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一中坐落在縣城的西北方的半山腰。說是山，其實只有十幾米高，從見夏家出去，遠遠地也能看見。

曾經那白房子的尖頂是見夏心里的圣地麥加，每個深夜學習學到眼睛模糊，都會站在自家的臺上，看向藏在夜中的縣一中，丈量著自己與它之間的距離。

三年后，山變了歌樂山，樓變了白公館。

陳見夏的目挑剔地掃過斑駁掉漆的樓梯扶手，將右手搭上去，用掌心輕輕凹凸不平的表面。

“好好好，陳主任放心，我這就把學生帶過去……陳見夏？走！”

新班主任關上校長室的門，朝站在樓梯口的陳見夏招招手。

新班主任是男老師，姓柏，頭發油油的，地方口音格外重，笑的時候眼角紋路很深，像是誰用筆在他臉上惡狠狠地劃了幾道。陳見夏把書包拎在手里，走路的時候總會打在小上，差點把自己絆個大跟頭。

經過二樓的穿鏡，陳見夏看見自己蒼白的臉。

當媽媽絞盡腦卻不知道該如何遮掩的“丑事”，陳見夏已經輕輕松松地編出了一個理由——病了，回家就近讀書，方便父母照顧。

“只要您和我爸沒有自曝家丑，到跟別人說自己的兒在省城生活不檢點，那這件事就沒有人知道了。反正只有一個月，不是嗎？”

鄭玉清最近有些怕陳見夏。兒忽然了一個無悲無喜的木頭人，說出來的話也不是不禮貌，但卻著涼氣。

陳見夏就這樣一臉冷漠地走進了高三四班的教室，全班都向投來了好奇的注目禮——不像在看新同學，倒像是在看一座會的補課班。

是來自振華的神轉校生。是三年前的中考狀元。

是一本會說話的輔導書。是一間會的補課班。

當然也有不服氣的眼神，縣一中也有無比驕傲的土著尖子生，比如的新同桌。男生長著樸實通紅的臉膛，自始至終低著頭溫書，在大家紛紛跑來和套近乎的時候，沒正眼看過一下。

陳見夏不想到，如果自己三年前沒有去振華，現在也一定和這個男生一樣，抱著“環境不重要，還是要看自努力”的心態，自強不息，鐵骨錚錚。

多奇妙，竟然變了一個異鄉人，一個外來客。

整整一個星期，陳見夏都像個病西施一樣，上課從不抬頭與老師有任何眼神流，不主回答問題，不搶風頭，被點名了也只是輕聲回答，不功不過；下課也只顧著埋頭做題，不與友好的同學一起結伴上廁所，和同桌好似一對得了頸椎病的兵馬俑。

漸漸其他同學對的好奇散去了，的爸媽也不再森森地從教室后門探頭進來窺視了。

周六補課的最后一堂是自習，很多同學選擇提前回家，只有見夏和同桌還坐在原地，比賽一樣地做著天利38套模擬卷。

同桌王曉利，是這個班的第一名，上了三天學才知道。

“這個介詞應該怎麼選？”陳見夏將卷子往對方那邊一推，指著一道完形填空題。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

“saveittomyself，用to，”王曉利瞟了一眼，“振華連這個都不講？”

這話沒在陳見夏心里投下哪怕一漣漪。

最近倒是時常驚訝，但都是為自己的改變而驚訝。曾經不覺得，跳出籠子變了看客，反而無比清晰了。

“你英語真好。介詞我總是搞不明白。”沒接話，聲音地夸獎對方，把王曉利鬧了個大紅臉。

“有不會的再問我。”

“誒，對了，”見夏無比自然地轉過頭看他，“你帶手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