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十一、道不同

兩個星期之后,陳見夏已經慢慢跟上了振華講課的節奏。一開始是有一點點不適應,畢竟振華的教學水平和教學進度與自己原來的初中之間有天壤之別,但因為有了足夠甚至過分的心理準備,真的開始上課之后,反倒沒有預想中那麼艱難。漸漸地,見夏和班里的同學也悉了起來。自然,所謂的悉也不過就是,陳見夏知道對方什麼,對方也知道陳見夏是誰,可是彼此之間還說不上幾句話。

連沉默寡言的余周周都有從初中一起考振華的朋友作伴,可惜陳見夏還是形單影只。原本應該與同是外地生的鄭家姝關系絡一些的,然而鄭家姝還是會找二班的另一個外地生一起吃晚飯,并不會跑來主與陳見夏說話。

鄭家姝的績在一班排在倒數,與見夏的境剛好相反。何況人家剛住進宿舍的時候也曾經熱地拉攏過,是自己好巧不巧地被李燃拖累,爽約又不解釋。

陳見夏在宿舍走廊里見鄭家姝都會覺得有點尷尬。也不是不曾在水房洗服時跟對方搭兩句話,得到的卻都是酸溜溜的回應。

在鄭家姝看來,陳見夏是一個績很好、心氣很高、努力想要擺自己的外地生份的自私鬼。即使在這樣的班級里墊了底,也是曾經初中里面的第一名,誰都有自己的驕傲,絕對不愿意去結陳見夏。

在于的舉薦之下,陳見夏做了班里的代理生活委員。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肋職位,見夏本來毫無興趣,甚至覺得于的熱舉薦有點不懷好意——“見夏住校,管理班級比較方便,而且一看就很會過日子很會干活,績又好,俞老師我覺得很合適。”

旁邊同是住校生的、原本有點躍躍試的鄭家姝同學,聽到這句話,臉迅速沉了下來,不咸不淡地看了見夏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開學第一天就經歷了太多,原本這一眼能夠讓以前患得患失的陳見夏輾轉反側好幾天,但是事到如今,竟然也能一瞇眼睛當做沒看見。

和李燃夜游之后,兩個星期過去了,這中間爸爸給自己打過一個電話。見夏輕描淡寫,沒有提及自己底考試的績。聽到自己媽媽在那邊遙遙地喊了一句,讓別出門跑。

還有一句,要是跟不上就回縣一中。弟弟開學了,功課特別張,當姐姐的也不關心關心。

那一瞬間,陳見夏,差點就把自己的名次報了上去,卻被自己生生忍住了。陳見夏那天晚上在和李燃分別之后,躺在宿舍的板床上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下去。

努力學習獲得的績卻被用來當做和家鄉所有眼皮子淺的親人朋友們抗爭時候的論據。那麼哪怕爬得再高,也能被他們一手就拉下來。

所以要改變。從拿著績單報喜或報仇的舉開始改變。

陳見夏的生活就這樣寡淡地繼續著。

振華迎來了88周年校慶。坐在育場的看臺下,人群匯的海洋帶著語言的海浪聲一波又一波地襲來。陳見夏是生活委員,這個職位還有一個稱呼做勞委員,要拿著大垃圾袋隨時準備幫忙清理打翻的可樂罐和全起立唱國歌時撒了滿地的滿地可。

沒有時間和心思欣賞。還沒對這所學校產生除去敬畏之外的,實在沒法從一聲聲的禮炮中閱讀出歸屬

上午的儀式結束之后,同學們都離開運場去吃午飯,準備下午的班會。陳見夏被俞丹要求留下來代領幾個班干簡單打掃一下戰場再離開。

其他幾個班干就是于、李真萍和另外兩個男生,一個育委員一個小組長。四個人誰也不喜歡干臟活,所以于帶著大家一起在看臺上聊天。

“我聽說今天看臺上坐在校長旁邊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大作家,還是斯坦福的客座教授呢。”于了個懶腰。

“可不是,我聽我那個負責迎賓的師姐說,今天來了好多名人呢,他們都張得要死,生怕摔了盤子跌了碗。”李真萍也附和道。

兩個男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聊天,一邊在倆旁邊踢瓶子玩。中午的太仍然有些毒辣,見夏左手提著黑塑料編制袋,右手撿垃圾,一不留神就沾了滿手的酸,在指間粘粘的,惡心得想吐。

