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知幾時》第二章

2

在三年里,我和陸與江都筋疲力盡,我們做遍了讓對方覺得最厭惡的事,終于可以分手。

他惡狠狠咬著我的,咬得我很痛,我把他的也咬破了,在最后一瞬間,我幾乎要死掉,又腥又流到牙齒里,我在虛弱的眩暈里想,如果這是最后一次,我都沒有溫的對待他。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掉了。

我睡在客廳的沙發里,手里還抓著他的襯袖子,襯像塊抹布似的搭在那里,一定是我抓著不放,所以他把了,金蟬殼走人了。剛結婚的時候,有一次我睡著了抓著他睡不放,他就是這麼干的。我頭疼裂,爬起來找了套服換上。

箱子還擱在門邊,而大門閉,我開始試碼。

竟知的生日,不對。

陸與江的生日,不對。

竟知原來的手機號碼,不對。

陸與江的手機號碼,不對。

最后我放棄了猜碼這種高難度的工作,畢竟我從來沒有猜對過陸與江在想什麼,要猜出他設定的碼簡直是天方夜譚,好在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我拎著箱子到二樓去,穿過主臥推開臺的門。先把箱子扔到下面的草坪上去,然后自己順著臺爬下去。

順利落地。

我拍拍屁,拎起箱子走人。

我跑到陳默那里去,陳默見著我只差沒尖,抓起面鏡子塞給我:“景知你看看,你看看你怎麼這幅鬼樣子?被人打劫啦?”

我看到鏡子里蓬頭垢面的自己,活像個惡鬼:“老娘被人劫財劫!別提多倒霉了。”

陳默“噗”得一笑,食指尖尖點了點我的額頭:“就你這樣子還有人劫?你以為人人都是陸與江,會腦殼壞掉看上你?”

其實他說錯了,即使陸與江腦殼壞掉了,也不會看上我。

我把箱子扔到壁櫥里去,大喇喇倒在他舒服的大床上:“人眼里出西施,你就以為陸與江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好幾秒鐘沒聽到陳默的回答,我翻過來看了看他,沒想到他幽幽嘆了口氣:“你才是在福中不知福,可以和他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可以和他結婚,哪怕離婚了,還可以一直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這是多麼幸福的事……”

我沒有起皮疙瘩,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陳默從來不在我面前掩飾他對陸與江的,他甚至比我還要早認識陸與江,可惜陸與江的取向太正常了,所以陳默一腔癡,盡付渠。

我一點也不歧視陳默,一個人有什麼錯,哪怕不小心上一個同,那也是因為命運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己。

沒功夫和陳默執手相看淚眼長吁短嘆,因為上班時間要到了,我跳起來梳頭洗臉刷牙,然后撒丫子就出門了。

早高峰的地鐵,很容易把人一塊餅干。我上班的地方還高貴,是傳說中的CBD,所以一下地鐵只看到烏泱烏泱的人,各路商業英西裝革履行匆匆,一派各奔前程欣欣向榮的大好景向。寫字樓的電梯里也得跟粽子似的,好容易出來,刷卡進公司,萬幸沒遲到。

十點后是例行的八卦時間,因為那個時候大家已經把手頭要的工作做完了而午餐又還遙遙無期,所以魚開小差到茶水間喝咖啡各種小作都在這個時候層出不窮。這不剛進茶水間,林心扉就拉著我,一臉的花癡模樣:“葉景知,你有沒有看到今天新來的技總監?真的是好帥哦!”

那點出息,只差要饞涎滴滴嗒,我和林心扉在公司號稱“帝國雙璧”,偌大兩幢雙子座寫字樓,幾百家公司在里面辦公,哪層有新來的帥哥,哪家公司又招了青年才俊,我和是了如指掌,如數家珍。平常沒事的時候,我們也最報,互通有無,曹彬源就是聳恿我追的。曹彬源本來是陳默的同事,有次我和林心扉撞見他和陳默一起吃飯,我還以為他是陳默的新男朋友,所以肆無忌憚的把他搜刮了一番。沒想到后來陳默一本正經告訴我,曹彬源只是他的普通朋友,這人只喜歡人,而且還向他打聽我的電話號碼。

林心扉知道后就嘖嘖稱奇:“難得有個眉清目秀的看上你,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當時我跟陸與江離婚好幾個月了,卻不得不天天跟他在一個屋檐下冷戰,一回家那冰凍三尺的氣氛就凍得我直哆嗦,不回家又有帥哥約會,何樂不為?

