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經理看淚眼盈盈，似乎真的又怕又又窘。覺得自己明明能幫上這位大小姐，豪氣頓生。小聲的說：“復制手機卡，那確實是騙人的，不過要是想聽到別人電話，也不是沒辦法。”

周小萌吸了吸鼻子，問：“那有什麼辦法？”

“小姐您坐一會兒，我去拿幾個手機來給您看。”

“好。”周小萌仍舊有憂：“可是門外頭那幾個人，他們要是知道了，告訴我哥哥……”

“沒事沒事，我保管拿上來的是手機，不會讓他們看出來的。”

鄭經理去了沒多久，果然親自搬了一只大紙箱上來，門外的人看那紙箱里堆得高高的冒尖，全是各各樣沒拆封的手機外盒，于是也沒多問。鄭經理拿進屋子之后，就一邊給周小萌介紹手機，一邊翻出一只小小的紙盒給，告訴說：“說明書都在里頭，您一看就會。”

周小萌不聲，飛快的將那盒子收進自己的包里，自從說要去洗手間，便把自己的背包從司機手里接過來了。又挑了兩部手機，才外面的司機進來結賬，早就被羅士豪的人攔住，說：“小姐甭管了，我們豪哥說了，都就記在他賬上，多大點事呢。小姐要是想要別的，再他們拿來看。”

“不用，就這兩部手機就好了。”周小萌特意挑了兩部機，然后讓人包起來。司機替拎著裝手機的大紙袋，周小萌站起來跟鄭經理告辭，說：“真謝謝您！”

“沒事沒事，”鄭經理笑呵呵的：“您下次再來。”

買完手機之后，周小萌又去了商場，選了兩條領帶，想了想，又買了一雙男鞋，順便選了一打子。周彬禮雖然站不起來了，但是每天仍舊還是要穿鞋的。家里雖然護理傭人一堆，但能想到給周彬禮買子的，也只有了。

中午飯就在商場里吃，到了下午才回家，沒想到一進家門，李阿姨接過司機手中的大包小包，悄聲告訴：“十爺跟孫小姐回來了。”

周小萌要上樓，必須得路過客廳，哪怕再沒心思敷衍，也只能乖乖走過去：“哥哥，孫姐姐好。”

周衍照開著電視機在看球賽，漫不經心的說：“你孫姐姐要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周小萌微微錯愕，旋即笑著說：“那好的。那麼訂婚宴還是在家里辦吧，氣氛更熱鬧一些……”

“酒店辦吧，家里連個主人都沒有，難道要讓你孫姐姐自己心？”周衍照一只手拿著遙控，另一只手卻弄著孫凌希的發梢。孫凌希有頭烏黑順的長發，發質好得幾乎可以去替洗發水做廣告。

周小萌還沒有說話，孫凌希已經含笑說：“其實也不用非辦什麼訂婚禮……儀式這種虛文……”

“誰說不用辦訂婚禮？”周衍照說：“要辦，要大大的辦，辦得風好看！我周衍照的人，什麼樣的訂婚禮都不過分！”

“那還是找個公關公司吧。”周小萌笑著說：“回頭我拿公關公司的名目來給孫姐姐過目。孫姐姐的房間收拾了沒有？要不把我的房間先讓給孫姐姐，我到一樓客房住，正好在爸爸房間對面，也方便照顧爸爸。”

“你房間小。”周衍照隨意說：“二樓不是還有一間房，就凌希住那間。”

“那我讓人去收拾。”周小萌轉朝樓上走，周衍照偏又住：“又買這麼多東西，這個月零用要是超支了，我可不替你還賬。”

周小萌忍住一口氣，說：“是給爸爸買的。”

“喲，爸爸還用得著領帶？”

“你訂婚，爸爸要穿正裝。”

“那還有一條呢？”周衍照眼尖，早就把那堆紙袋都看了個清楚。

“給蕭老師買的，”周小萌就等著他問這句話，所以答得格外清楚利索：“人家救了我一命，我總得表示謝。”

周衍照嗤笑了一聲：“拿我的錢——表示謝？”

“總比哥哥帶他去山上公館好！”

孫凌希看著兩個人越說越僵，似乎都要吵起來了，連忙打圓場：“好了，小萌累了，逛商場也累人的。快上去歇會兒。”轉臉又對周衍照說：“小孩兒，正打扮的年紀，這時候不花錢，什麼時候花錢……況且又不是給自己買，都是給家里人……你這當哥哥的，平日只見大手大腳，怎麼對自己妹妹，反倒這麼手……”

周衍照冷笑一聲：“一個月花我十來萬，還嫌東嫌西不知足！我像這麼大的時候，早就自己掙錢管自己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現在是我供著你，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我告訴你，你要畢業了我一分錢也不給你，你找得著工作麼？養得起自己麼？”

