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玉碎)》花月正春風

秋千散后朦朧月,滿院人間。幾雕欄,一夜風吹杏殘。

殿里春就,金縷初干。莫信朝寒,明日花前試舞看。

“噗”一口氣吹滅蠟燭,周圍的同事們都笑著嚷起來:“花月快許愿!快許愿!”花月便雙手合十,念念有詞:“保佑我嫁個有錢人!嫁個有錢人!嫁個有錢人!”

最要好的朋友小周一個栗敲在頭上,“花月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你才二十歲耶,你今天才二十歲耶!竟然想嫁個有錢人就完了?真沒出息!”語氣一轉,義正詞嚴,“怎麼樣也得嫁個有錢兼有勢的,方才許愿。”

花月哀一聲,“真的很痛耶。”

小周再重重敲上一記,“記住,要嫁就嫁有錢有勢的!”

現世報應啊……雖說方花月財如命,可這最多也只能算小小惡,沒這麼快天打雷劈吧?

“咔嚓”一聲紫電閃過,黑沉沉的天幕猙獰地撕裂出傷口,風吹得雨刷刷地打在窗子上,砸得玻璃劈劈啪啪,天公不作,中午大家湊份子替過生日時,還是風和日麗,春燦爛,等下午一接班,居然就狂風驟雨,天像要塌下來一樣,潑潑灑灑的大雨竟一直下到晚班的同事來接的時候,也毫沒有停的意思。外面的雨,看來淋回去又會變落湯

要不要花一塊錢坐三車回去?要?不要?要?不要?激烈的思想斗爭……一塊錢……一塊錢可以吃一碗香噴噴的酸辣面,一塊錢可以買半盒餅干,一塊錢可以買一斤芒果……一塊錢可以做的事太多了,還是冒雨跑回家吧,反正住的不遠。

隨手在護士值班室拿了厚厚一沓報紙,頂在頭上就沖進雨幕中。傾盆大雨,還真是傾盆大雨,就像四面八方都有人拿盆往上潑著水一樣,全上下頓時澆了個。三腳并作兩步,跳過一洼積水,突然聽到尖利的剎車聲,一部黑亮的汽車生生在后不足一公尺剎住了。瞇起眼來,這樣無聲無息開到近前都聽不到引擎聲的車子,定然是名牌。果然的,是今年新款的雪弗蘭。呵……有錢人!雙目炯炯有神,竟然是今年新款雪弗蘭,一準是個有錢人。

車后座窗玻璃降下來,看到一張英俊的臉龐。“小姐,你沒事吧?”醇和凝重的男低音,仿佛聽見天使的羽翼在空氣中扇仿佛聽見后花壇里的月季花綻放的聲音,聽見自己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又急又快。雪弗蘭王子!坐著锃亮黑雪弗蘭的王子啊……雨紛紛揚揚地落著,就像電影場景一樣浪漫。撥開面前垂著的淋淋的頭發,甜甜一笑:“我沒事……”

還沒等將自己頰上兩個漂亮的酒靨完全展示出來,后突然出一只手臂將一拉,旋即一把碩大的黑傘遮在頭上,擋去那浪漫的雨回頭一看,不由橫眉冷對,“三塊五,怎麼又是你?”

就知道今天天有不測風云,先是天公不作,在二十歲生日這天狂風暴雨,將落湯。好容易自己這只楚楚可憐的落湯遇上了風度翩翩坐著雪弗蘭汽車的王子,偏偏這個三塊五又冒出來攪局。看見他那張俊朗的面孔就有氣,“臭小子,你怎麼在這里?”

他閑閑道:“這里是醫院,我當然是來探病人的。”扭過頭去,眼睜睜看著那部锃亮的黑雪弗蘭駛出醫院大門。——的——王——子!嗚嗚……

氣憤憤地盯著面前的臭小子,呸!每次看到他就沒好氣,他實在是個瘟神。每次他來,都正巧是全醫院大忙特忙的時候。可是們那一科的護士都很喜歡他,有事沒事都喜歡跟他搭腔。他也喜歡湊熱鬧,見們忙得團團轉,偏偏到接班后就請們吃雪糕、吃河、吃甜瓜……所以每次一見到他,人人都興高采烈,恨不得馬上班。

他見像是想用目嗖嗖地在自己上剜出兩個明窟窿,不由好笑,“你怎麼好像跟我有仇似的。”咬牙切齒,當然跟他有仇,從他向借三塊五錢的那一天起,他們的梁子就結大了。

那是個燠熱的下午,從家里走到醫院,已經是汗流浹背。太毒辣辣的,仿佛將的最后一滴水份也蒸干了。實在是口干舌燥,竟一時忍不住跑到醫院旁邊的小店去,奢侈地買了一瓶汽水。咕嘟嘟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涼徹心扉。心滿意足地小口抿著剩下的汽水,不無慨地想,三錢果然是三錢……三錢的汽水,就比五分錢的涼茶來得清涼解暑。大約是老天懲罰這突發奇想的奢侈之舉,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對不起,小姐,可以借我三塊五錢嗎?”