可惜剛和曹彬源進展得稍有眉目,就被陸與江那個混蛋給攪和了。

我問林心扉:“不會又是金洋鬼子吧?”

我和林心扉唯一的不同就是,中外通吃,而我只喜聞樂見中國帥哥。

“切!”林心扉對我嗤之以鼻:“瞧你這點品味!洋鬼子咋啦?你看隔壁公司那幾個北歐帥哥,多麼高大英俊……儀表堂堂……”

我不敢告訴我不待見洋鬼子是因為我英文太爛,尤其是口語,公司高層主管基本都是洋鬼子,偶爾給我打個電話我都恨不得用金山在線……

不過林心扉還是把新來的技總監夸得天上有,世間無,在短短幾分鐘,我已經知道這位帥哥師出名門,名校海歸,博士學位,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最迷人還有一雙桃花眼。

“真是極品那!”最后林心扉擊節贊嘆。

極品當然要眼見為實,畢竟耳聽為虛。

為公司行政,俗稱打雜,唯一的好就是有大把理由可以去接近帥哥。

所以我借送辦公用品為由,施施然去敲新任技總監的門。

“請進。”

聲音不高不低,略帶磁

要知道極品的首要條件就是聲音好聽,

所以我眉開眼笑,推開門準備好生欣賞極品帥哥,然后——我徹底呆若木

他也呆若木

最后,還是他首先恢復正常,所以說英就是英,非同凡響就是非同凡響。

“景知,你怎麼在這兒?”

遲非凡的聲音還是和許多年前一樣,顯得溫和儒雅,我鼻子一酸,了聲:“姐夫!”

我只有一個姐姐,就是竟知。

當年遲非凡和我姐姐是一個博導門下,遲非凡非常慕唯一的小師妹——就是我姐啦,所以挖空了心思追求,我姐對他也有點好。所以連我這個妹妹也跟著沾,常常被他帶出去吃喝玩樂,吃人拿人手,我都以為大局已定,早改口他“姐夫”了,誰知半路里殺出來個陸與江。

遲非凡當然爭不贏陸與江那個混蛋,憤然出國,去讀第二個博士學位了,

一看到遲非凡,我就想起姐姐還在的那些好日子,怎能不覺得心酸?

晚上的時候遲非凡請我吃大餐,是我當年最喜歡的魚翅撈飯,他現在當總監了,那個薪水高得,所以我也就毫不客氣了,吃得滿生香心滿意足:“姐夫,還是你對我最好。”

遲非凡只是著我的吃相,微微笑。

吃完飯后我陪他去逛他和我姐的母校,晚上的校園十分安靜,林蔭道,我們走在路燈下,聽得見自己沙沙的腳步聲。

天上沒有月亮,路燈金澄澄的,有無數蛾子繞著路燈飛舞,讓我總想起一部很老的電影,里面有首《流飛舞》。

半冷半暖秋天,靜靜看著流飛舞,那風中一片片紅葉……時間過得這樣快,當時我還是個小尾,跟在他和姐姐的后頭,當著碩大的電燈炮。一轉眼,已經是人非。

連我都覺得十分唏噓,何況是他呢?

上車的時候他說:“一直想來母校看一看,可是又近鄉怯,謝謝你今天陪我來。”

遲非凡一貫就是這樣,說話彬彬有禮,待人熨妥當,不知道姐姐當年哪筋搭錯了,非要淘汰他而選了陸與江。

而且遲非凡開一部奧迪Q7,是我最喜歡的車,每次看汽車雜志我就垂涎它獷的線條,想像自己威風凜凜開著它沖鋒在北五環上,一定很爽,可惜囊中,沒想到遲非凡還與我有同好。不像陸與江,他倒是一個人就有三部車,不過除了奔馳就是悍馬,俗得掉渣。

結婚第二年我實在在家悶得慌,想讓他給我買部小車子出去晃晃,還是在花前月下跟他繞著彎子說的呢,結果他把臉一冷,說:“家里有兩個司機,你上哪兒去用得著自己開車?”

