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縹緲錄》第二章 東陸使(十一)
“今年冬天的酒蒸出來了,足夠喝一個冬天。”
大君踏進帳篷第一句話竟是這個。阿敕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見大君手里提著一個圓肚糙面的陶罐,淡淡的梨子一樣的酒香飄來,聞著就有些醉人。青的酒在東陸有“青魂”的名,聞著雖然像是果子的芬芳,卻是最烈的酒之一。每年深秋才把發酵的酒蒸出來,青部的人們要靠這烈酒過一個冬天。
大君把陶罐放在了床邊的小桌上,自己先盤坐了上去,轉頭看了一眼阿敕:“眼鏡龍又長高了。不要驚木犁和夫人,去找兩個杯子來,我和合薩嘗嘗新蒸的酒。”
阿敕應聲去了,忐忑不安地避過奴們的眼神,拿了兩只濯銀的深杯回來,一路上只看見幾個面生的武士側半在帳篷背后。木犁家里來來往往的人多,也沒有什麼人注意他們,想來是大君隨的人。
阿敕心里忐忑,不敢多想,小跑著回到帳篷里。他把杯子放到了小桌上,老頭子已經著腦袋和大君并坐在床上,除了新酒,還多了一條烤好的鹿,大君也不用刀,手撕著吃。
“沒有驚外面的人吧?”大君格外的溫和,一邊嚼著鹿一邊給合薩和自己倒上酒。
阿敕搖了搖頭。
大君扯下一塊鹿遞給他,示意他坐在一旁的墊子上:“眼睛龍很能干啊,大合薩小時候在燒羔節上了一條宮里烤的羊,抱在袍子里,還沒有走出帳篷就被老大君發現了。”
老頭子的臉似乎紅了紅。
“大合薩喝酒。”大君漫不在意地說著,“那晚上的羊是最好吃的,現在我都記得。我當時想和大合薩分那條羊,一人一半帶出來可不容易看出來,可是大合薩不愿,想要獨吞。”
老頭子抱著杯子喝了一口,看著有些扭。
“那年蒸出來的酒也是最烈的,我們都想自己帶著酒出去喝個大醉,可是找不到下酒的吃食,都起了的心。后來大合薩被老大君下令在雪地里著屁騎馬,被大家笑話了,他在自己家里蒙著頭,一個月都不肯出來。當時大合薩十四歲,我才十一歲。”
大君把整整一杯烈酒喝了一下。
“沙翰,我們兩個也很多年沒有面對面喝酒了。”他看著大合薩。
老頭子的臉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他沒了慣常的那種神氣,沉默地著銀杯里面澄清的酒,像是在看里面自己的倒影。帳篷里面安靜得讓人心里不安,阿敕張地看看大君,又看看老頭子。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沙翰”這個名字,那該是大合薩真正的名字。人們知道大合薩的東陸名字是厲長川,可是這個名字是不能稱呼的,而他繼承大合薩地位之前的蠻族小名,整個青部似乎都沒有人知道了。
阿敕忽然覺得老頭子其實有太多的事是不曾告訴他的,他就從來不知道大君和大合薩的相識可以一直追溯到年。
老頭子抓了抓的腦門,笑了笑。
“酒怎麼有點苦?”大君皺了皺眉頭。
“是不是釀酒的谷子霉了?”大合薩抿了一小口嘗著。
“都是新谷子。”大君把酒倒了,新斟了一杯,又嘗了嘗,“這下好了,剛才是杯子里有苦底子。”
帳篷里的氣氛像是忽地融洽了,大合薩開始撕扯起鹿,大君就流斟著酒。天漸漸地黑了,阿敕又出去拖回來一盞東陸式樣的九枝銅燈點燃了,九團火焰照得帳篷里一片通明。大君和大合薩都不太說話,只是吃喝,漸漸的兩個人都有一些醉了,大合薩臉紅撲撲的有點像是年,阿敕也第一次看見了喝醉的大君,他頭重腳輕的有些搖晃,上鐵甲的甲片丁當作響。兩個人都在哼著一些阿敕聽不懂的牧歌,老頭子高興起來,最后把鹿骨一把搶了過去,大口地啃著。
