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越來越模糊，四肢也越來越不聽使喚，掙拉扯的力氣越來越小……就在快要絕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沖過來大喝：“你們干什麼？”

謝天謝地，終于有人看到了，而且沖過來跟這些人打起來，飛濺的落到臉上，不知道是什麼……麻醉劑的作用越來越強烈，四肢發，被人往巷子里拖去，卻無力掙扎，只聽到有人在吼：“失火了！失火了！快報警！”

很多影子晃來晃去，終于暈過去了。

人中巨痛，被人掐醒了，額頭上還放著冰塊，周圍全是人，嘰嘰喳喳：“好了醒了！醒了……”

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沙發上，有人拿扇子替扇著風，還有人遞過來嶄新的巾，給額頭上冰袋融出的水。掙扎了一下，但手腳還是不怎麼聽使喚，在人堆里終于看到悉的面孔，正是蕭思致。

他鼻青臉腫，頭上還在流，不過已經用紗布簡單包扎過了，他對著笑，周小萌人還有點糊涂，于是將目從他臉上移開，不敢多看他。這時候人群分開，有人走進屋子，周小萌認出來，正是小，而陪著他的，則是高明祥。

“哥，您看……”高明祥臉很不自然，向小解釋：“對方閃得太快，就看到是一輛白沒牌子的面包車，沒追上……”

“十哥說了，不算什麼大事，估計是有人存心想嚇唬嚇唬小姑娘。不過在你的地頭上，人家竟然這麼削你面子，你用心查查就是了。”小又轉過臉來，看了周小萌一眼：“二小姐，司機在外頭，十哥我先接您回去。”

周小萌嗓子發啞，覺得像含著異似的，嗆得難，一開口，聲音也是啞：“我站不起來。”

的還是的，小走上前來，打橫將抱起，只是姿勢僵，倒像是小孩子抱著貴重瓷似的，胳膊得老長，一直將抱下樓，周小萌這才認出來，這里是祥龍網吧的后門，車子就等在不遠。

小把放在后座，然后關上車門，自己坐到前面副駕的位置上去。車子平穩啟，周小萌的手漸漸恢復了力氣，慢慢把子拉下膝蓋。打架踢人的時候太過用力，子都開線了。

小沒有回頭，聲音還是那樣沒有半分的起伏似的，只說：“十哥說，他晚上不回家，所以讓我待你，以后別支開司機到跑。走運得了一次，走運不了兩次。真要被人綁了去，別指他拿錢贖你。”

小說任何話，都是那種淡淡地的腔調。周小萌知道，當時周衍照的語氣肯定比這尖刻一萬倍，幾乎都能想像周衍照說話時的表，必然是一臉的嫌惡，說不定，還以為是故意施的苦計。

周小萌又困又乏，在車上就睡著了。一直到家之后車子停住，傭人打開車門，才醒過來。孫阿姨一見了，目有微微的錯愕，可也什麼都沒問。周小萌上樓之后看到鏡子，才知道自己額頭上青了一大塊，腫起來蛋大個包包。后來洗澡的時候，又發現雙手手腕上都被出一圈烏紫，還有膝蓋之類的地方破了油皮，洗澡的時候雖然小心，但傷口沾到水仍舊很痛。藥箱還在樓下的儲藏室里，周小萌覺得太累了，而且傷口都很淺，又沒有流，隨便用巾揩了揩，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大約是麻醉劑的后癥，睡的非常沉，而且做了很多夢。夢里自己還很小，三四歲的樣子，不過剛剛記事的年紀。真正人生最初清晰的記憶，卻是自己穿著一條的子，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樹上的周衍照，那時候他也不過才八九歲，每天都爬到樹上。

“小豬！”那時候圓滾滾的，蘋果臉乎乎，大人們最喜歡，只有他小豬。

雖然年紀小，也知道他語氣中的惡意。

看沒有反應，他又做了個鬼臉：“拖油瓶！”

他拿樹枝捅，隔得遠，樹枝不過虛虛的拂到臉上，被那綠乎乎的東西一掃，嚇得哭起來，掉頭去尋自己媽媽。知道媽媽就在隔壁那間大房間里，哭著拍門，開門的卻是周彬禮，一把將抱起來：“小萌，怎麼啦？”

咬著角泣，直“媽媽！”

“媽媽加班去了。”周彬禮一只手抱著，一只手掏出手絹給眼淚：“怎麼啦？乖，別哭啦……”答答的指了指自己的房門，周彬禮抱著走回房間去，正好周衍照勾著樹杈在往窗子里砸石子，“啪”一聲打在窗臺上彈起來，差點飛到周彬禮面前。周小萌嚇得又大哭起來，周彬禮怒氣沖沖：“周衍照！”

