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的鄒小姐》第十五章

房門外頭是蘇悅生,其實一看到他,我就笑不出來了,所有的表都不由自主僵在了臉上。

蘇悅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玄關的墻面上鑲著幾何圖形的鏡子,我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狼狽,剛剛在床上滾過幾圈,那條特別短的子,簡直都快到腰上去了,我尷尬的把它往下扯,怎麼扯也扯不到太長,我下午剛剛心做過的頭發也弄了,蓬蓬好像一堆草,總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種當頭,只好我自己先找臺階下,我訕訕的問:“你怎麼來了?”

蘇悅生沒回答,走進房間,看了看冰桶里的那支香檳,然后又從床上撿起那只酒杯,擱在餐幾上,他瞧了瞧我胡踢在床前地毯上的那雙高跟鞋,最后,才又拿起另一只干凈的酒杯,替自己斟了一杯香檳。

我看著他慢條斯理喝香檳,簡直想揀起自己那只高跟鞋,就往他額頭上砸去。

這個混蛋!

喝完了一杯香檳,蘇悅生才說:“說吧,到底什麼事。”

我把手機拿起來,飛快的翻了翻通話記錄,然后對他說:“沒什麼事,我就是打錯電話了。”

蘇悅生冷笑一聲,說:“別說你只是喝了幾杯香檳,哪怕你醉得要死,也不會打錯我的電話。你既然要裝,那就在這里慢慢裝。”說完他就起要走,我連忙抓著他的袖:“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

我磕磕將事的前因后果講了一遍,本來這件事就并不復雜,可是因為心虛,所以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事說清楚。蘇悅生聽完之后沉默著,倒沒有表態。我一時有點僵,只好訕訕的拿起香檳又替他倒了杯酒,他卻也沒再那杯酒,過了好一會兒,才對我說:“這是最后一次。”他說:“我希你以后別再耍這種心計了,下次我也不會再管了。這次就當是分手禮。”

我用很輕的聲音說:“謝謝。”

這時候他才拿正眼看我,其實也就是瞥了我一眼,被他這麼一看,我突然犯了蠢,問他:“今晚你不留下來麼?”說完我自己都覺得后悔,恨不得將舌尖咬掉。

蘇悅生笑了笑,就是他平常的那種笑,最讓人覺得可惡,他說:“七巧,我說過,我不想再見你了,真的很煩。”

我低著頭送他出門,他走的很快,關上門之后我才覺得有點傷心。事就這麼解決了,我應該高興才對。我一直很擔心,蘇悅生會大發雷霆,我這麼一點淺薄的心機,當然會被他看出來,不過他還是來了,其實我就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他順勢給我個臺階,我又覺得很難過。

我把酒店送的那瓶香檳都喝完了,不知道去了多次洗手間,我記得我在浴缸里差點把自己淹死,幸好我拽住了旁邊的電話,借那一點點力,又抓住了扶手,電話線被我拉得老長老長,里頭的忙音一直嗡嗡響,聽筒掉進了水里,我不顧也不管,大聲的唱歌。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麼回到床上睡著。第二天我正在前臺辦退房,程子良給我打電話,我不愿意接,按了掛掉,過會兒他又打,我又掛,等他打第三遍的時候,我不耐煩了,在電話里朝他發脾氣:“你能不能不來煩我了?你到底有什麼份立場來管我的事?”

他沒有再說什麼,程子良到底是有自尊心的,不會刻意的糾纏。

我回到濯有蓮上班,心浮氣燥,都看不順眼。員工們都知道最近我心不好,所以個個都斂息靜氣。只有阿滿敢來找我麻煩,讓我跟他一塊下酒窖點紅酒。特別貴的酒每季度盤存一次,要由我親自簽字,這原本是規章制度。我也不敢反駁,只好跟阿滿一塊去酒窖盤存。

酒窖里頭是恒溫恒,人不會覺得特別舒服。架子上麻麻一支支紅酒,好些都積著厚厚一層灰塵,據說這也是慣例,好的紅酒,不興常常拿出來瓶子的。而是客人要喝的時候,才取出來拂拭,正好有年代久遠的滄桑

我想起了有一次在土耳其旅行,異國的古老城市,有著傳統的市集。有一家小店里全是古代的銅,頗有些年份。店主將那燭臺拿出來給我們看,上頭積滿沉沉的油煙,底座上滿是灰塵,吹一口氣,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我很狼狽的捂住臉,偏有人笑著說:“這是歷史的塵埃。”

