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宮……

這個念頭在歸晚腦海中轉了無數遍，可是直到此刻，依然還在這紅瓦高墻之中，著郁樹蔥茂，嘆著淡憂清愁。在猶豫什麼呢？一遍復一遍，自艾自問自嘆，這宮中多住一日，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日漸盤繞，無形中猶如黏稠蛛網，沾上就是一的腥，還帶著腐心蝕骨的痛。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坐在景儀宮的后院，這一一景如相府別無二致，勾起悠悠之，宮中并無說話之人，口輕聲唱起來。

皇上變了，自那離魅的一夜之后，一個多月，他似乎在不斷地改變著。景儀宮的變松了，可以自由地在宮中游，宮太監的稱呼變了，“樓夫人”一夜之間變了“晚夫人”，輕笑出口，歸晚唱著的聲音揚高了幾分，豈會不明白皇上的用心，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皇上刻意模糊的份，為的就是“名正言順”四個字。

君王多似無……

耳邊仿佛又飄過陣陣哀號之聲，眼前又晃過幾日前李公公死時的景。本以為出宮還要等候除去李裕良機，誰知前幾日竟意外到了這樣的機會，李裕素來在宮中枉法跋扈，幾日前，正在把景儀宮中的陳舊珍品搬出時，上了大腹便便的印妃，也許螢妃真是所有后宮子心中的痛，就算是只看到東西，也及了印妃的傷口，然大怒，加上早被挑撥過的緒本就對李裕不滿，趁著懷著龍子之時，非要給他治罪。聞到風聲，到花園中探看，正上同樣聞風而來的皇上。

他本是想救李裕，最后不知怎麼，竟忍了，眼看著心腹總管被活活打死在棒下。為此形，印妃可風了一回，由此證明了目前是皇上最寵的妃子。李裕一死，對歸晚來說有利無害，可親眼見他因為這麼一個可大可小的罪名而喪命，也不僅有些兔死狐悲的。皇上從邊走過之時，輕聲言道：“你既然想他死，朕全你。只要是你所想，朕就如你所愿。”這句話，聽得遍發涼，瑟瑟作冷，鄭锍啊鄭锍，難道真是這般詭莫測，萬事在手，他到底又看了幾分？

紅墻綿綿，相連，這皇宮，猶似虎龍潭。“舊游舊游今在不？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繪聲繪，縈婉轉，宮裝麗影，一個人無限寂寥地唱，唱的是戲，唱的是人，唱的是腸半損的。

進宮已有多久了？冬去春來，春走夏至，轉眼蕭蕭，竟然已近五個月了，德宇已是總管，也有了出宮的機會，可是為何遲遲不能決定，在等什麼？

驀然發現，天下之大，可偏偏無容之，相府不能回了，投奔哥哥也不是上策，去找樓澈……他會笑著迎嗎？

回念一想，天下間，可有人是在等待的？的家又在何？可有一盞燈、一席凳、一杯茶、一聲淺長的問候是專為而設、而候？

非神非魔，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能掙名利，難以抗拒……之所，黯然銷魂，又如何開口，夫君啊夫君，猶記我否？

猶記我否？

“漠漠黃云，木棉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夏日融融，梅花早落，疏影薄散，暗香消塵，這灼烈烈，只有還到寒冷，始終維持著一抹不融于世的卓然，如此之難啊……

清脆掌聲盈耳，歸晚回頭視之，皇后淡紫清影，寬袖錦袍，獨影溫婉立于院中，笑睨著盯視，“似我愁……唱得真是木三分。”

已經多久沒有見過皇后這樣的笑臉相迎了？此刻得見，卻又覺得有些不太真實，這隔著似的看，忍不住去猜測其笑后的深意，本以為還有的三分姐妹之，也給這不能捅破的給隔淡了。

“皇后娘娘。”歸晚輕呼著走近，說道，“什麼風把娘娘吹來了？”

“一家人不必這麼客套，”皇后氣定神閑，雍容之態世間見，“我們倆何必還這麼生疏？”

被那“一家人”三個字所，歸晚斂眉，只能笑著皇后，等說出來意，這宮中任何人一舉一都是含著意思的，絕沒有毫浪費，笑也是，也是。

“怎麼？你是在怪我這陣子對你的冷淡嗎？”皇后笑問，“這宮中多狡詐，誰不是小心翼翼地活著，你莫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不得已，一切都是不得已。但凡做了錯事，最好的借口就是這三個字，歸晚淡如地一笑，清風遐邇。

視線在歸晚臉上轉了一圈，皇后輕嘆出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歸晚，你我本該是這世上最親的人，奈何如今這樣，都是造化弄人。從前我欠你的，從無一日忘過，今日我問你最后一句，你可還信我？”

還信嗎？歸晚正在這麼想著，猶豫著，口中已經搶先答道：“信。”

皇后平靜的臉上終因這一聲信字出真摯的嘆息：“樓相昨日已經回京，再過一會兒，就要進宮來了，你可想去見他一面？”

