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羅凱和小興沖沖的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的時候，一切歸于寂靜。

夏芳然轉過臉，嫣然一笑：“好不容易，總算是打發走了。”

“可是，”陸羽平憂心忡忡地問，“真的沒有問題嗎？”

“相信我。”驕傲地仰起頭，“你不要忘了我本來該當老師的啊。等他們看見我們――就清醒了。雖然有點過分，可是沒有別的辦法。”的雙臂圈住了他的脖子：“我看見那個雕像的時候才靈機一的。他們從門口進來，要想到對岸的雕像那里去要繞一個好大的圈，所以――”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微笑，抱了。突然間認真地說：“能認識你，我很幸運。”

他想了一下，然后把向殘缺的耳朵，他溫熱的，馬上就要停止的呼吸吹拂著傷痕累累的耳，他說：“殿下，待會見。”

46

那是羅凱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幕。陸羽平的臉呈現一種奇怪的紫。但是他安靜地躺在夏芳然的膝蓋上，像是陷一個漫長的，睡眠的沼澤地。夏芳然著他的臉，抬起頭，安靜地對他們倆說：“現在，游戲結束了。羅凱，小，你們去報案吧。”

的近似殘酷的冷靜像塊碎玻璃一樣輕松地割裂了他的夢境。羅凱有一種突然被驚醒的覺。死亡近在咫尺，不聲但是有竹地盤踞著。目里并沒有毫挑釁，卻有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看見了嗎？”夏芳然笑了，“你們以為死是什麼？死是一件非常嚴肅，非常認真的事。不是可以隨隨便便被你們小朋友拿來當小白鼠做實驗的東西。現在，游戲結束了。你們要去報案，然后乖乖地回家吃晚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才是你們該做的事。”

羅凱轉過頭，開始沒命地狂奔。“羅凱！”小呼喊的聲音清澈得就像是月，“羅凱你要去哪兒？”

“去報案。”他停下來，口得像是要裂開。

“為什麼？”小的眼睛點亮了的整張臉，“你忘了我們是來干什麼的嗎？”

“小！”夏芳然厲聲地呵斥了一句：“你想干什麼？你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羅凱氣吁吁，“你等著我回來，等我回來咱們再慢慢說。”然后他像是飛翔一樣地轉過，消失在遠的暮里。

路燈點亮了。慘淡的月的白。這路燈把小的臉龐映得像是日本能樂的面。小決絕地安靜著，一不地站在那兒，凝視著眼前這個像是雕像一樣的人。的藍寶石戒指就像一滴天空的眼淚，靜靜地，在殘酷的手指間凝結著。

“夏老師，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丁小。你不記得我寫的作文了嗎？是寫給你的呀。我說我想做一個服裝設計師，做最漂亮的服給你穿，你都不記得了嗎？”

驚愕像是狠狠的一個耳那樣讓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然后安靜地說：“真巧。”

“夏老師，你那時候好漂亮啊，我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再上過像你一樣漂亮的老師。你還記得你指揮合唱隊嗎？你的子是紅的。你――”

“夠了。”啞聲說，“那你應該明白的吧。你看看現在的我，我比你有充分一百倍的理由去死。可是我不怕你笑話我，我看到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我還是害怕了。這樣你懂了嗎？我害怕了。那你呢？如果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任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好了。你不只是任，而且可笑。你本還不知道人活著是怎麼一回事，也難怪你隨隨便便就想死。你以為死是什麼？不是你今天想賴床不上學就可以讓你把溫計放在下面的暖水瓶。你這連逃避都算不上你知道嗎？你是耍賴，以為這樣撒個就有全世界的人來心疼你縱容你――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一個人的命其實是很賤的，覺得它值錢的也無非是它的主人而已。可是你憑什麼想要這樣要挾別人？你又要挾得了誰？拿著無知當壯烈，你還投的。”

“夏老師，你騙了我們。”小憂傷地笑著，“你騙了我們。你還說陸哥哥不尊重人，其實他是為我們擔心，可是你，不過是瞧不起我們，對不對？”

“我不像陸羽平。”打斷了，“我沒有他那麼多的過剩的同心。羅凱說得對，長大就是學會嘲笑。可是我不明白你們憑什麼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呢？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嘲笑過別人嗎？你敢說你自己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嗎？長大就是學會嘲笑，這件事是不對的。可是小我告訴你，大家都有分。誰也別想撇清。無論是長大了的人，還是沒長大的人，――沒有人是無辜的。死也沒用，死只能證明你自己底氣不足，卻本證明不了你無辜。”