阿滿還蹲在那里核對紅酒的標簽,我忘了我跟誰去過土耳其,就只記得那句話。還有我那時候用來掩住口鼻的亮藍巾。在地中海的郵上,甲板上風太大,那條巾被風吹到海里去了。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斷,就像是電影的蒙太奇鏡頭,從我腦海中一晃而出,一閃就不見了。

我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如果真的有一部分記憶失去,那麼就讓它失去好了,我從來不為失去的東西苦苦糾結,因為對過去念念不忘是太奢侈的事,我哪有那種資格。我跟阿滿一起清點紅酒,每個人一個架子,點來點去了一瓶好年份的Chateau送

Haut-Brion,這瓶酒進價可不便宜,阿滿又點了一遍,還是了一瓶。

阿滿去核對出庫的記錄了,我坐在酒窖里歇口氣。折騰半晌,灰頭土臉的,所以我也懶得搬椅子,就坐在地面上,背靠著那些價值連城的酒……一格一格的架子讓我的背很痛。我忽然對這樣的生活覺得厭倦,十年了,錦玉食,名車豪宅,最富的質我都有了,每次當我駕著跑車像一陣風似的卷過街頭,無數人羨慕嫉妒,我自己得意洋洋,可是我到底在圖什麼呢?

怪不得蘇悅生說看著我煩,我看著自己也覺得煩。

阿滿拿了一張紙條進來,對我說:“幸好找著了,說你有天讓拿了一瓶酒去‘聽雨聲’包廂,當時沒簽字,就打了個白條,事后也沒補上。我去找的時候,庫管嚇得都快哭了,真要丟了的話,他哪兒賠得起啊?你也是,自己定的制度自己不執行……”

我打斷阿滿的話,我問他:“你覺得,我不做這生意了,怎麼樣?”

阿滿沒有太驚詫,反倒問我:“是不是有誰在背后頭搗鬼?最近這陣子,我們麻煩是多的。”

我知道沒法跟他說,于是懨懨地爬起來,說:“點酒去吧。”

其實從這天開始,濯有蓮的事端已經漸漸平息下來,賀源濱沒有再出現,也沒有計較那天晚上我放他鴿子,風平浪靜,好像一切都水過無痕。清淡的生意漸漸重新好起來,夏季是我們營業的高峰,因為天氣熱,山里涼快,空氣又好,只是夏季蚊蟲太多,我們這里樹木又,每天傍晚時分,濯有蓮就開始用藥煙理蚊蟲,一蓬蓬的黃藥煙,好像《西游記》中的妖云。我在辦公室的臺上看著員工打藥,山林沉郁,暮靄四起,煙霧蒸騰,我覺得自己好像黑山老妖一般,守著瓊樓玉宇般的神仙府,手下有無數聶小倩似的人,誰知道這一切又是不是幻境?

當我覺得事都已經過去的時候,于是獨自一個人去了四川。在四川有個涼山的地方,我去過好幾次。我媽媽的家鄉就是那個做涼山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從大山里走出來的,總之出來之后,一次也沒有回去過,更別提帶我回去了。一直到過世之后,我才了去涼山看一看的念頭。

第一次去涼山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計劃,所以路程艱辛,先飛到都,然后再轉火車,再換長途客車,最后進山的通工,是三車。我尋到我媽曾經提過一次的那個小鎮,但是沒有人告訴我,這里曾經有個離家出走,而我媽份證上的名字,據說早就已經改過。說來好笑,的戶籍也是后來辦理的,我連最初的名字什麼都不知道。

我每隔幾年才去一次涼山,每次去,變化都大,原來不通車的村子里通車了,原來只有一條街的鎮子有了好幾家小超市。每次我都在心里想,不知道我會不會遇上我自己的親生父親,或者遇見我素未謀面的外公外婆。

我媽只跟我提過一次以前的事,家里給訂了一門親事,但看上了我爸,兩個人私定終,所以跟我爸一塊兒逃走了。搭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出了火車站,人特別多,要去廁所,我爸帶著找到公廁,等出來,我爸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行李也不見了。我媽不敢去派出所報案,怕被家里找回去,一個年輕姑娘,從前最遠也只去過一次縣城。

人海茫茫的城市,我媽上只有七十多塊錢,在小旅館里住了幾天,老板娘見走投無路,慫恿做皮生意。我媽不肯,大著膽子去了勞務市場,竟然找到一份保姆的活兒。

主人家覺得手腳利索,所有家電教一遍就會,侍候大人孩子用心,連主人家養的一只哈狗都喜歡。過了一兩個月,忽然發現自己懷孕。那時候不過十八歲,很多年后笑嘻嘻跟我說:“當時急得天天在河邊走來走去,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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