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打車到101中學，地穿過場，找到了bbs夜襲攻略中提到的守衛薄弱地點。

枳小心翼翼地高抬右過去，終于騎坐在了高高的墻上。夜風吹了的額發，深吸一口氣，清冽的刺痛在口膨脹，這種搖搖墜的覺讓心里發空，腳下的夜仿佛深沉的暗河，一不小心就會跌落進去，被時間沖走。

盛淮南也幾下就翻了上來，作比輕巧利落得多。剛剛枳笨拙又膽怯地往上爬的時候，盛淮南一直在圍墻下面扶著，最后推著的屁使勁向上一托，枳臉一紅就啟了超能量，坐火箭一樣沖了上來，離了他的幫扶。

“騎在墻上的覺不賴嘛。”他狠狠地拍打了一下背后鼓鼓囊囊的書包——里面裝著提前買好的幾聽啤酒和一瓶紅星二鍋頭。

當時在“7-11”里，枳拿起rio和磨砂瓶子的日本清酒朝他晃了晃，盛淮南不屑地搖了搖頭，直接拎起了一瓶二鍋頭：“要喝就喝烈的，那些算什麼。”

枳心里冷笑，不聲地將清酒放回冷藏柜。

喝烈的？你就吧。

在“7-11”白亮得過分的燈下，把啤酒取下來的時候窺見了酒瓶后面的鏡子，那里面的孩子，蒼白，兩頰和鼻頭卻是紅彤彤的，一雙眼睛閃耀著興而又執拗的芒——趕偏過頭。

害怕這樣冷靜的燈嘲弄自己不長記，曬干胡鬧的勇氣。

“喏，”盛淮南剛剛走出“7-11”就遞過來一罐啤酒，“你要是沒問題，干脆先喝一罐熱熱，暖暖胃。”

枳遲疑了一下，然后一把接了過來，摳開拉環。

他們站在“7-11”門口相對而立，仰脖咕咚咕咚各自干掉一罐，枳斜覷到玻璃后面一臉驚詫的店員，趕閉上了眼。

“我先下去，”盛淮南出一指頭在發呆的枳面前晃了晃，“下去可能比上來要難一點，所以我先下去在圍墻下面罩著你，你要是真的掉下來頂多砸死我，所以……所以你不要趁人之危，千萬手下留。”

枳被他氣樂了：“你小心點。”

“這點高度算什麼。”話沒說完他已經一轉撤回左往下爬了，枳還沒反應過來，離地一米多的時候他就松手跳了下去，穩穩落在了地上。

“下來吧，”盛淮南拍了拍手上的灰，“慢點，別傷了手掌。你又沒戴手套吧？”

枳閉上眼睛咽了一下口水，著頭皮先將左過圍墻，面朝圓明園坐了一會兒，發覺這樣跳下去會面朝下栽倒，于是又費工夫將坐姿變換了背朝圓明園，兩條搭在了圍墻外面，想了想才明白這樣更不對。有點心急，不知道墻下的盛淮南是不是已經不耐煩了，冷風襲來額頭上冰涼一片，才發現自己出汗了。

最后背朝圓明園跪在了圍墻上，腳勾著圍墻邊，手抓著石頭保持著微弱的平衡。

“枳，你就保持這種姿勢，腳踏在墻面上，慢慢下來，支撐不住了就直接跳下來好了，我在下面呢，別怕。”

眼里已經急出了淚花，慌地點點頭，想到對方看不見，才抑住哭腔，說：“我知道了，我不怕。”

才了半秒鐘就因為手臂力量虛弱而直接掉了下來。

“唉，你上輩子真是笨死的，”盛淮南從背后架住的胳膊將擁在懷里，確定沒事之后狠狠地了的頭發，“好了好了，總歸是下來了。”

枳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我沒翻過墻，出去的時候再翻就有經驗了。”

盛淮南大笑起來：“出去的時候我可不翻了，我看還是帶著你去找保安自首吧。”

枳咬牙關抱著他的胳膊，就像落水的貓抱住一截浮木，恨不得把爪子摳進去。

他們一前一后，默默地沿著狹窄的湖岸土路向園子的更深走。若不是一圓月掛在當空，這種黑黢黢的荒園怕黢是手不見五指。小路左側是寬廣的湖面，右側是雜的灌木，張牙舞爪的禿枝在夜中平添幾分恐怖的氣氛。