把愣怔明顯地擺在臉上，歸晚定定地看著皇后，似乎想從中看出真假來。在風平樹靜的午后，猶豫不決，見與不見，陷兩難之境。意涌上懷，的笑不再純粹，摻進了復雜的緒，備顯艱難，“好，我見。”

******

“這里是什麼地方？”跟著皇后在宮中七拐八彎地盤繞，來到一間狹窄的房間，看起來十年未有人住過的樣子，歸晚忍不住問，心里疑竇重重。

“旁邊是崇華宮的西偏殿，”皇后不甚在意地拿出錦帕揮去一桌的灰塵，仔細地拭著椅子，仔細地解釋道，“前太后在這里設了個暗室，能觀察到大殿發生的事。”

注意到面前的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片塵不染，與房況格格不，歸晚走近，仔細地打量，這才察覺到畫上鑿孔，眼一看，曾經和鄭锍共的大殿目清晰無比，暗暗惻然，這宮中的細布局說是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皇后也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壺茶，放在桌上，傾滿兩杯，輕呼歸晚道：“他們就要來了，我們于此靜候吧。”

歸晚看一派坦然的樣子，出淡淡微笑，都說男人運籌帷幄，執掌天下，如今看來，人靜自知，簾后權謀竟也毫不差。自如地坐下，品一口清茶，托腮靜等。

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的漫長，茶香已淡，殿仍然無聲無人，歸晚閑適地環視四周，面上平靜無波，心底卻有些莫名的涌。

“樓卿可還記得這地方？”

這儒雅溫和的聲音從殿中傳進暗室，歸晚和皇后都是輕震，兩人對視一眼，皇后凝神向孔中張，歸晚紋不，斂笑傾聽。

“崇華宮西殿……今日皇上好高的興致。”聞此清潤如風之聲，歸晚眉輕攏，已經失蹤了近五個月之久的人，終于回來了嗎？

“樓卿從南郡回來，還為朕備了大禮，朕怎能不開懷？所以才想來故地一轉，一切都是托了你的福……”

“臣才應該謝皇上，不是皇上的恩澤，臣怎能去南郡之地……”

聽他們兩人在殿中客套敷衍，表面和樂融融，其實口腹劍。歸晚浮起似諷的笑，這一君一臣，城府之深，心計之重，也算是旗鼓相當了。

殿你來我往地說了一些無關要的話，歸晚將杯中最后一口茶飲中，看著皇后退回座位。殿突然安靜下來，無聲的沉悶著。皇后疑不已，正再次湊上前細看，說話之聲再次傳來。

“樓澈，你眼中早沒有朕這皇帝了，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這一聲中帶厲，皇后想要探看的作剎住，歸晚也放下手中空杯，兩個人均不知殿發生了什麼，卻頓覺氣氛凝重起來。

“你三番兩次阻止中書院設立，又聯合端王、南郡王，真當朝中無人了？”

雅笑之聲起，“既然今日皇上直言，臣也想進勸一句，皇上急功近利，大量起用初生之犢，排朝中老臣，這番作為雖然對集權有利，卻非良策。”

“好，”鄭锍也笑起來，狂傲至極，“好一句勸，這是你樓澈為相以來，說過的最中肯的話了。”

接著一陣杯盤之聲、淺笑之聲一再傳來，“當初太子勸朕殺你，朕猶豫不決，現在想來，就閱人來說，太子的眼勝朕一籌。”

“但是太子手段狠辣，不聽他人諫言，非是為君之選。”樓澈溫澤地接口，淡定的態度顯得有條不紊。

“所以你就聯合太后慢毒以害太子，站穩腳跟，你又以清皇室之名，揭發太后……樓澈，若論手段之狠，當年的太子也比不上你之萬一，小小一個常侍到如今的丞相，你可算是踏而上了。”

沉靜不語須臾，樓澈悠悠說：“皇上之言太重了，臣擔不起，當年太子之病確與我無關，至于太后，那是因為要除我，我才只能先發制人，只是自保之策而已。”

“廣植黨羽、權霸朝綱也是自保？”不屑地輕哼，鄭锍諷刺地笑問。

“如若不然，今日臣已經不能和皇上對飲，早就首異了，比之太子，皇上也高明甚多了。楓山之變、景儀宮之圍，皇上真是讓臣拙于應付。”

皇后聽得心驚，肅然以對，側過臉來，歸晚對回之一笑，那溫溫的笑融到皇后的心里，不知怎麼的，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殿中的君臣兩人繼續侃侃而談，家常似的對話里著雨腥風、爾虞我詐。談笑間，風云變幻一抹而過，天下、江山、權位，似乎都只是一盤棋，兩人對弈著比高低，弈子，亦弈天下。

“端王于東城門外等候召見已有三日了，如果皇上再不予理會，只怕民間對您的‘仁義’形象會有所損害……”樓澈如是勸道。

“端王，”鄭锍玩味地念著這個許久不曾聽到的名字，“端王，原以為他驕橫跋扈，真沒想到……是至至之人，為了一個人……”