周衍照顯然也沒想到周彬禮突然抱著周小萌進來，被他這麼一吼，嚇得子一晃就跌下去了。

周小萌模糊記得，后來周衍照把胳膊摔斷了，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醫院，回家來又一直打著石膏。那時候周衍照已經上小學了，拉下三個月的課，全是媽媽一點點替他補起來的。補課的時候周衍照最討厭在旁邊晃來晃去，但是又不敢明著欺負。趁著沒人的時候才會罵“掃把星！”“拖油瓶！”有一次偏偏又讓周彬禮聽見了，那時候周彬禮還年輕，脾氣特別暴躁，舉起腳邊一個巨大的唐三彩馬，就朝兒子扔過去。

巨大的瓷*看就要砸到周衍照上，媽媽撲上去就把周衍照拽自己懷里，那尊唐三彩就砸在了媽媽的背上，后來被送進醫院了十幾針。周彬禮經過此事之后，倒再也不打周衍照了。而從此之后，周衍照也漸漸開始給好臉看，等上小學的時候，兩人已經真的像嫡親兄妹一樣了。

周衍照十幾歲的時候，就是半個城東的風云人，全市幾十所中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有一個綽號拼命十。周彬禮那時候生意已經做到很大，了大筆的贊助費，送他念名校，仍舊是績九流，打架一流。周小萌比他小好幾歲，但總也聽高年級男生竊竊私語，說他的彩事跡。比如為了一個生跟某某老大拼……是真的拼，一群半大小子，學著港片，拿著西瓜刀沖上街砍，那晚奇跡似的沒出鬧出人命，是因為幸好剛剛開戰，就有一位叔伯聽到風聲帶著人趕來，拎起周衍照踹了一腳，就把他塞進車里，直接送到周彬禮的辦公室去。這位叔伯把來龍去脈一說，周彬禮雖然不打兒子了，但仍舊不會輕饒。后花園鵝卵石路面上一跪就是一整夜，還不讓吃飯，只有周小萌半夜進廚房，了包子去送給他吃。

那時候周小萌不過十來歲，頭發剪得短短的像櫻桃小丸子，穿著周彬禮從香港給買回來的名牌兒睡，蹲在旁邊看周衍照狼吞虎咽吃包子，一邊打呵欠一邊好奇的問：“哥哥，他們都說你朋友特別漂亮，是真的嗎？”

周衍照被包子噎住了，翻著白眼，瞪著妝玉琢洋娃娃似的周小萌，過了好半晌，那包子才從嚨里*去，他說：“什麼朋友？”

“那你今天是為什麼跟別人打架？”

“大人的事，你打聽。”

周小萌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周衍照，直看到他臉皮發熱，過了片刻，惱怒：“好了啦！下次有機會讓你見見。”

可惜周衍照耐太差，還沒等到周小萌有機會，他就已經跟那個姑娘分手了。等周小萌真正見到周衍照帶著姑娘招搖過市，已經十四歲，快要初中畢業了。

周衍照那時候已經不怎麼打架了，據說他混了所有半大男生心目中的“老大”，做事越發老氣橫秋，天騎著哈雷機車進進出出。周彬禮雖然無數次說要把他的機車給拆了，但終于在小萌媽媽的說服下沒有真手。

周小萌的媽媽葉思容，周彬禮與結縭十載，非常的恩。周彬禮的那些結義兄弟都知道，周彬禮聽不進去的話，只要由葉思容去說，十有八九是能的。

葉思容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力旺盛的時候，叛逆心又重，你不讓他騎機車，他一煩起來去做別的壞事，豈不更糟？”

周彬禮深以為然，所以最終沒兒子的機車。

周小萌見到周衍照的朋友，還是因為偶然。剛上初三，就被高中部的幾個男生看在眼里。十四歲的周小萌雖然沒有完全長開，但是已經長得越來越像葉思容。葉思容的貌，只能用驚人來形容。初中生周小萌的嬰兒早就沒有了，課業繁重，每日苦讀，瘦一張瓜子臉，皮白晰如新雪，材高挑似凈荷，在一群丫頭中間，已經顯得鶴立群。

被高中那幾個男生惡意堵截了幾次，在一次對方甚至手腳之后，周小萌就忍不住告訴了周衍照。周衍照大剌剌就帶著一幫人騎著哈雷機車沖進了校園，飛揚跋扈煙塵滾滾，他機車后座上還坐著一個漂亮的姑娘，自然是他新追上的朋友。惠慈四中歷史上最傳奇的一個傍晚，就是放學時分，水般的學生被堵在場上，親眼圍觀周衍照一腳踩著某個男生的手，彎腰拿著磚頭似的大哥大敲著那個男生的頭：“今天不剁你的手，是看你爹你媽辛苦把你養到十七歲，你要殘了廢了，你爹媽可就罪了。不過從今往后，我妹妹要是一寒，我就把你們大卸八塊扔去喂狗！”

周小萌從此清凈了，可也從此了名人，一直到高中讀完，都再沒有人敢追。連再調皮的男生見了，都客客氣氣低垂著眼皮，怕多看了一眼，就惹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