從那以后我就很開口找他要東西,我剩下的自尊心已經不多了,只好省著點用。

遲非凡看著我在車里東西,一幅垂涎滴的表,于是問我:“要不要開著試試?”

“啊?”我囁嚅:“我沒帶駕照……”

遲非凡還是眉頭微挑,角含笑,仿佛當年縱容我大吃快餐垃圾食品的樣子:“偶爾小小的犯法,是種快樂!”

好久沒開過車了,著方向盤我就覺得全沸騰,Q7啊,銀的Q7,在夜中仿佛一只躍躍試的銀豹,在引擎的低鳴聲中我沖進滾滾的車流,加速,換檔,超車,并線……

風呼呼的從車窗外刮過,我沒有看時速表,也不知道自己開到多快,只知道一部部車被我超越,前方的路越來越明亮,在路燈下就像條橙的帶子,讓人熱噴薄,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在環線上繞了整整一圈,夜深人靜,車流稀,而我開心得想要尖

真是快樂!這種風馳電掣的覺,拋開了一切煩惱,就像整個人輕松的沐浴在夜風中,換檔換到手,好久沒這樣累過了,可是從心到,都有一種愉悅的快

最后他開著車送我回家去,我把陳默的地址告訴他,他問我:“你一個人住?”

我很高興告訴他:“跟朋友一起,好一姐們兒。”

話也沒說錯,我和陳默,從來是姐妹深。

“還沒有男朋友啊?你姐姐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替你擔心的。”

我笑不出來了,覺得心里發,如果姐姐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一定會氣得從地底下跳起來,跟我斷絕關系的吧?

我就是這樣卑鄙、無恥、自私的人。

車子停在陳默樓下,我下車跟遲非凡道別,但他很有風度的要送我上樓,我覺得太晚了,怕陳默出來開門會把遲非凡嚇一跳,所以婉言謝絕,正在我們互相客氣的時候,花壇邊的影里,忽然有小小的一芒紅星,彈落出來。

是煙頭,就像朵流星,轉瞬即逝,落小區巧的熊貓型垃圾箱里,我忽然有第六似的,睜大了眼睛。

陸與江。

他大半個人仍舊影里,可是化灰我也認得出來他,何況還能看見他的半張臉。

我突然手足發涼,口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里,但我很清楚知道他絕不會是好意在這里等我。

果然,他慢慢從影中踱了出來,遲非凡也看到他了,一時沒有認出是誰,所以有點莫明其妙,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想我一定站在那里跟木頭似的,樣子一定很難看。

“遲先生。”陸與江整個人漸漸踱路燈暈黃的線中,倒顯得很客氣:“原來你回國了。”

遲非凡不卑不:“陸先生,好久不見。”

為什麼我覺得四周氣溫急劇下降殺氣騰騰秋意蕭蕭,明明如今還是盛夏啊?

果然是敵相見,格外眼紅。

我只覺得心里很難過,連姐姐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腦中飛轉,要不要打電話給陳默讓他先下樓來救我?

就讓這對舊敵去拿刀互砍吧!拼個你死我活好了……

不過陳默如果下來,一看到陸與江,說不定重輕友,立馬把救我的事忘諸腦后。

正在胡思想的時候,忽然看到陸與江回頭沖我一笑。

我心中突然警鈴大作,這混蛋鮮給我好看,更甭提笑了。結婚三年我就沒看到他笑過幾回,今天這一笑,一定大有文章。

果然,我看他轉過頭去,聽到他清清楚楚的說:“遲先生,還是得謝謝你,謝謝你送我前妻回來。”

我倒一口涼氣。

“前妻?”素來溫文爾雅的遲非凡,突然咬牙切齒,連眼睛都紅了。

“你怎麼對得起?”遲非凡咆哮著朝陸與江沖過去,狠狠就揮出一拳:“你怎麼對得起!”

我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陸與江估計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竟然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挨了這一下之后,這混蛋二十幾年的散打可沒有白學,不等遲非凡第二拳揮到,已經扣住遲非凡的手腕用力向右一折。遲非凡還想跟他扭打,哪是他的對手,三招兩式之后就只能挨打沒有還手之力了。

這混蛋竟然如此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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