“夏老師。”小沒有遮攔地直視著，“你說我是耍賴。那你怎麼就能確定你沒有耍賴呢？怎麼樣就不算是耍賴呢？因為我們沒有被別人潑過硫酸，我們就一定是在耍賴嗎？”

站起來，毫不猶豫地甩了一個耳。搖晃著小：“閉，我你閉你聽見沒有？”們搖晃著，掙扎著，廝打著，聽見小倔強地著：“你就是覺得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可憐的而已。你們這些漂亮的人就像白雪公主的后媽一樣，沒有了漂亮就什麼都沒有了，就什麼都做得出來！”

重重地推了一把，小踉蹌著往后退，往后退，當魂飛魄散地撲上來想要抓住的時候，已經干脆利落地跌下去了，像電子游戲里gameover的小人一樣跌下去了。夏芳然拼盡了全力氣，奇跡般地在那一瞬間抓住的一條胳膊。下墜的力量險些把也帶下去，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抵住岸邊的太湖石。

“別怕。”夏芳然說，“使勁。我把你拉上來。”

“夏老師。”在湖水里仰起小臉，像是神話里的那種小靈，“夏老師，你覺得，我算是一個好人嗎？”

“來，用力，我可以拉你上來的。”夏芳然咬著，“你當然是個好人，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夏老師。”喜悅地笑了，用一種夢幻般的語氣說：“夏老師，你松手吧。”

“開什麼玩笑。”覺到汗已經順著的臉頰流下來，流下來。

“松手吧。”小閉上眼睛，微笑著嘆息，“夏老師，謝謝。”

小無拘無束地下沉的時候，聽見一片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水泡調皮的聲音。原來每天都要呼吸的氧氣是這麼生的一樣東西。窒息的，模糊的溫暖和疼痛伴隨著一種很深的睡意涌上來，小覺得自己的好像突然之間變得像湖底的泥沙一樣沉，一樣重了。可是這個時候，看見了。那麼燦爛地穿越的眼睛，的臉龐，一種盛大而如風的自由從的發間呼嘯而過。

47

“你要謝謝陸羽平。”徐至坐在夏芳然的對面，微笑著說，“幸虧他背叛過你，幸虧還有一個趙小雪讓他把那個包裹寄出去。否則的話，你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噢。”有些糊涂。

“陸羽平在二月十四號那天早上給趙小雪寄出去一個包裹。里面有他們倆初次見面時候的那把傘，幾樣小東西，還有一封寫給趙小雪的書。本來，那個包裹該在寄出后一個星期之到趙小雪們家的。可是大概是因為過年郵路忙的關系，那個包裹直到趙小雪又回理工大了之后才到。的爸爸媽媽也就忘了這回事了。直到上個周末才跟說起來。就讓爸爸媽媽把這個包裹快遞來，還沒有拆開就直接來找我們了。所以，”他深呼吸一下，“指紋很完整。還有那封書，筆跡鑒定也很順利――幸虧是手寫啊，如果是e-mail的話，可就本算不上是證據了。”

“你是說――我不會死了對嗎？那個你們找出來的莫名其妙的人終于救了我，是不是這個意思？”的聲音有些抖，臉上浮起一個孩子一般驚喜但是困的表。

“是這個意思。說到底還是塞翁失馬，安知非福。”他微笑地看著。這個終于得救了的人還是一副高傲的樣子，但是恩在的臉上，聲音里，甚至是周圍的空氣里彌漫著，帶著蜂一樣金黃，甜的氣息。

“真奇怪啊。”笑了，“最后活下來的人居然是我。”

“這是好事。沒有什麼奇怪的。”徐至說。

可是聽不清徐至在說什麼了。他的一張一合，但是全都聽不清了。像條河流一樣，浩浩地穿越，蓋過了。通明的溫暖中，清楚地覺到了親人的，悉的氣息。陸羽平，你當時發現我放你鴿子的時候是不是氣瘋了啊？可是陸羽平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眼淚涌了上來，灼熱的眼淚使，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麼過了。一直不允許自己用這種方式示弱。可是現在，示弱吧，低頭吧，激吧。劫后余生的時候低頭不是屈服，不是恥辱，而是默禱――因為，肯雙手合十。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心甘愿的啊。

閉上眼睛。看見了他的臉。想你呀你這個家伙你說到底還是另外有一個人，說到底你們男人真是不可救藥啊。可是，知道會用的有生之年來想念他，來回憶他，在心里這樣跟他講話，把發生過的，他看不到的事都這樣告訴他。用這種方式走完他們作弊未遂的一輩子。

現在沒有人我“殿下”了，我很寂寞呢。

“夏芳然，我的名字陸羽平。陸地的陸，羽的羽，平安的平，記住了嗎？”

陸羽平，你過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