倒是湖面，因為結了冰，被月照得一片瑩白，一路綿延到看不見的遠方。

“你確定你能找到大水法？”將外套背后的帽子罩在頭上，耳朵已經被凍紅了，不有些擔憂地抬頭去看走在前方的男孩，他耳朵被月照著，也是紅彤彤的。

“那是什麼東西？我要找的是電視上常常用來做布景的那幾個西洋風格的斷壁殘垣。”

“那東西就大水法，謝謝。”

“……記住這些有什麼用啊！”

這樣強詞奪理氣急敗壞的樣子——有種奇異的覺升騰在心間，枳歪頭一笑，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促狹的口吻。

“喂，高中的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嗎？”

“什麼傳聞？”

“比如，你從來不背古詩詞，每次語文考試那五分的古詩詞填空都白白丟分，一個字也不寫，是嗎？”

盛淮南后背一僵，咕噥了幾句才說：“投產出比太小啊，背了好半天，才五分，而且那麼多篇，我背的那部分還不一定中標，何苦呢？還不如多睡一會兒。”

那語氣讓枳不由得想要出手去他的臉。

“那……那他們說你們老師迫你背新概念的課文，你一個星期不到，就把第四冊倒背如流……”

“誰說的？太能扯了吧，老師只是開玩笑而已。我從來沒有背過新概念，對它的印象就停留在‘pardon（請重復一遍）’上了，哦，還有第三冊第一課的標題，什麼‘a puma at large（在逃的洲獅）’的……”

枳怔怔地聽著，不覺失笑。

不知道是否該繼續問下去。即使清楚他只是之軀，可日復一日的描摹和想象中，他仍是造的神，照耀在據說和聽聞中。

但是，更喜歡這樣的他，不是銅墻鐵壁，不是驚才絕艷，只帶著小小的囂張，卻將自己說得平凡而不重要。

真心喜歡他將自己說得平凡而不重要。

“其實我有好多好多問題要問你。”

前面的人腳步一滯，然后繼續向前走：“什麼？”

“不用張，只是些無關要的事而已。”

無關要的事。徐徐地在他后問，問他高中一共有幾次坐122路回家，問他是不是在比賽后被興的同學們拋到空中卻沒有接住，問他摔得痛不痛，問他是不是經常逃避掃除……

他沒有不耐煩，聲一一回答，有時候也會赧地大吼不要問了我不記得了……

“最后一個問題，你上怎麼總有洗的味道？”很好聞呢。

“可能是……因為宿舍樓下的洗房總是漂不干凈吧……”

一愣，然后就傻笑起來。竟是這樣。

“這都是你當初聽說的？”

枳低頭笑，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其實高一的時候我聽說過不你的事，很大一部分拜我的后桌所賜。對了，你認識嗎？張浩渺，曾經和你上過同一個補習班，還坐同桌呢。”

盛淮南微微側過臉向后看，一臉茫然：“誰？”

枳啞然。

后桌那兩個唧唧喳喳的孩子，總是將自己對盛淮南的喜之張揚而坦率地鋪展開來。枳何嘗不知道，對暗的人來說，徹底封口不言固然是一種自我保護，然而將一顆真心藏在戲謔夸張的示中供人玩笑，其實更是一種安全的宣泄。

大家都當們是玩笑。誰也不知道，其實們是認真的。

唯獨高一末尾的一個上午，翹了育課的枳看到后桌張浩渺趴在桌子上安靜地出神微笑，那笑容溫，卻發著。不由得也愣住了。張浩渺抬頭看到注視著自己，紅了臉，突然間開口說：“我跟你講一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哦。”

們其實不，枳也對這種“不要告訴別人”的并不十分興趣。然而那天直覺告訴，這件事是想要了解的。

“好，你說。”

“你別笑我哦，我只是突然發現，盛淮南果然是個很好的人。”

枳甚至還挑起眉頭做出從迷不解的“盛淮南是誰啊”再到恍然大悟的全套表。也不知道自己在偽裝什麼。

“昨天晚上我們一起聽英語課的時候，我有點走神，就在那里玩橡皮，可是一不小心橡皮就飛了出去，掉落在他腳邊，然后他笑了一下，就是那種……就是那種很無奈又很溫的笑容，彎腰給我撿了起來，說，小心點。”

