困于現在的技，……沒有被大量發現而已。……總有一天，我要繪出最確的……國土資源圖。”

“land，一切都是大地的恩賜，就land。”

……

自殺？

呵，他的弟弟怎麼會自殺？

駱繹回過神來，發現手指已無意識將煙得稀碎，煙頭燙到了手竟也毫無知覺，被他生生捻滅。

他丟掉手里的煙，拿紙了手，從煙盒里重新了一含在里點燃。

這幾年來，他調查得知，那尊佛塔至今都在丹山手里，沒有找到買家。不是找不到，而是無意買賣。

駱繹越來越開始懷疑，所謂的佛塔和他的敗名裂不過是個引子，“丹山”的目標是他后的羅譽和land。

關于羅譽的死，謀論有很多，他這個當哥哥的，周啟道教授，全都牽扯了進去。目前他還不知道真相，只有一點很確定。

羅譽不會自殺。

駱繹認為，丹山盯上了land。

所以得知和land研究有關的周遙來稻城時，駱繹趕了回來。如果周遙安然無事，那他的推測就錯了，反之亦然。

但駱繹越來越相信他判斷對了，不然丹山不會急于讓吳銘除掉他。畢竟，如果吳銘只是因為造假被發現而想害駱繹，他既沒那個財力和勢力，也沒那個膽。

那天陪周遙買服，駱繹特意讓阿桑發現他還活著，沒被姜鵬搞定，只怕吳銘不得不很快又要出手。沒法在克線上手，地點就只剩——這家客棧。

很好，恰巧陸敘也在客棧，正好擺出證據來給他看。

駱繹咬著煙，微皺起眉，準備闔上黑筆記本，卻又翻到另一頁，是那張大頭。

羅譽唯一的一張不太正經的照片。

照片里的年輕男孩有些張拘束地低著頭，眼睛卻在往鏡頭這邊瞄，角有一不太練卻開心的笑容；他看的方向應該是大頭屏幕上他邊的孩，孩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月亮，兩只手“v”字舉在頭上，比著一對兔子耳朵。

男孩靦腆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哥，我好像，喜歡哦。”

“那就跟表白啊。”他說。

“你，能幫我麼？”

他笑了：“這種事我怎麼幫？要自己去。”

“……嘿……”男孩低下頭，著手，“……那我等，land一期一階段測試功了，跟講。”

……

“還是等，land一期二階段測試功吧。”

……

“還是等三階段測試功吧。”

……

而如今，按羅譽生前列出的時間表推算，land項目一期已接近尾聲，即將迎來第九階段的測試。一旦功，后邊的二期三期等一系列進階研究都將飛速發展，勢如破竹。

駱繹闔上筆記本，把它放回原，關上了屜。

他完半支煙，思緒從剛才的游離中回了過來，回到現實。

慢慢的，駱繹又想起了昨晚。

他想起潤的眼睛，的，還有小孩子般牛的香味。

他再度閉了閉眼，夾煙的手指用力摁了摁太：

“嘖。”

正嘆著氣，后傳來敲門聲，駱繹莫名頭皮一麻，手指條件反地一松，半截煙和煙灰掉在桌子上。

駱繹：“……”

他吸一口氣了，回頭，明知故問：“誰？”

門外的人不回答，安然等待的樣子。

駱繹角勾起，呵，小丫頭騎他頭上來了，他問話也不回答了。

他把桌上的煙撿起來扔進煙灰缸，起過去拉開門，語氣不太好：

“問你話聽不見，沒長耳朵是吧——”話里的尾音消弭下去，他眼里一閃而過怔愣，轉瞬即逝，恢復了平靜。

一個麗的人半倚在門邊，紅含笑，歪頭看著他，杏兒般的眼睛里眼波流轉。

“跟誰發脾氣呢？繹哥——”燕琳輕抬著手指，指尖煙霧裊裊。

略略含笑，眼睛筆直注視著他，朱紅的慢慢啟開，約窺見舌，懸在半空的玉手收回來上紅，輕輕吸了一口煙。

魅極了。

駱繹平靜俯視著，表風波不，半晌，笑了一笑，道：“燕總怎麼有空跑來這兒？”

“你說呢？”上前一步，不輕不重地撞開他的膛，拖著行李箱進了屋。

駱繹被撞得側了側肩膀，在門口站了幾秒，關上了門。

燕琳了外頭的大扔床上，里邊一件墨藍的，材玲瓏有致。斜倚在桌邊，手腕搭在煙灰缸邊點了點煙灰，問：“你有關心我的態？”

“怎麼說？”駱繹靠在柜子這邊，和保持著距離，順手抄起柜子上的煙盒。

“不然怎麼知道我開了公司，還我燕總？”

“有一次你在電話里說過。”駱繹平淡說著，從煙盒里拿出一支煙，在手里玩。

“我只說了我‘要’開公司，沒說我‘已經’開了。”記得清清楚楚，一點兒不含糊。

駱繹淡淡看一眼，語含輕嘲：“以你的格，想做什麼事，必然達。變‘燕總’，奇怪麼？”

心下笑了，挑一挑眉，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興味：“還是你了解我。而且，那麼久以前的電話，你居然還記得。”

自認占了上風，駱繹卻沒接話了。

燕琳被晾了半刻，收了笑，觀察駱繹。但他只是垂眸玩著手里的煙，不冷不熱的，連剛才開門見到，眼里也沒有喜。

他這人就這樣，有興趣便跟你多說幾句，腦子反應快，也不饒人，以前燕琳和他說話能被他逗得半死，又其樂無窮；可一旦他沒興趣，天王老子他也懶得鳥。

“別燕總了。”燕琳退讓一步，說，“我還是喜歡你我燕妮。”