嘆息出聲，隨即揚起三分輕狂的笑，忽而又一頓：“樓澈，你將螢妃帶出宮，我還當你真是如此深，不曾想你居然將帶至端王邊，以此作為和端王結盟的契機。如此手段，朕才到有點意思，下棋還需要個對手，如果沒有你樓澈，這朝堂必然失不。”

高不勝寒……聽鄭锍言罷，歸晚驀然有些慨，品味他話中含義，浮起黯然之意。兩君臣之間如此開誠布公，分明是殊死爭斗的前兆。權勢如此可可親，比之人，更讓英雄為之折腰。

所以，樓澈才舍了螢妃，舍了……

緩起，皇后詫異地轉過頭來，歸晚用手指做了個噤聲的作，淡笑著轉，輕輕打開來時的門，什麼都沒說，一個人翩然離去。后皇后還是那瞠目結舌、不能理解的模樣。

來時的路歸晚早已不記得了，繞著百轉的回廊慢慢走著，心里別無他念，就是想離開剛才那個窒悶的地方，心中釋然了，也空了，飄忽不可捉。原本以為自己有許多的話要說，此刻卻覺得一句都無法出口。

口堵住了，不過氣……

在宮中轉悠了幾，停停走走，歇歇想想，時間不知不覺就荒廢了許多。天漸蒙，日已偏西，一抬眼，歸晚終于找到了悉的地方，覺得有些疲累，舉步踏進宮門，這景儀宮的院子與相府一模一樣，怎麼都不能適應，心中排斥，眼角掃過，定格在一，驟然不語。

樓澈站在景儀宮的殿口，俊雅的笑中顯著煩躁和不悅，看到歸晚徐徐走來，畔上揚，快步走到面前，“歸晚……”千言萬語只化一聲低低的嘆息。

顧盼生輝，歸晚抬眸凝了他一眼，“夫君大人……”

欺靠近，樓澈聞言皺起眉，歸晚的稱呼里是帶著意味的，夫君是份，大人是權位，那稱呼里有隔閡。心下暗怔，出手，輕刮歸晚的鼻梁，又不舍得用力，象征地輕描了一下，聲道：“讓你久等了，我們回家吧。”

那聲音是春風含笑的，直吹到心里，出宮本就是所愿，歸晚點頭。涼風輕起，碎發飄到眼前，才一抬手，就到樓澈指，那修長的手指替把散發攏到耳后，而后一勾，順勢將輕摟進懷中，“氣惱了？你可以氣，可以怒，但是不許這樣故意忽視。歸晚……”

輕嘆一聲，樓澈也不知如何解釋，對著朝廷重事，他可以指揮若定，沒有半猶豫，可是對著這寵至極的人兒，他反而不知如何應付的緒。是永遠含笑的，怒也笑，悲也笑，就連沒有任何時都是笑著的，相久了，才知道那是習慣，一種滲骨髓的淡如。明知此刻是不開心的，他倒有些無措，拿重了，怕無意間傷了，輕了，又怕不進的心。

累了，原來是累了，輕靠著樓澈，本退開，終還是不忍，五個月來的苦，就在這懷抱里淡了、散了，耳邊聽他一句“回家了”，一酸酸的覺，泛上心來，惹來無限優。該信什麼？他人之言，還是眼前所見？在還沒有選擇好之前，心就累了，所以一切可以等以后再計較，默默在心底這樣說著，五個月來頭一次這麼放松。

輕地摟著歸晚，樓澈輕拍著的肩，哄小孩似的，看閉起眼簾，知道倦了，口中輕呢著：“在南郡看到一種宮燈，巧可，我帶回來一盞，給你放在房中可好？”

“宮燈？”歸晚輕蹭了一下臉，扇子般的睫了一下，“宮燈占地方，我不要。”

“我讓人給你打造一盞小的，掛在房中，用琉璃做面……”對歸晚的任視而不見，反而有些慶幸，的心沒有拒絕他。

見不應聲，知道是答應了，樓澈輕笑，續又說了一些南郡的所見所聞，半哄半勸，逗著歸晚說話，想要化解心中的結。

景儀殿外的宮見狀都有些為難，其中一個膽大的，悄悄湊近，聲音不高，卻讓樓澈聽得清楚，婉言提醒道：“樓……樓相，晚夫人，車已經備好了。”

樓澈子驀地一僵，歸晚覺到，睜開眼，退開，腰間被樓澈摟住，樓澈另只手過的發，環住的肩，溫非常。轉向宮的犀眸卻閃過厲芒，冷陣陣，“你剛才稱呼什麼？”

宮早被嚇呆了，不知哪里犯了錯，唯唯諾諾道：“樓……樓相，晚……晚夫人……車……車……”

“放肆，”樓澈冷冷地喝道，“以名為稱是宮中子的習，我樓澈之妻，應該稱呼樓夫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宮忙磕頭，“樓相恕罪，奴婢是聽從上頭的吩咐……”