偏偏這時候手機竟然響了起來。

清脆的鈴音打斷了另外幾個人的談,有一個男生看到了看臺上方彎腰撿垃圾的見夏,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趕三步并兩步走上臺階說,我幫你吧。

臺階下面的李真萍就忽然大聲喊道:“喲,獻殷勤啊。”

三個人開始哄笑,那個男生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瞧著見夏也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就蹦了下來,大家又笑鬧一片。

見夏一直木著一張臉。本就沒期待于們會給自己一條活路,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浪費力氣。扔下垃圾袋,用還算干凈的左手進白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機,卻沒拿住,手機從臺階上一路磕磕絆絆地跌下去,摔到了于的腳邊。

見夏心里一慌。這下子肯定都摔出花來了,媽媽會罵的。

手機還在頑強地響著。于彎腰撿起來,盯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默不作聲。

“你的電話。”于臉上的表巍巍的,在笑與不笑之間來回切換,倒像是筋。

見夏尷尬地走下臺階,從于手中接過手機。

屏幕上,“李燃”兩個字跳來跳去,像于臉頰上的青筋。

陳見夏走上臺階,遠離了那四個人,站到垃圾袋旁邊去接電話。

側臉對著護欄外的一片荒地。余所及,李真萍掩著帶著笑不知道在說什麼,其他幾個人饒有興致地側頭聽,陳見夏用膝蓋都能猜到說的是什麼。

李真萍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

見夏知道生的小心眼有多恐怖,因為自己就是個小心眼。李真萍在走廊被李燃吼過一次之后,心郁結得不到抒發,只能通過迂回的方式來報復。陳見夏和分校借讀生小子之間的愫在新組建的陌生班級里面是非常好的談資。連見夏自己也是通過前排的陸琳琳得知的這一八卦。

那個夜晚綺麗的燈和老舊的猶太餐廳紀錄片,都在慘白的青天白日之下失。好像那些好的心思和心跳聲都是夜游的鬼魂,遇見就煙消云散。陳見夏甚至有些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李燃。

是預備鈴聲救了。陸琳琳狂轟濫炸一番之后,很不甘心地轉回頭去上課,而陳見夏則伏在桌面上好長時間才爬起來。

“我真的沒有什麼……男……朋友,”連說出這三個字都需要很大勇氣,“真的。”

同桌余周周顯然并不關心的這番剖白。

“嗯。”點點頭,以示自己聽到了。

脆弱的陳見夏瞬間以為余周周是因為自己有個恐怖的神男友而對自己敬而遠之了。

直到聽到旁邊傳來不大不小的冷淡聲音。

“你要是真有一個子男朋友,就應該馬上讓他碼一群兄弟來校門口堵住嚼舌頭的同學,”頓了頓,加大音量說,“然后,挨個扇耳。”

陳見夏看到陸琳琳的后背輕微地抖了一下。

陳見夏再怎麼希為一個心強大的人,距離這個最終結果之間也還是需要漫長的過程的——這一過程本就足夠趴在宿舍床上哭好幾場了。

所以這之間李燃給發了幾條短信,都沒有回復過。清者自清這四個字好像專門為準備的一樣。

然而他還是打來了電話,手機還就跌落在了于和李真萍的眼皮子底下。

“喂?”

“怎麼回事兒啊你,給你發了好幾個短信你都不回。”

“我……”陳見夏也沒想好到底應該怎麼和李燃解釋,“我前段時間手機壞了。”

“扯吧你就。”

“你什麼事兒啊,沒事兒我就掛了。我們老師讓我帶人打掃看臺的衛生,忙著呢,我不好懶。”

見夏都沒等李燃回答就按了掛斷鍵。

李燃打過來,是有點開心的,可惜連自己都不允許自己開心。陳見夏把手機揣回口袋里,都沒有勇氣去看看那幾個本來應該被“帶領”著打掃衛生的人在說什麼。

的右手幾個手指都快被干的酸粘連在一起了。陳見夏心一橫,想要趕離開這毒辣的日頭,索手也臟了,不如大刀闊斧地做勞好了——不再小心翼翼,干脆什麼東西都直接用手抓,使勁兒往垃圾袋里扔。

就在陳見夏低頭撿一個已經被踩得黏在水泥臺階上的香蕉皮的時候,背后忽然傳來了一聲語氣涼涼的怪

“喲,陳見夏同學,你們班主任讓你帶領著打掃衛生的人呢?他們都穿形斗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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