“大君到底想和我說什麼?”老頭子啃著骨頭晃晃悠悠。
“有個小東西,帶給合薩看看。”大君從邊拎起了捆扎細的一個方形的包裹。
他掃去桌面上的東西,解開了外面的棉布,暴出朱紅的木匣子。阿敕覺得那匣子有些眼,心頭忽地一跳,想起正是九王從南方帶回來、裝著真部龍格真煌頭顱的匣子。大君輕輕打開匣子,紅錦上果然是那顆石灰干的人頭,阿敕頭皮發麻,卻不敢彈。
大君拔出前的小佩刀,從頭顱的里刺了進去,撬開他閉的牙齒。死人骨早已經僵化,那種令人恐懼的低響讓阿敕越發地不安,而大君凝視著那張黑的,角竟然有一點笑意。
“我知道在這里,”他喃喃地道,“我就知道他藏在這里。”
大君兩指探進頭顱里拈出了什麼。在燈火下慢慢攤開手掌,一枚淡青的玉扣子一般的東西躺在他的掌心,瑩潤可。老頭子湊上去左左右右地細看,搖了搖頭。
“是當年我送給伯魯哈的那枚玉玲瓏。厄魯說沒有從他上搜到,我就知道是在他里,這枚玉可以吹響,他總是含著。”大君湊在火前凝視那枚玉,久久不出聲。
大君拿袖子了那玉,忽然放進了里。阿敕要攔,已經遲了。一個緩緩拉長的哨聲響起在帳篷里,渺渺的很是空蒙。那枚玉吹響的時候有點像是牧馬人的牛骨哨,聲音卻低沉了些,像是隔著水聽到聲音遠遠地傳來。大君吹的調子阿敕不曾聽過,綿綿的很是悠長,有秋風般的寒涼。其間有幾個錯音,聽起來斷斷續續,可是吹起這個調子的時候,大君那麼認真,阿敕不敢發出一聲音,靜靜地站在一旁聽到了結束。
“是真部的曲子,以前伯魯哈吹給我聽過,想不到還能記得……”大君把玉吐在掌心,地攥住。
燭火被進來的微風得一低,老頭子把鹿骨拋在了小桌上。
“縱然有這種意,后悔也已經晚了。真部滅了,龍格真煌死了。大君年輕時候的好朋友,如今只還剩下我這把老骨頭,大君什麼時候殺我?”他斜眼覷著,向燈火照不到的黑暗里。
阿敕心里猛跳,渾都發,幾乎要起跪下去。
大君卻異常的靜,只搖了搖頭:“沙翰你是說我不該討伐真部?”
老頭子雙手抄在腰里,摟了袍子,挪了挪屁,側過去把背對著大君:“知道了還問我?”
“我都是猜的,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老頭子不吭聲,弓起來像是一只干的大蝦米。大君晃著濯銀杯子,看著里面的酒來去。
“阿敕你出去,”靜了一會兒,老頭子偏偏頭,“這里沒你的事了。”
大君擺了擺手:“沙翰,你是準備把大合薩的位子傳給眼睛龍麼?”
老頭子怔了一下,死死地盯了阿敕一眼,又看了大君一眼,沉沉地點頭。
“那眼鏡龍也留下吧,沙翰你說吧。”
老頭子低頭想了一會兒,索索地掏出麂皮的小口袋,裝了一袋煙,點上了,吐出一口青煙。
“前幾年北風來得猛,聽說北方幾個大草場都稀疏得很,只有鐵線河邊還有好青草。”老頭子的聲音又低又沙,像是在講故事,“朔北、瀾馬、沙池、九煵,幾個大部落哪個不是把馬羊放到了鐵線河邊真部的草場上?鐵線河的草場才多大?哪容得下那麼些牲口?吃禿了草,就得吃草,吃了草,來年就沒有新草,沒有新草,大家一齊死,偏偏這個時候,真部一個小部落起來造反,還要反庫里格大會。這下子真部被滅了,族人都北遷,終于把草場空出來了,皆大歡喜,倒是好得很。”
“嗯。”大君低低地應了一聲。
“騙瞎子!”老頭子把煙鍋在床上一頓,花白的眉宇挑得老高,“龍格真煌是什麼人?草原上的獅子是傻子麼?誰不知道反庫里格大會的下場?他真部幾萬武士?朔北、瀾馬、沙池,哪個部落滅不了他?可是他還是要反,他反什麼?他不反他要死啊!阿蘇勒說的大君聽了麼?粥都喝不上,也會是叛賊麼?也會是叛賊麼?也會是叛賊麼?”