枳靜靜地等著，發現張浩渺已經講完了。

“完了？”

“完了。”

“……這有什麼啊？”

張浩渺惱怒地白了一眼，“呼”地站起出門去了，把枳一個人尷尬地留在原地。心里的確是這樣想的，這有什麼啊——卻又很想住對方，說，其實我了解的。

其實我了解的，真的。

“怎麼了？”盛淮南停住腳步，回頭去看磨磨蹭蹭的枳。

枳正在神游，此刻趕補上一個笑容：“沒什麼，走吧。”

他不記得張浩渺，補課班坐在他邊的胖生，那個整整一年都在哀嘆那個競賽補習班講課像天書，卻一直舍不得退課，著頭皮穿越大半個北城去上課只為了坐在他邊的花癡孩……

張浩渺。他不記得。

曾經，枳，他也不記得。

但是這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呢？這些忍的喜歡，如果只是為了自娛，那麼已經得到補償；如果目的是得到，那麼各憑本事，各憑緣分，又為什麼要他來承擔呢？

從相識之初到此刻，那顆跌宕起伏的心終于如邊的湖泊一樣，在月下凝結了一片雪白。

枳突然笑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盛淮南終究還是停下腳步轉過，他逆著月，在眼前只化作一個剪影。

“我發現我自己好像有些改變了。”

大步走到他前面去，然后轉過倒退著走，這樣就能借著月看到盛淮南迷茫又有些張的神。

“我好像想通了，或者說，以前我一直都能想得通，但是心，”抬起右手用食指在左口畫了個十字，“心里始終是堵著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難過。”

“但是現在，”微笑起來，“我發現我既不惋惜，也不生氣，也不憋屈了。”

他安靜地看著。

“我是不是喝多了？”著鼻子。

“應該不是。”

“我覺得我好像是喝多了。”

他背過手拍拍后的書包：“太好了，那趕再喝點。”

枳被逗笑了，一口白牙在月下閃著和的澤。盛淮南出手去的腦袋，作慢下來，目漸漸凝結在玉帶一樣的湖面上。

“怎麼了？”

盛淮南半晌收回目，看向：“有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我和你聽說的不一樣。”

枳抬起眼，忽然意識到他們并不是這里唯一“渡境”的人，遠天空飄起一盞盞孔明燈，星星點點的火焰漸漸融化進幽暗的天空中。不知道要從何說起，那些聽說并不只是淺的、對傳奇的崇敬和仰視。然而又本能地覺得自己懂得他的害怕。

卻不知道要如何讓他明白不只是聽說。

在他們仍然是“好朋友”的時候，在他們頻繁互發短信的時候，在他們去后海的時候——或者說，在使出渾解數，讓他了解他們是多麼相似的時候——他曾經在面前激地嘆命運的巧合讓他們遇見。

用笑容來表達一切不快樂的緒；喜歡阿加莎·克里斯多于福爾斯；每次坐公車都選擇坐在同樣的位置；喜歡玩《逆轉裁判》；討厭，會把擺在凳子橫梁上；用三筷子吃飯；高中時，每周五晚上放學會帶著很多練習冊回家過周末以減輕愧疚，但是會很快沉迷于在線漫畫以至于周一還會一筆不地帶回來……

讓他覺得他們這樣像，讓他覺得，自己也是因為這些巧合而欣喜地喜歡上他。然而他又如何知道，很多相見恨晚都是假的，真正的，從來就不是這些。知道通過這些愉悅的對話制造的煙霧，自己能夠切切實實地到盛淮南心底的不快樂。那是一種微笑著的不快樂，不信任任何人也不關心任何人的寂寞。縱使不了解這其中的緣由，但從第一眼見到車站上和幾個同學一邊聊天一邊假笑的男孩開始，就是知道。

然而不想談論這些。

“我聽說的，和別人聽說的，恐怕不一樣。”

枳看向邈遠的孔明燈，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承載著誰的希冀，地飄向夜空，熄滅、飛散。自己的愿不在紙燈里，卻不會熄滅。曾經小心翼翼卻怎麼都到不了的目的地，在放棄的當口，昏天黑地作了一番，竟看見他站在面前——不會再退一步。

“我只想聽你自己說。哪怕說假話，我也能聽懂真相。”枳鄭重地直視盛淮南的眼睛。

他看向，鋪天蓋地的容，在目中怦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