老實說,第一眼見到三塊五時,對他的印象還真不錯。有個詞怎麼形容來著?玉樹臨風……他拔,翩然而立,真的是玉樹臨風。尤其是他微微一笑時,黑亮如夜似的雙眼似閃過星,那一口細白的牙,使他的笑容更加皎潔明亮,“真不好意思,我買了包香煙,卻沒有帶錢。”

差點眼前一黑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這樣英俊帥氣的男人,居然上沒錢?真是暴殄天鬼迷心竅,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神使鬼差般借給他三塊五錢。每一次一想到當日的形,就憤憤地痛心疾首,認定自己當時真是鬼迷心竅。自己一向警惕而節儉,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吝嗇。對,從來自詡的吝嗇。

一時鬼迷心竅借給他三塊五錢的后果,就是那天下午,自己正在上班,三塊五突然出現在護士房的門口,自然而然引起了一陣。你想啊,一大幫如狼似虎……呸呸,是如花似玉的小護士,乍然見到一位玉樹臨風的帥哥——雖然痛恨這個臭小子,不過從來都是實事求是地承認他長得還算不賴——那幫如花似玉的小護士自然個個覺得目眩神迷,最后還是小周問:“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他微微一笑,笑容像是外面的太一樣燦爛照人,“請問這里有位方花月小姐嗎?”

小周不折不撓地問:“你找方花月有什麼事?”

“今天中午我向借了三塊五錢,現在過來還給。”

就是這句話!就是這句話將置于萬劫不復之地!萬劫不復啊!就因為他這一句話,人人傳說江山總醫院第一瓷人——因為一不拔,所以向來被同事戲稱為瓷人。倒不在乎這個,反正比鐵公要好聽許多。堂堂江山總醫院第一瓷人,竟然被一個帥哥破了一不拔之鐵布衫。的一世英名,毀了,全毀了。居然耽于借給素不相識的人三塊五錢。這還能有什麼理由?還能有什麼原因,當然是耽于!被這帥哥迷暈了頭,才會一改瓷人本,竟然借出三塊五錢的巨款。三——塊——五啊!

在同事們的竊笑聲中,他手上那三塊五錢的鈔票被一把奪過,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偏偏他還不識趣,“謝謝你方小姐,我當時真是尷尬極了,真不好意思,下班可以請你吃水果冰嗎?”

將眼睛一翻,“本小姐沒興趣。”

小周在旁邊唯恐天下不話,“咱們花月拯救你于水火,難道請吃水果冰就算完了?要請得請吃西餐!”

哼!臭小子,別仗著長得帥就妄想來跟本姑娘搭訕。一時大發善心借給他三塊五已經是大錯特錯,豈能給他機會一錯再錯。真要答應了他的邀請,還不被全院的同事笑死?笑竟然耽于,答應一個上連三塊五錢都不帶的臭小子的追求?別說請吃西餐,就是東餐也沒興趣。

結果這臭小子竟像牛皮糖一樣黏上了,隔三岔五地出現在護士房里。人長得帥起碼有一點好,不招人討厭,任誰看了他那張英氣俊朗的面孔都不生氣,他又很會用手段討孩子歡心,每次都小恩小惠,請客吃這個,吃那個。哼,結果就是收買人心,收買得們全部向著他,每次他一來,就有人意味深長地向嚷:“花月!花月!三塊五又來了!”三塊五這個綽號,是們全科的護士替他取的,這個綽號,一直是的奇恥大辱。每次聽到就仿佛在提醒自己,自己的一世英明就毀在這臭小子手里。哼!

比如今天,他就又突然冒出來了,這麼大的雨,他竟然還好整以暇地帶了傘,擺出一幅及時出現替遮風擋雨的架勢。他以為他是誰?許仙?可惜不是凡心大的白素貞。或者倒是蛇妖又好了,狠狠咬他一口,毒得他十年怕井繩,再也不敢出現在面前才好。百般慶幸現在已經下班了,不用聽那幫同事聒噪。不過照例惡狠狠瞪他一眼,“你好像很閑?天往咱們醫院里跑,你做哪行的?這麼閑不用上班?”

他答:“我在海軍——現在正休假,艦艇去大修了,全艦的人都放假。”

據說軍隊的福利很好,休假還照發全薪。無限垂涎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照樣沒好氣,“你休假怎麼天天往咱們醫院里跑,你有病啊?”