阿敕很看見他生那麼大的氣,他的胡子著,渾都在抖,老拳攥得的,干的皮都像是要裂開。
“嗯。”大君還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老頭子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地平靜下來,磕了磕煙鍋,搖搖頭:“龍格真煌不反行麼?他沒有退路了,他的草場被人占了,他背后就是海,難道他退到海里去放牧?要是我,我也反了!”
阿敕眼前一黑,只覺得兩只耳朵嗡嗡的作響。
“我想你也會反的。”大君居然點了點頭,“沙翰你說得不錯,我知道伯魯哈為什麼要反。前年真部最后一次上貢,伯魯哈的信里已經說了,真部里面死了人,有些地方冬天人跟牛馬一樣吃干草,再不行牧民就殺馬,吃馬。幾個大部落都說真部搶他們的牛羊,殺了不人,可是他們死的人沒有真部死的人多。他們自己滅不了真部麼?要派使者來北都請我們青出兵。他們是要真部反叛啊,再用青的兵力滅了真部,鐵線河的草場還是部落間平分。這種詭計,大合薩能看得出來,難道我就看不出來麼?”
老頭子怔怔地看著大君。
大君搖了搖頭:“可是伯魯哈太蠢了。真部搶牛羊,殺別的部落幾個人,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他以為是庫里格大會的制度不對,七部聯合不對,這就錯了,錯得太厲害了。庫里格大會是幾百年來的制度,遜王定下這個制度,我們北陸七部才算是一個國,反對庫里格大會,就等于叛國。有個庫里格大會,雖然小部落還是被盤剝,可是比幾百年前遜王的時候好啊,那時候你殺我,我殺你,草原上年年死人,大家搶別人的妻子來生孩子,孩子養大又上戰場。這幾百年來,遜王被大家看得像神一樣,就是因為這,連我也不敢說出一個字反對遜王建立的制度,伯魯哈又能怎麼樣?”
大君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看著燭火,那目像是遙遙地著遠方。
“就這樣,就真的要整個真部都滅掉?”大合薩猶豫著,“幾個大部落里,早先和大君好的瀾馬部達德里大汗王被誅了,九煵部的老主君被兒子殺了,青部里面巢氏的幾個老家主死的死,貶的貶。如今龍格真煌也死了,草原上還有什麼人支持大君呢?”
“伯魯哈是不能不死的。”大君低低地說,“如今想拆散庫里格大會的,可不是伯魯哈一個人。多人都想做第二個遜王,自己統一這片草原,做流傳子孫萬世不變的大君。他們可不是伯魯哈,會滿足有片自己的草原,自己的族人可以安心地放牧。他們是要殺人的,殺到草原上只剩下他們和戰俘,然后草原就像東陸一樣,變一個真正的大國家,大君就了東陸的大皇帝。”
大君的聲音變得森嚴低沉:“所以誰也不能在草原上提拆散庫里格大會這事,誰說了,我就殺掉他。我們蠻族人再也不要互相殘殺,幾百年前大家都是兄弟,再有戰爭,死的也還是自己的兄弟!”