“來人！”半點不給機會，樓澈高喚一聲，殿外涌進幾個侍衛，排列站開，“帶下去，掌五十，攆出宮去。”

宮不停地磕頭，口中求饒，侍衛聽命立刻上前，死拖活拽地把宮帶出殿外。旁邊的宮們早已嚇得不敢吱聲，哆哆嗦嗦地又上前一個，“樓相，樓夫人……車已經備好了。”

到從樓澈上彌散開的怒氣，歸晚不語，沉思著，樓澈已經低下頭，“累了嗎……這就回家。”

輕輕在頰邊印下吻，連涼風都融在這中，拂面帶著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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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宮到道有一條長道，兩旁紅墻綿延，猶如無邊長線，遙遙無盡。和樓澈并肩走在道上，歸晚看向前方，不自想起曾經和螢妃一起漫步于此，討論過此道的長短。說，去時歸心似箭，來時長路漫漫，螢妃心思細膩，在此話中可見一斑。此刻道還依舊，人已裊然，姿容傾城的子，最終都是如此命運嗎？

心中一寒，歸晚想要回手，一之下發現樓澈握著不肯放松，不，力道之大，甚至讓生痛。偏眸看向樓澈，薄抿，微小的弧度雖笑猶怒，才想開口，樓澈突然慢下速度，盯著前方，笑漾開，幽眸卻更見深沉。

“皇后娘娘。”

依著深宮最后一道門欄邊，皇后款款而來，華貴的姿態不改，笑道：“聽說歸晚要出宮了，我來送送。樓相，讓我和尊夫人說幾句己話可好？”

樓澈沉眸一笑，松開握著歸晚的手，雅然地退后幾步，“臣代歸晚謝皇后娘娘之恩眷。”手輕恭，瀟灑地走開，拉開與歸晚和皇后的距離，站于后方。

歸晚轉了轉已有些生的手腕，皇后走近，親地拉起的手，幫著，兩人慢慢踱前。

“剛才怎麼就這樣走了？”皇后輕聲開口，“可是聽到不舒心的話了？”

“皇后娘娘多心了，空氣混濁，我些氣而已。”歸晚笑。

牽著歸晚白脂似的纖掌，皇后輕嘆：“你到底信不過我……歸晚，人難為，深宮后院，侯門大宅中的人就更難為了，這意思，我想你也明白，嗯？”

這話是了的，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歸晚心中一，看著皇后，溫婉的笑，有七分貌似母親，暖意涌上，歸晚輕握住皇后的手。

“男人的心放在天下上，人的天下放在男人的心上，這就是人的難為之。我宮這麼多年來，悟出一個道理……”皇后的瞳迷茫起來，似在回憶什麼，口氣也飄忽了，“與其爭寵，不如爭位，人的虛榮建立在男人的權勢上。”

“皇后……”歸晚啞然，揣測著皇后這番話的深意。

“歸晚，今日找你去崇華宮，其實想跟你說，只要你愿意，我愿與你共執印，分治后宮……”皇后突然一頓，平地一聲雷地說道。

暗自一悸，歸晚松開手，瞥過后，樓澈不曾注意的樣子，這才回眸深深注視皇后，“皇后娘娘糊涂了嗎？怎麼能說這種話？”

皇后鎮定大度地一笑，說不出的寬容和麗，“你是七竅玲瓏心，怎會不知道我此語出自真心，我只問你一句，你愿意嗎？”

歸晚怔怔地看著皇后，眸對眸，深其中，翦翦秋水，灼灼朝，著如許華。

堅定地搖了搖頭，歸晚邊新月如鉤的弧度揚起，“我非凰，何以帝王之家，謝娘娘的意，我承不起。”

停頓須臾，皇后笑出聲，張揚大笑，似開心又似愁悶，笑陣陣，連隔著段距離的樓澈都疑地探看不已。好容易收起笑，皇后認真地看著歸晚，“好……好，果然是玲瓏過人，是清風姿然，世間又有幾人能及得上你，是我枉做小人之態了。”

這一國之母的子說著說著，眼淚盈盈，眼圈暈紅，歸晚見狀，酸之亦起，聲勸道：“娘娘不用多想了，路到盡頭，不能再送了，快回宮吧。”

看到道口停著相府的馬車還有侍衛等候，皇后恍惚地點點頭，啟口言，又輕合上畔。樓澈走上前，驚異地看著皇后，牽過歸晚的手，拋下一句“皇后娘娘告辭了”，就往前走去。皇后懵然地在原地站了一站，忽然又一，快步上前，拉住歸晚，湊于耳旁，輕言道：“從玄育門走，千萬不要去玄吉門，切記。”

歸晚詫異地回視，夜眸輕轉，已經猜到其中些許玄機，潺潺暖意浮上，百集于。

“謝謝你……姐姐……”

皇后點點頭，又搖搖頭，清明的淚珠滴落下來，站在原，看著歸晚和樓澈上了馬車，馬鞭高揚，車骨碌之聲響起，才恍過神來，回過，回宮中，被眼前紅墻聳立的長道嚇了一跳，怔然之，帶著看不到底的惆悵，慢慢向深宮走去，掩于虛華之中。

