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第二十一章 迷魂
盛淮南避開的目:“來唱歌啊。什麼做什麼?”
“那你唱吧,”皺皺眉,忽然站起,把話筒塞到他懷里,“我還一首都沒唱呢,今天你付錢好了,反正你很有錢。今天本來是別人請客,這樣我還能再白賺一份。”
“貪小便宜吃大虧。”他尷尬地笑。
“虧已經吃了,再不貪點豈不是更虧?”瞇起眼睛。
盛淮南握著話筒張張,還沒想好說什麼,枳已經站到點唱機前彎下腰:“你要唱什麼?我幫你點。”
“枳……”
偏過頭看他,目炯炯,竟然盯得他眼神閃躲。
他背后就是鏡子,或者說,其實四面墻都是鏡子。他垂眼回避的時候,的目就被鏡子中的自己吸引了。以為自己的眼睛里會是懶散和釋懷,然而鏡中人明亮的視線中卻寫滿了憤怒和嘲弄。
惡狠狠的,刺得自己都難。
回想起剛才的對話,尖酸又無聊的戧聲,實在無味。這場時的默片,他玩票裝蒜,演技太爛,結果才如此難看。
枳的手指停在點唱機屏幕上的“返回”鍵上許久之后終于收回來了。
如果說這樣的糾纏證明了他們之間的確是有緣分的,那麼紅線上也是被打了太多的結,疙疙瘩瘩,出手卻不知道應該先解開哪一個。將就著繼續,誰看著都難;一刀剪斷,又舍不得。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盛淮南?”
他牽著葉展的手,卻對顧止燁說,目前“還不是”的男朋友。
他指責背地里惡毒搗鬼,卻跑到一教去運氣尋找可能在自習的。
他譏笑著問:“你喜歡我?”卻又把羽絨服溫地披在睡的的肩上。
盛淮南,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話說出口的瞬間,枳甚至決定,如果他還裝傻,就像三車夫說的那樣,大耳過去,然后拎起包就逃跑。
做好了準備,略微張地攥了攥拳,滿懷希地看著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希他坦白還是希他裝傻,好讓自己個痛快。
“枳,你……生我的氣?”
“這話聽著真耳,”用燦爛的笑意掩蓋心底的寒氣,“你能不能有點長進?”
他似乎并不打算跟在這近乎于一團麻的問題上糾纏,而是偏過頭,有點不自在地說:“不過有件事,我希你別介意,我是為你好。不管你們是怎麼識起來的,你還是應該離那個顧總遠一些,這個人在某些方面的口碑……”
枳訝異地張大了眼睛,但是并沒有跟他解釋那天自己和顧止燁一同出現在超市門口的原因,生地打斷他:“好,我明白了。”
帶著一種“這個話題適可而止”的拒絕。盛淮南突然無奈地嘆口氣:“枳,你知道嗎?我倒是希你能氣得滿臉通紅地對我說,‘我跟誰在一起跟你沒關系,你憑什麼管我’一類的……”
枳啞然失笑。
“我總是覺得,你如果能失控一次,埋怨我幾句,或者干脆指責我,不要總那麼滴水不,也許我就能離你近一些,也許……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一句憤怒的“你憑什麼管我”其實帶著幾分委屈和撒的意味,所以就能更親近,是嗎?枳在心里畫了個問號,抬頭明地笑: “那麼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你呢?”問。
“什麼?”
“為什麼不是你來抓著我的肩膀氣得滿臉通紅地說,‘你說,你和那個顧總到底什麼關系,我不是說過讓你離他遠點的嗎?’”學著他的語氣,挑著眉,笑得很譏諷,眼底卻有淚閃過。
盛淮南安靜地低著頭,雙手握著麥克風,兩只拇指疊,來回挲。
他就是不說話。
枳覺得自己要火山發的瞬間,他突然站起,說:“那就唱歌吧,我請客。”
說完就走到點唱機前認真地選起歌來。白打在他的臉上,枳看到他微蹙的眉頭,萬分鄭重卻又有些不愿的別扭神,一時也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枳覺得自己被他擺了一道,像一顆啞彈。
下一秒響起的前奏竟然是james blunt(詹姆斯·布朗特)的you are beautiful(你最麗)。
“這首歌不大好唱……”喃喃自語。
“反正對我來說都一樣。”盛淮南一副豁出去了的懶散樣子,猛地倒向背后的沙發,優哉游哉地蹺起二郎,在悉的旋律響起來的時候,唱出了第一句,my life is brilliant(我的人生繽紛燦爛)。
枳完全驚呆了。終于理解了“對我來說都一樣”是什麼意思了。
盛淮南閉著眼睛放開了唱歌,旁若無人,微揚著頭,那種渾不吝的樣子讓驚訝,即使如此,目所及,仍然是一張極好的側臉。
枳僵的表面開始慢慢崩裂。
there must be an angel, with a smile on her face, when she thought that i should be with you.
but it’s time to face the truth.
i will never be with you.
不知何一定有個天使,臉上掛著笑,暗想著我應該同你在一起。
但,該是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我知道不可能再擁有你。
一曲終了,他挑挑眉,一副喝多了的樣子,聲氣地問:“怎麼樣?”
枳咽了咽口水。
“真……真他媽難聽。”低下頭,覺得自己也喝多了。
盛淮南開懷大笑,笑得仰過頭去,把麥克風扔在一邊。枳一開始木木地看著他笑,看著看著,卻也跟著笑起來。
“我沒想到你唱歌這麼難聽。”
“有多難聽?”