老頭子忽然坐直了,一扭頭,大君正目不轉瞬地看他。兩人對視著,老頭子了:“可是……”
大君低低地嘆息了一聲:“沙翰,你有十幾年不理我了。當年是你占卜了天相,把我推上大君的位子,可是我當了大君,做了很多不得你心的事。可是你以為大君真的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我為什麼要殺達德里大汗王,為什麼又要殺伯魯哈?我們在跟真部決戰的時候,朔北部的白狼離北都只有兩百里啊。”
“白狼團?”大合薩臉變了,“樓炎是要反叛麼?”
白狼團是個可怕的名字。
朔北部是草原上第二大的部落,樓氏的家主樓炎是朔北的主君,總是隨帶著一萬名騎乘巨狼的武士,號稱白狼團。整個草原也只有朔北部有馴狼的本事,他們從虎踏河以西的雪原上捕來了白的雪狼,從小養大,變坐騎。青虎豹騎最忌憚的騎兵也就是白狼團,普通的戰馬無不會在兇惡的大狼前畏懼,不白狼騎兵的戰刀是殺人的武,白狼們的爪牙也可以撕開戰馬的肚皮拉出腸子來。那厚重的狼味從草原一側遙遙飄來的時候,整個騎兵馬群都會驚恐地嘶吼,仿佛末日降臨般地恐懼著。
大君繼位后不久,朔北部曾經反叛,一直殺到北都城下,最后誰也無法取勝,朔北部終于出了旗幟,表示臣服于大君,貢上兩個兒當了大君的閼氏,大君尊稱樓炎為岳父。朔北部重新歸于庫里格大會,二十多年過去,這場戰青部的人們記憶猶新,說起來就想到攻城的惡戰后,城門上厚而黏稠的鮮無不是,緩緩地滴落,無比猙獰。
“不是朔北,九煵、沙池幾個大部落都把騎兵放在北都城的旁邊,我不討伐伯魯哈,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討伐我們青部,我不知道,沙翰你知道麼?”
大合薩默默地搖頭。
“誰都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冒這個險。”大君的聲音低而有力,“我是北陸的大君,也是青的主君,我沒的選。”
大君起,攥著那枚玉,慢慢地踱到帳篷口,掀開羊皮簾子力地一揮手。阿敕長了脖子去看,凄清的月下,玉一閃而沒,小小一粒珠子沒在草叢里,就像一粒沙落進大海。北陸大君和真首領的那段分,就此消逝在茫茫的草原上,仿佛一場夢,再也找不著痕跡。
“所以就這樣,伯魯哈就死了。要還是當年的我,舍了命也要保伯魯哈,把那些人一個一個都殺了,又算得了什麼?騎著馬跑在草原上,多人來打我,我又怕過什麼?可是我不能了,我是草原的大君。”
“這是命啊,”大君搖搖頭,“生來的命。”
大合薩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久久的不說話,末了拿起裝酒的壇子在杯子邊磕了磕,低低地說:“空了。”
大君轉回來坐下:“我來找你,是有些事,說這麼多,是擔心你不愿幫我。沙翰,你是我最相信的人,我有事,只有你能幫我。”
老頭子愣了一下,恢復了懶散的神氣。他把袍子抱得更了些,歪著頭:“你可不要騙我,又有什麼事非得我去做的?說騎馬上陣我不如木犁,說指揮大軍我不如九王,幾個王子都比我強得多,我一個老頭子,只等著死了盤韃天神收我去天上福,我不聽你騙我。”
大君也不理他,自顧自地說:“沙翰你覺得我們為什麼不能打敗東陸人?”
“這還用說?除了戰馬,盔甲刀劍弓弩車輛,我們什麼都比不上東陸人。人也沒有他們的多,怎麼能打敗東陸人?”