******

“怎麼？不舒服？”樓澈舉手上歸晚的額，指間輕按蹙起的眉宇，溫潤的視線鎖著，想看出什麼端倪似的。

把車簾掀起一角，看到是前往玄育門的路，心稍定，歸晚回頭看著樓澈，玉似的臉，清貴的氣度，真切的關懷，如此翩翩風雅的男子，到底帶著什麼樣的心？心中略微掙扎，深深一個呼吸，問道：“你把螢妃帶到哪去了？”

樓澈一個輕愣，沒有料到歸晚突兀地跳出這個問題，含笑道：“姚螢和我已經是舊事難提了，不要把它介于心懷。”話音輕笑，倒似有愉悅。

“夫君，你把帶哪去了？是……端王那里嗎？”哽在心中，不吐不快，歸晚續問道，就算真實讓人難以接，也想親耳聽他說一遍。

笑斂去，樓澈眸中異掠過。“是誰對你嚼舌了？”

深切到他的不悅，歸晚然淺笑：“那麼說，是真的了？”

眉目一沉，樓澈輕抿角，幽深冷眸定定地看著歸晚，見悠揚之態，輕然若風，他忍不住嘆息一聲，意流轉，“我愿解釋，你可愿聽？”

疑地看著樓澈，歸晚頷首。樓澈見狀，又帶起淡淡笑容，沉聲道：“那一日，我到宮中……”

“相爺！”一聲大喊，震天地傳來，打斷車兩人，樓澈冷芒瞳中略閃，平靜的臉上微有驚疑。歸晚聽出是樓盛的聲音，暗驚，樓盛為人素來沉穩，是侍衛中的支柱，何事能令他慌張至此？

“相爺，玄育門有埋伏……”大聲嘶喊中，侍衛的馬蹄聲似乎有些紛。

樓澈立刻揚手揭開車簾，向外看去。

車簾高，目是一片暗紅，歸晚的心瞬間跳。傍晚的京城，余暉未消，罩著迷蒙的晚霞，氤氳著有如褚石染出的紅，占據了半片天空，玄育門下的一眾將士就襯著這如詩如畫的景，肅殺地站一排，攔住出路。為首的將領材小，一張英氣發而又嵌著俏麗的臉，秋風颯颯之姿，綠水漣漣之態，為子卻有著不輸男兒的將風。

“樓相，皇上有旨，請夫人留下，再在宮中多逗留幾日。”高居馬上，林染大聲宣布來意，一全黑的戰袍，配著的英姿，肅穆如同戰神。

歸晚訝意和惱意同時侵上，手抓車備著的團，定神不語地看著簾外猶似陌生的景。

驚疑之倏閃過瞳，樓澈依在車窗口，薄笑里含著冷，譏道：“這樣的陣仗，是待客之道？林家世代標榜正義長存，不欺弱小，不辱良善，如今如此作風，樓某也算見識了，真是失敬啊，林大小姐。”刻薄的話吐出口，他笑意融融，半點不見慌張。

驟然沉默，林染臉陣紅陣白，隨即又橫刀向前，聲音一板一眼：“樓相莫怪，我也是奉皇命行事，還請夫人下車。”

攔門的將士是林家軍，軍容整齊，前一排手攜陌刀，后一排弓箭上弦，雖然半不，迫之氣已經濃烈地彌漫開。

歸晚仔細地探看著樓澈的表，就怕錯過細微的變化，可是那幽沉的穩健無跡可尋，晴不。手下一暖，發現樓澈的大手包住的手，堅定地沒有毫的懷疑和猶豫，同時對著車外隨在側的樓盛命令道：“沖過去。”

車外居然沒有應聲，樓盛略有些失神地著前方馬上的倩影，臉上現出陌生的緒，以至于刮過耳邊的喝聲都充耳未聞，心半上不下，百味陳雜，也不知是什麼滋味，直到樓澈一聲短喝“樓盛”，他才回神，耳的即是命令“沖過去”。

沖過去？沖過去？抬頭向前，他以百般復雜的神看向林染，驀然發現對方似乎也同樣閃過模糊不清和掙扎的表。

心一痛，還來不及細想，手已經習慣地上刀柄，金屬之聲燦然，銀一閃，他揮刀指前，口中喊道：“保護相爺和夫人，上。”腳夾馬腹，箭穿而出，侍衛們應聲而亮出兵，同時向前沖去。

被這迫人的氣勢所震，歸晚看著車旁的侍衛們勇猛地躥前；慨然未起，本是停著的車又開始瘋狂轉，劇烈顛簸著往前。忙扶住車欄穩住子，背后似乎有了依靠，波也不是那麼大了。偏首，對上半半沉的神，樓澈正環著的子，將納懷抱中，心稍定，神思移到車外，一片紛雜沓的鋒，兵戎擊，狠砍殺嘁，幾乎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皇宮之中。