“不能更難聽了。”
話音未落,他就又開始笑,然后一躍而起,好像忽然多年之后忽然上了音樂一樣,越過接著點歌。
“不,還能更難聽的。”他聲音輕快地說。
枳傻傻地坐在一旁,一邊贊嘆他的涉獵廣泛,一邊惋惜,自己喜歡的歌幾乎被他糟蹋了個遍。
后來竟然也漸漸習慣了,沉默地任由他跑得不知東南西北,然后在free loop(自由循環)到副歌部分的時候一把拉過另一只麥克風和他一起吼。
他驚異地看了一眼,然后眉開眼笑,一把抓住的胳膊,拉著站起來,更加忘地號著高音。
枳被拉了個趔趄,但沒有掙扎。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熱直往臉上涌,總之不要掃興就對了。
如果有酒就好了,想。
沒想到盛淮南比直接得多:“要不要去喝酒?”
被說中心思,嚇了一跳,看向那個面頰紅紅、眼睛明亮、意氣風發的年。他地攥著的左胳膊,搖了又搖,還沒喝呢,似乎已經高了。
手心出汗。
其實還有太多問題沒解決,有太多疑沒有答案。這次開懷也許是下一場傷懷的序幕。
枳你要冷靜。
點頭,說:“好。”
他扔下麥克風,拽起的包,說:“走!”
枳嘆了口氣。
其實唱歌很不錯。可是誰也沒給機會唱。
這樣想著,于是也揚起笑臉,說:“走。”
他仍是拉著的左手臂,疾步行走在富麗堂皇的走廊中,混的音樂穿耳而過,一路小跑,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
誰來潑我一頭冷水吧。枳心想。
就在這時前方包房的門向拉開,兩個孩三個男孩一擁而出,高個子男生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四張:“,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這小子不接電話我有什麼辦法……”
然后盛淮南就停了下來,前面的五個人也陸陸續續轉過看著他。
枳先看見的是掛著兩只夸張的白耳環的胖生。許七巧的面部語言一如既往的彩富,滴溜溜轉的眼睛把在場的每個人都掃了個遍,依次上演了驚訝、憤怒、興等多重表。
高個子男生放下電話,咽了好幾次口水,才尷尬地笑起來:“你丫跑哪兒去了,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怎麼出去上個廁所這麼半天,我們以為你掉進去了,正想去撈你呢……”
枳安然地躲在盛淮南后,角噙著一笑,并沒有掙扎著將手臂從他手中出來——的右手四指卻彎起來,用中指和無名指指尖輕輕地搔了搔掌心。
你如果撒手。
盛淮南,這一次,你如果敢撒手。
“枳也在啊,真巧,”葉展輕輕地撥了撥頭發,緩緩閉上眼,笑了笑,才又慢慢張開,卻不看,“真巧,一起來唱歌吧?”
枳被盛淮南擋著,只能看到葉展的半張臉,橙黃的燈下,完的妝容遮掩了對方所有的緒,依舊是笑容明,語氣溫,卻了一活氣。
“不用了。”盛淮南說。
枳到他攥了。
“我們得回學校了,太晚了。改天再一起吃飯吧,謝謝哥兒幾個我來。”他笑著,拉了拉,示意跟上。
沉默無語地經過他們邊,目沒有朝邊的幾個人偏離一分,只追隨著左前方那個人的背影,后腦勺昂揚的發和記憶中分毫不差。
“淮南!”
葉展的呼喚終于還是如枳所料想的一樣在背后響起。盛淮南停了一下,回過頭先是看了一眼背后的枳,然后目飄向葉展。
“真沒想到今天能在這兒見你。不過有機會再聚吧,你們幾個生也別玩得太晚,你和永樂他們幾個的學校是相反方向,晚上如果自己打車的話小心點。”
枳這時候才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背后的群像。
場面靜默了幾秒鐘,那個高個子男孩笑著開口打圓場:“不是,今兒個不是故意,都是巧的。對了那邊那位同學是……盛淮南你看你也不介紹一下!一起來唱歌吧?”
盛淮南笑起來:“唱個鬼啊,得了吧,你們幾個顧著自己唱歌,從來不考慮我的。我唱歌跑調,你們誰都沒注意過。我最煩唱k了。”
他拽著枳邊走邊喊:“永樂,下周末考完試一起吃飯吧,今兒我們倆先閃了哈!”
我們倆。
枳覺得好像被燈晃瞎了眼。
兜頭冷水沒潑,卻灌了滿肚子迷魂湯。
結了賬走出門,冬天冰冷的空氣涌肺里,枳好像突然醒了過來,低頭拉上外套的拉鏈,一不小心夾到了下,疼得嘶嘶吸涼氣,這更加劇了清醒的過程。
卻有些留迷糊些的自己。
枳抬起頭去看店面巨大的霓虹墻,由衷地覺得“糖果”這個名字實在是很可。
不自覺地一直仰著頭盯著眼前的流溢彩傻笑,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盛淮南沒靜了,左看看右看看,見他正站在右后方盯著,一臉嚴肅。
不知說什麼。周圍的出租車都等著接活,切地關注著任何一個剛出門的客人,也被盯得發,遲疑著挪到他邊,發現他也是一副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結賬時候幫我問了沒?”
“問了。姓陳,怎麼了?”盛淮南疑不解。
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謝謝你。”
兩人無話,過了一會兒,看到他的目飄向了門口。
枳皺眉,猶豫還是后悔?
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出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微微揚起頭,深深地看進他的眼里。
先開口的卻是他。
“對不起。”盛淮南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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