大君搖頭:“我可不覺得。我們確實沒有東陸人那麼好的裝備,可是我們有大地上最好的騎兵,我們的戰士最勇敢,一個人打十個東陸人,東陸人還是害怕。可是我們草原上的人壞在分散,北陸能有幾百萬人?東陸一個諸侯大國,都不只這些人。偏偏有七個部,七個部你不認我,我也不認你,打來打去。多好男子都在打來打去里面死掉,若是組軍隊,東陸早已打了下來!人心不齊,才是最大的弊病。”
老頭子歪著頭看他,并不說話。
大君清了嗓子:“我即位以來,一直都在想,為何我們北陸征戰如此的多?傳說遜王當年集合七部,一統我族,是大功業,可是算來算去,遜王征戰二十年,我族剩下的族人不到一,死了九的人建立功業,這功業也是跡斑斑。我翻了書去算,每隔四五十年,總有一場大戰,從南邊的海岸一直打到北邊的山腳,死無數的人,才能安靜一些時候。所以以前大君的位置在部落中替,過上四五十年肯定是別的部落來占北都城。我們青能夠占領北都七十多年,可能還拜東陸風炎皇帝的福,他風炎鐵旅兩次北征,四十年前殺了我七部幾十萬人,我青才能維持至今。”
“怎麼說?”老頭子瞪了瞪眼睛,“難道東陸人殺我們的人,反而是對我們好?”
東陸風炎皇帝白清謚號武帝,振軍武,威懾邊陲,最后咆哮七海,乃至于揮十六國聯軍北伐蠻族,是東陸帝朝中罕見的縱橫之主。風炎鐵旅兩次北伐,借助優秀的兵和布陣,將蠻族武士殺得流河,在蠻族小孩心中就像東陸的魔神。
阿敕心里想的和老頭子一樣,卻不敢說什麼。
“不錯。”大君點頭,“正是因為那一次死了幾十萬人,我們青的地位才得以保全。我想了很久,四五十年一戰,就像是個浩劫,魂不散。其實歸究底,不過是我們北陸的貧瘠。眼下七部大概總共五百萬人,可是瀚州的土地真的能養五百萬人麼?貴族們吃羔喝酒,牧民和奴隸卻連老鼠都抓來吃,還要死人。每到這個時候,就只有一戰。每次大戰,剩下的人不過一半,這兩百多萬,是土地養得活的,又都是人孩子。可是再過上四五十年,兩代人出生,土地又養不活了,于是為了搶水草搶牛羊,就再打仗,再死人。只有把多余的人死掉,剩下的人才能活下去。伯魯哈的反叛,就是個例子。”
大合薩不由得坐直了。
“若沙翰你是大君,你可怎麼辦?”
“我?”大合薩使勁搖頭,“我可當不了大君。”
“東陸!”大君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他一陣疼痛,卻掙不開,“沙翰,是東陸啊!東陸是糧倉,每個人都能吃上米麥的糧倉,很大很大的土地可以放牧牛羊。我們蠻族的騎兵只要登上東陸,就再也不怕了!你想想,我們的騎兵從天拓海峽的南岸一直打下去,我們的馬快,輕騎只要一個月就可以跑到東陸的皇城下面,什麼也擋不住我們北陸的騎兵,我們可以繞過他們的關卡,直接打進最富饒的地方,我們為什麼要守著草原呢?我們蠻族也可以是天下的主人啊!”
老頭子呆呆地看著他,臉有些蒼白,像是不認識大君一樣。阿敕也是第一次看見大君這樣,像是忽然有一顆火星,點燃了大君心里的熊熊烈火。他的眼睛亮得人,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他低了聲音卻不下那,和年輕人征戰那樣,管里有激流。
“我們和東陸隔著大海啊!”老頭子好半天才喊了出來,“大君你想好了,要不是海,你的父親欽達翰王早就打到了東陸去。那是海啊,百里寬的大海峽,駿馬沒有翅膀,飛不上天,我們沒有船,沒有的!”
“不!我們有!我們有船!我們……”
大君忽然剎住了,一個人影忽然撲進了帳篷,他急忙按住腰間的劍柄,生冷的鐵劍猛地出鞘一半,他就要猛撲出去。
“大……君!”撲進來的人怔了一下,猛地跪了下去。
阿敕也回過神來,看清了跪在地上的英氏夫人,的兩眼紅腫,驚惶不安地抖著。
“起來吧。”大君收了劍。
英氏夫人卻沒有起:“大君,世子……世子他……不行了!”
“啪”的一聲,老頭子手里的煙鍋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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