皇上似乎是鐵了心要留下人，也許還有把樓澈一并留下的意思。林家軍本都是驍勇善戰的部隊，行有法，氣勢如虹，而相府的近侍衛都是樓澈心挑選的高手之眾，兩方接，竟然一時難分高下。一邊是牢守陣腳，一邊是全力強攻，本來還留有余地的爭斗隨著馬車逐漸靠近玄育門而變得殘酷起來，殺氣漫到空中，傳染似的散人心中。林家軍素來征戰沙場，厲氣如虎；相府侍衛得到放手一搏的機會，矯健如豹；虎豹之爭激斗慘烈，哀嚎聲、怒殺聲愈聞愈高。

歸晚看得愴然，扭頭之際，看到林染和樓盛纏斗在一起。兩人廝殺激烈，刀刀驚險，招招狠辣，搏命似的拼斗；可是里面又有些其他東西影響到了他們，所以總在生死關頭，刀鋒偏過，都沒有傷到對方，兩人就這樣打斗著，在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況下，放棄傷害對方的機會。

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歸晚憂懸于眉尖，進宮許久了，樓盛留在相府中，而看守相府的恐怕就是林染吧，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上流出來的意是騙不了人的，即使那是藏在厚厚幕簾之后的。恩仇、糾纏著，在這一次的搏殺中得到了緩解，刀劍影中，消減著一切愫和恩怨。

眼看著已經快到了玄育門下，林染刀一揮，亮閃過眼，退樓盛，拉馬回，同時退后，一看形勢不利，咬牙高喊：“放箭——”

未曾過的后一排弓箭手得令立刻拉弦、放箭，因為早有命令，不得傷害車人，所以流星似的箭都向了相府的侍衛群，避開了馬車位置。箭如雨下，破空的利聲不斷沖著侍衛而來。箭尖細，難以防范，侍衛們手再好，也疲于應付，隊伍有些零散，步伐也紛起來，馬車難以再前行。

車樓澈深鎖眉頭，眼定然看著車外，掃過全場，喝道：“殺過去，先擒林染，死活不論。”

一語即出，侍衛高聲應命，歸晚暗驚，寒意襲，林染不是別人，是輕風綠波的草原上共同笑語的朋友，是曾經患難與共的恩人，怎能如此對待，那一聲“死活不論”分明是要痛下殺手也在所不惜的深意，心微微搐，喊道：“不行，不許傷害……”子一，被樓澈牢牢摟住，環固的手臂鐵一般的強。

侍衛們并非沒有聽到，但是他們所效忠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樓相，別人的話，夫人也好，皇上也好，都沒有理會的必要，仍然向林染沖去。

樓盛是戰局中最茫然的一個，耳邊聽不到其他聲音了，只有西風呼呼的凜冽聲，金戈接，厲喝喊，都像隔了似的停駐在耳鼓里、傳不進腦海中。大批人馬突然沖來，震碎了他的茫然，剎那回到了眼前，向前看去，那馬上俏的麗影，黑甲戰袍，英姿颯然。駕馬靠近，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聽命捉，還是保護不他人的傷害，忽然一道利影刺到面前，他用手一撥，影略偏，卻著他的左臉而過。溫熱的覺從臉頰上流下來，他才知道剛才是被箭過，完全覺不到痛似的，他繼續驅馬向林染而去，臉上不斷地流著，他也無暇理會，一點一點……快要接近了……

“不要——”子的尖聲刺耳傳來。

驟然又是多道利破空撲面，他來不及反應，眼前一花，黑影撲過來，他正想手去接，撞擊在一起，沖勢巨大，一聲巨響，樓盛抱著溫暖的軀，一同摔下馬背，落地的頃刻，他愣怔的靈魂也隨之碎了一般。

不要……這聲高喊含在歸晚的口中，有人先一步了出來，子的聲音倉皇地撼全場。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一剎那而已，林家軍的弓箭手全都呆愣住了，因為樓盛的接近，他們以為他要傷害林染，所以箭箭沖他而去。眼看他要喪命于箭下時，林染卻突然撲出，擋在箭口，林家軍就是想收回箭也無能為力了。

敵我，在這瞬間難以分清了……

為何要救他呢？全場怔住的同時，所有的人都在問這個問題。

樓盛巍巍地抱住林染的，一張臉扭曲地分不出表了，半張流不止的臉模糊不已，圓睜的眼里什麼都沒有，只有滔天的驚和悔。手上過林染的背，上面明晃晃的三只穿心箭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想要手去握箭柄，卻發現手抖得連力氣都失去了。

懷中人吃力地抬起手，殷紅地浸了黑的鎧甲，費盡了所有力氣才輕攀上樓盛的臉，角好不容易才出一個笑容，“累了？”

所有的一切都化在了這句話中……

其實有很多話要說的，要他以后在武袍之穿件鎧甲，因為爭斗危險，要懂得保護自己，這莽漢子心思大條，是不會注意這些的；還要他不要介意門第之見，因為已經不介意了；也要他不要再凌晨練武了，更深重，寒氣易傷……還要……要他為做好多好多的事……可是，沒有機會了。