周小萌氣得直哆嗦，孫凌希看要哭的樣子，連忙推上樓：“上去歇會兒，你哥哥并不是跟你生氣……來，我陪你上去，看看你給蕭老師挑的領帶……”一邊哄一邊勸，終于把周小萌拉走了。

一直走到了二樓，周小萌才拭了拭眼淚，說：“孫姐姐，你別陪著我了，我人給你收拾房間去。”

“別急，還早著呢。你去洗把臉，沒睡好吧？眼睛里全是。小姑娘家，跟哥哥還慪什麼氣呢？他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豆腐心。”

“那是因為哥哥喜歡孫姐姐，所以才是刀子，豆腐心。”周小萌提起來又要哭了似的：“哥哥一直討厭我……”

“沒有沒有，他就是不懂孩兒家的心事，你才這麼點年紀，從小又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有時候花錢哪里會計數。他也是這會兒想起來了，未見得每個月的信用卡賬單，他自己就看過，還不是底下人替他還款。用十萬八萬，他哪里清楚。”

周小萌這才好似老大不好意思：“孫姐姐你到我房里來坐坐吧，我洗把臉。”

“好。”

周小萌的房間雖然不大，但還算是個小小的套間，外面是起居室，孫凌希就在起居室的沙發里坐下了，周小萌給倒了杯茶，倒又想起來：“我都忘了，姐姐現在不能喝茶，我他們送杯果上來。”

“不用了，我就坐會兒，你去洗臉吧。”

周小萌笑了笑，進浴室去洗臉，孫凌希環顧四周，見墻上掛著幾幅畫，便站起來看了看。周小萌一會兒就洗完臉出來了，孫凌希說：“墻上的這畫倒不錯，是買的麼？”

“不是，是我媽媽畫的。”

“噢。”孫凌希顯然知道周小萌的生母在周家似乎是個忌，所以也沒追問。換了話題說新買的東西，周小萌就一樣樣把紙袋打開給看，打開到最后，卻是一對手機。孫凌希忍不住笑了：“這是給誰買的？”

周小萌臉上一紅，說：“我告訴孫姐姐，孫姐姐可不能告訴我哥哥……”

“是給男朋友？”

“不是，是……是……給蕭老師……”

孫凌希看紅著臉，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由得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原來你喜歡那個蕭老師……”

“不是不是！”周小萌臉越發紅了：“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孫姐姐你別問了！”

“好，好，我不問了。”孫凌希笑瞇瞇的：“我先下去瞧瞧你哥哥，你別把他的話放心上，他今天心不好，難免脾氣大。”

周小萌將孫凌希一直送到房門外，才微笑著關上門。關好門就拿出包里的那個小紙盒，拆開看果然是傳說中的竊聽，只有一張手機SIM卡那麼大小，只是比手機卡更厚些。把盒子里的東西統統拿出來，然后仔細看過說明書，再把盒子連同說明書一起撕得碎，這才沖進馬桶。因為怕馬桶被堵上，特意又多沖了兩遍。

看著水馬桶中急劇旋轉的水流，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拿出一包拆封用掉一半的衛生巾，取了一個出來，小心的拆開外面的獨立包裝，把竊聽藏進去，然后又細心的粘好包裝，重新放回袋中，擱回洗手間的浴柜屜，這才出來給小打電話，劈面就問：“我哥哥為什麼把那個人帶回家？”

小頓了兩秒鐘，才說：“十哥愿意帶誰回家，就帶誰回家。小姐要記得自己的份，別給自己找麻煩。”

“于小，我告訴你，你們都別把我當傻子！你不告訴我原因，我就去問他，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也什麼都不怕！”

“小姐有父，有母，有哥哥。”于小慢吞吞的聲音，聽不出什麼，但周小萌聽出他的威脅之意，哽咽著說：“我不了了，我要去學校，我要住校。”

“小姐從前不住校，所以現在也不能住校。”

“你要我呆在這個家里，我不了！”

“有得必有失，小姐有所求，只好有所失。”

“你當年不是喜歡我的嗎？為什麼你就不肯稍微幫一幫我？我哥哥給你下了什麼蠱，你就這樣忠心耿耿！”

于小停頓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周小萌開始啜泣：“你幫幫我……算我求你……你幫一幫我……”

他把電話掛斷了。

周小萌把臉埋在床單里，開始嚎啕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覺得哭得累了，泣著把蜷起來，像嬰兒在*里的姿勢，像是希翼能有一層薄薄的殼，可以隔絕世上一切苦難的姿勢，淌著眼淚，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