小名妮子，被他來去燕妮，搞得他以前的朋友都以為燕妮才是真名。那是只屬于他們之間的親昵。的公司“燕妮珠寶”，想必他也知曉。

駱繹手中把玩的煙停住，轉眸看，沒什麼表：“燕琳，你來這兒是要干什麼？”

他這般疏遠，燕琳也不惱，把煙頭在煙灰缸里，直起纖細的腰朝他走過去。

“不會還在因為當初的分手而生氣吧？”走到他面前，肆無忌憚地和他到一起，輕輕環住他的腰，踮起腳在他耳邊魅道，“是我不對，我是來補償你的，你想怎麼補償都行。”

他沒推開，就知道，他無法拒絕的。

駱繹看一眼領口下深深的壑，抬起手，隔著子大力了一把滾圓的脯，輕輕地“哦”一聲。

駱繹淡笑道：“分手是常事，誰也不欠誰。”

“那——”的手鉆進他服里，他的腹，“就當我沒錢房租，先來預付。”

“呵。”他在屁底下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頓時渾，他在耳邊吹風，說，“姐姐，那你得給我錢。”

燕琳子更，依在他上笑了，真懷念他這樣說話的語氣，手也迫不及待往他子里鉆。

可駱繹卻一只手指點在了的口，稍一用力，退后一步。抬眸看他，他表異常的平靜。

“這就了？”駱繹問。

他勾起一邊角：“跑這麼遠，約.炮來了？”

“是又怎樣？”燕琳挑釁地勾起一邊角，就要上前。

他指尖的力量將阻攔，不許靠近。

“你對自己有信心的。”駱繹說，“但下次最好打個電話提前確認一下，別白送一趟。”

燕琳輕吸一口氣，眼神變冷。前，腰上，剛才他的力度還在：“你耍我？”

“算是吧。”

駱繹沒了笑，直起走去床邊，把床上的大拎起來搭行李箱上，他拖著箱子過去開了房門，把箱子推到走廊上，回頭看，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

燕琳表已恢復平靜。昂著下，氣質猶在地走出門，回頭他，微微一笑：“我在這兒住幾天。你會來找我的。”

駱繹關了房門。

……

周遙腳步輕快地下樓梯，走到拐角，一個穿大的人拎著箱子往上走，箱子太重，步履搖晃，經過周遙邊時，不小心撞到周遙。

“哎呀。”周遙飛速后退。

“對不起。”燕琳道歉。

“沒事。”周遙擺手，趕低頭看子，糟糕，箱子上的泥水全蹭到了子上。

“實在對不起。”燕琳說，“我賠你洗費吧。”說著就要掏錢包。

“不用不用。水里一就好了。”周遙抬頭時，無意瞥見服扣子扣錯了，要提醒來著，結果看見的臉，一愣，就忘了。

很漂亮，卻又魅的一張臉。

“給你添麻煩了。”燕琳淡淡地頷了頷首，拎著箱子上去了。

周遙低頭看看子上的污泥，準備趁污漬新鮮趕回去洗洗，卻聽樓梯間里傳來阿敏和人聊天的聲音。

“老板每天一早起床就出來忙事，我說今天怎麼遲遲不見人，原來是朋友來了。”

周遙的腳步定在半路。

“老板有朋友？”

“老員工都見過，就剛上樓那個。”

“誒。”

“是啊，可了，又霸氣，和老板可配了。客棧剛開那會兒，都管老板娘呢。不過沒待多久就走了，像是分了。這回可能來復合的。”

“復合不功吧，不然為什麼單獨開房？”

“我們老板也是有脾氣的好嗎？我倒覺得會功。我剛注意了，從老板房間出來后，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服扣子扣錯了。”阿敏曖昧地說，“你猜他們在里邊干什麼？”

周遙回到房間，把子上的泥漬干凈了，回到榻邊坐著。

掉的半截子在的小上，心的涼。

周遙在屋里坐了一會兒，一個人。突然有些想同伴了，蘇琳琳，唐朵還有夏韻，想們在這兒陪說說話。

拿出手機掂了幾下，咬著撥了電話，可那邊沒信號，誰的手機都打不通。

周遙把手機扔一旁，茫然地坐了一會兒，又有點想回家。

出一煙塞進里，拿打火機點燃。

居然被煙嗆了一口，像個新手，咳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緩過來，想了想，還是要下樓去找駱繹。

走到鏡子前看看自己，微微笑了笑，下樓去了。

……

駱繹在吧臺里頭整理酒柜，看一下手表，上午十點了。

一道纖纖的影子晃過，他扭頭，燕琳坐到吧臺那邊的高腳凳上，一只手托著下：“給我一杯深水炸彈。”

從前，燕琳一直就喝他調的深水炸彈，喝了摟在一起吻個昏天暗地，把家里折騰得一片狼藉。那時的他們，多得意呵。

現在并非營業時間，燕琳猜想著駱繹是否會拒絕。駱繹沒有，他從酒架上拿了啤酒和伏特加，調好了遞給。

燕琳端起來，一飲而盡。

駱繹皺了皺眉，終于說：“大清早的，喝這麼烈的酒，想干什麼？”

燕琳臉上泛著紅暈：“你說我想干什麼？”

駱繹盯著看半刻，突然笑了一笑：“真是來求復合的？”

周遙站在樓梯上，看見了他在笑，他笑起來很好看，像一把刀扎在心里。

也許是應到了什麼，沒有緣由的，駱繹收了笑容，朝那邊抬頭，看見了樓梯上的周遙，一襲紅，倚在欄桿旁煙。

眼底沒什麼緒，沖他微微一笑，轉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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