林染的眼輕輕閉起，什麼都沒有代，含笑著，漸漸失去了與這世界的一切聯系，生命逐消，燃燒殆盡……

全場幾盡無語地看著。

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歸晚哽咽無聲，心就像被鑿了一個，空無填補，趴在車欄上，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那墻壁上的龍是張牙舞爪的，似要飛天的絢麗，可是那樓盛的表卻是模糊的，一片紅暈的彩，掩蓋了一切，一片，越融越大，流淌在地，半天紅霞，似又與地合在一起，除了紅還是紅，除了還是……

漫天……

“快開門，出宮。”全場之中，只有這聲音是冷的，鎮定地抓住時機，睿智地指揮著。

車又開始轉，顛簸著向宮門沖去，歸晚死死盯著場中心，樓盛依然一不地抱著林染，那悲愴，使大地寂然，萬肅穆。

西風又起。

突然一聲驚如悲的哭嘯起：“啊——”樓盛仰天悲鳴，愿天聞，愿地聞，愿……聞……

直上云霄……

誰道英雄無淚，誰說英雄無悔……

此可待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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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林府。

從清晨起就有著絡繹不絕的人往府涌來，其中有在京的員，有多年鎮守邊關的士兵，還有市井的販夫走卒，無一例外地趕到林府中，為林氏長染點一炷清香，送最后一程，時有掩面者暗泣一聲，幽幽地輕道一聲憾。

就在林府下人紅著眼眶在院里院外奔走之際，府外又停下了一輛輕便的馬車。眾人的眼都被吸引了過去，并非是這輛馬車有何華貴異常之，而是那趕車之人，材魁梧，左臉之上，從眼角延到下顎，深深兩道口子，沒有任何包扎的傷口上只撒了點藥，不曾完全愈合的傷口可見其腥紅的，可怖至極。

剛下馬車就看到眼前這幕，所有人都在用奇異的眼不時打探著樓盛，歸晚顧盼一轉，正喚樓盛，卻見其帶傷的側臉微著，拼命抑著什麼，完全沒有在意到周圍人的反應。

“何苦……”不自覺地，歸晚輕喃，聲調略有哽。

何苦……明知來了也是在未愈的傷口上更添傷，為何還要來呢？猶記宮中出來那一日的深夜，半月似鉤，夜沾，樓盛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口中喃喃自語有聲。直到見到樓澈，才伏跪地，跡如漆的服，瘡痍滿目的臉，都借著一跪之勢，掩了稀落斑駁的樹影里。連從不聲的樓澈都出些哀痛之。

而后，樓盛獨站于院中，樓澈孤坐于書房，靜默地度過一夜。第二日，主仍是主，仆仍是仆。

“樓盛……”喚回他的心神，歸晚進林府的門檻，卻發現他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門外，任由打探和流言在旁盤繞。黛眉輕挑，忽瞥到他眸中痛，干涸的眼眶空一片。

本不應該帶他來的。是樓澈說，讓他送最后一程，不然會后悔其半生。一句不悔，換兩次心痛，心微微酸起來。歸晚跟隨林家仆人往堂而去，目皆是縞素，凄清甚然。

染之死，換來三日的平靜，似又滌清了一切……

出宮之時，林瑞恩守于玄吉門，林染守于玄育門，聽皇后之言，避開了林瑞恩，對樓澈來說是幸，對樓盛來說卻是刻骨銘心的痛，兩者之中，何者為重？

越來越迷，世事無全、無常、無理，耳聽眼見都不一定是事實的全部，正如樓澈近三日來所說的解釋。當初他在宮中遇圍，打算從皇宮暗道中，當時的形怎容他扔下螢妃，扔下，皇上的矛頭會立刻轉向。他對不再，信義尚存，答應照拂平安，就不會在危難時撇下。帶著螢妃逃出宮，馬上人通信于相府，還沒聽到任何答復，相府已被團團圍住，他在蕈園苦候三個多時辰，眼看京城即時就要閉，才不得已離開京城。

這些話解了近半年的疑，心中梗塞不在，卻多了一份哀涼，如今這一切，都是用染的命換來的，這份解釋是染巾幗的全。

沉思著，繞過了院，大廳傳來陣陣啜泣聲，黑棺木居中，棺上篆刻著沉寂深重的“福”字，越過重重人群，歸晚愕然地看向守在棺側的人影。

林瑞恩靜站靈堂一側，表比平日更清冷了幾分，堂線稍為昏暗，牌位旁的微弱燭火映過他波瀾不興的瞳眸，除了默然，就是漠然。

歸晚越過幾人，徑直來到堂中，敬上一炷清香，看裊裊淡煙在眼前浮過，眼前的雪白似乎化了一片籠罩過來。在這純白一片中，偏鑲一道亮黃，原來堂正心擺放著一個長匣，只消一眼，歸晚就猜到其中供著的，是皇上剛發的圣旨，聲稱林氏長猝死于重疾，并追封林染為“護國公主”的手諭。真實就這樣輕巧地掩埋在這長匣中了，再無人開啟。

“染……”緩放下上香的手，歸晚仰首看著牌位，“多保佑他吧……”

那個從不流淚的莽漢子在為你哭泣，你可聽見了？染……

“夫人。”林瑞恩邁上前幾步，對歸晚側頰相，“能否請夫人移步后院說話？”

他堅毅非常的神態告訴歸晚不能回絕，歸晚不置一詞，隨他安靜地退出靈堂之外。輕風不識愁滋味，吹面似帶三分甜。在后院停下腳步，滿院花，花盛而不落，隨風瓣舞，明然淡雅。

“姐姐最花，說花高潔，就像非凡俗人士不屈就奉承而有骨氣。”

迎上他半郁半凈的眸子，歸晚從中探到了名為“傷痛”的懷，“將軍……”就像對著樓盛一般，無法開口安什麼。

“家父酷兵法，一生戎馬生活，盼后世繼承其志，可是第一胎生的居然是兒，為此，家父半年未曾進家門一步，后來在外生了我，帶回家中。從小姐姐不曾得家父半疼，可是姐姐好強，事事爭先，兒家的東西全舍了，明明是兒之，偏學的是男兒之志。”林瑞恩踱到花之前，手襯起一朵似煙火半盛之，“姐姐遵守的是林氏家訓，一生為國，征戰沙場，抵外敵，護衛皇權……”

林氏之，應該是在沙場抗敵之時流，是該保家衛國時流，這之軀，都是為君而存、為民而存、為國而存……

微微惻然，歸晚怔頓半晌，低頭看著滿院，有所悟道：“將軍有話不妨直說……”

默然地看了歸晚一眼，林瑞恩滿臉的蕭肅，“朝廷君臣不和，則必權勢分裂，上下不能同心，視為國之大忌。弩族居極北之地，虎視眈眈，邊境不可一日放松，幾藩王擁兵自重，朝廷難以管制，朝堂六部衙門均看樓相臉，而新提拔的近臣則聽命皇上，想要改革制，如此僵局，以此長久，于國不利，夫人……以后又該當如何？”

聞此一番話，歸晚滲出冷汗，這局勢在心中是有譜的，但是從沒有像此刻如此清晰過，林瑞恩說的是極逃避的問題，這局棋，下到這一步，該如何繼續走下去？朝堂之上沒有和局，最后只能分出勝負，輸者是誰？勝者又是誰？

看看眼前冷峻的將軍，突然發現，他是只沉靜的老虎，他冷眼看著一切，紋不，手握三軍，心如止水。他不是不懂玩權，而是不想玩權，鄭锍和樓澈的心放在了朝堂上，而他的心，恐怕是留在了浩瀚的蒼穹之上。手中之劍，非是為己、為權，而是為民、為國，這就是軍人的驕傲，他的功、他的偉都是戰場上一刀一劍拼殺而來。

這滿院的花猶似林氏的象征，不屈不折、潔然傲立。

“將軍的意思……是忠于皇上，決無二心嗎？”悠淡地開口，歸晚瞳中映著他潔白一。

“是。”沒有半猶豫，林瑞恩應聲，“夫人，我知道你為難，但是，你對樓相和皇上都有一定的影響力，希夫人為京城之中的大小員、為邊疆之地的百姓多考慮三分，稍緩爭斗。林某不希，終有一日，要揮劍指向樓相、指向夫人。”

這番話，本是一輩子也不會出口的，可是染之死，卻清楚地昭示了朝廷未來的前景，茫茫。著這近初秋之，他不慨然，能為明主效忠是其一生之志，年時曾經鎮守過邊疆，對那里的百姓也生出了濃厚的，他對這片土地有了榮辱與共的使命，見朝廷紛爭愈見慘烈，他也面臨選擇，當今皇上雖不能算明君，但是忠義二字他絕不能拋棄，這是他為林氏將門的錚錚鐵骨。士不可無節，將不可無義。

瞠目以對林瑞恩，歸晚到一瞬間的窒息，這話外之音分明是讓勸服樓澈放權，畔扯出苦笑，樓澈之意已決，誰能撼半分？權勢在握，又豈能輕易罷手？自己到底該如何做？

在頗為明的燦爛朝下，林瑞恩沐浴其中，影無限擴大著，歸晚半合上眼簾，避其芒，須臾睜開，瞳中一片明清。

“將軍，請給我一年時間，如果我不能化解這僵勢，那麼一年后，我遠避他鄉，離開這是非之地。”

似是沒料到說出如此壯志之言，林瑞恩明顯微頓，臉有所緩和，但又帶上一點擔心。

話畢，歸晚頷首，道了一聲安，離開院向外而去。

“夫人……”一聲低喚又定住的形，這音調似比剛才和不，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回頭。

“如夫人有何困難，林某仍是那個為你拾帕之人。”

梅影似疏，浮香黯然，他愿意為折腰拾帕……此此景，沒有半刻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