他也不生氣,不過笑容里不知不覺摻雜了一憂郁,“我倒真心希病的那個人是我。”他從來笑得像一樣,獨獨此時仿佛有烏云掠過,不知不覺地問:“是你的親人?病得很嚴重?”他輕輕點了點頭,忽然覺得他這樣子很讓人同,忍不住又問:“住在咱們醫院哪一科?要不要我介紹相的醫生替他好好檢查一下?”

他的聲音低下去,“已經確診是鼻咽癌早期。”

心里生出憐憫來,親人的不幸比自己的不幸更令人痛心,那是至親至的人,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知道那種無助,只聽傘外的雨嘩嘩落著,急急地打在地上,冒起一個一個的水泡。傘下一時寂靜無聲。

輕輕咳了一聲,笨拙舌安說:“你不要難過,吉人自有天相。”

他倒是極快振作起來:“謝謝,專家也說過手后到目前一切都還順利,有不復發。”忽然問:“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沒帶傘?”

怨憤不平:“天知道這老天發什麼神經!”話音未落,忽然白一閃,眼前一花,一個霹靂似乎近在眼前,震得兩耳中的鼓都在嗡嗡作響。

他眼疾手快:“小心!”

跌跌撞撞被他拖開,后不遠的一棵大樹轟然跌落巨大的枝椏,焦煳的味道傳來,那雷竟然劈在這麼近的地方,若是再近一點,不敢往下想,心中怦怦跳,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氣,只覺得心驚跳。喃喃自語:“可真不能再胡說八道,不然真的會天打雷劈。”他哧地笑了,只覺得他笑得那氣流的拂在耳上,這才突然發現自己還被他箍在懷中,他上有好聞的剃須水與煙草的芳香,從未曾這樣真切地過男子的氣息。心里就像有一百只兔子在竄,臉上一紅掙開去,他也覺察過來,不好意思地松了手。

不知為何有點訕訕的,“我要回去了。”

他不假思索地遞出手中的傘,“那麼這傘你拿著,你這樣淋回去準會生病。”

又沒了好氣,“哎!今天我生日耶!你別咒我行不行?”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今天你生日?我請你去吃長壽面行不行?”

口答:“當然不行!”

鼻子,“那我正好省下五塊錢。”

哼,臭小子,就知道你是虛假意,憑什麼要讓他省錢?他天施那些小恩小惠,哄得同事們全向著他,他天天慷慨解囊地收買人心,替他省錢做什麼?一個念頭一轉,笑容可掬,“我要吃加蛋面。”

加了荷包蛋后的面果然好吃,深深吸了一口氣,香!真香!得意洋洋地告訴他:“這附近方圓五里之的面館我全部吃過,就這一家最多、最香,面條也最實在!”

果真是實在,一碗荷包蛋鋪面下肚,胃里滿滿的,心也似乎好起來。連天公都作,雨已經細如牛,蒙蒙地下著,如霧如煙。碎石小街的石子皆是漉漉的,路旁有人賣蘭草花,整條街上都浮著那幽遠的暗香。他停下買了一把送給歡喜不,捧著粲然微笑,“好香!”忍不住問他:“是多錢一把?”

他說:“便宜,才一錢。”喜滋滋地說:“真奢侈,下次不要了。”他的角不浮起笑意,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一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呢。”他輕聲道:“一錢可以買來你的快樂,就值得了。”忍不住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兩旁的路燈亮起來,他發梢上皆是細的雨珠,像是璀璨的碎星,他的眼睛里也閃爍著星一樣。

說:“我媽媽千辛萬苦將我和姐姐帶大,我知道每一分錢都是汗,都恨不得掰兩瓣來花,我知道每一分錢都有它的用,現在姐姐嫁了人。我也從護校畢業可以掙錢,我就有個愿,希有一天可以攢夠了錢,可以買一套房子,有小院的房子,讓媽媽可以在院子里曬太、種花,而不是像現在,狹小的公寓里,每天臺上只能見到三個鐘頭的。”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己藏在心里的話,對誰都沒有說過,可是偏偏告訴了他。可是他那樣和氣,就像一個最好的傾聽者,讓不知不覺娓娓道來。講了那樣多的話,講了醫院里的笑話,講了同事們的可,講了家里細碎的瑣事,講得眉飛舞,他聽得津津有味。最后突然好笑,“哎呀,三塊五,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什麼名字呢。”

他也覺得好笑,卻一本正經向出了手,“方小姐,幸會,我是卓正。卓越的卓,正常的正。”好笑地與他握手,“又卓越又正常的先生,幸會。”停了一停,問:“你姓卓?這個姓真特別。”他臉上忽然掠過一影,“其實我不姓卓。”他坦率地,“我是孤兒院里長大的,我的養母姓卓。前不久……前不久我才見到了我的親生父母,我親生母親姓任。我想我或許也應該姓任。我的父親……他永遠不可能公開承認我的份。”

的心里地劃過刺痛,他向坦白了最難堪的世,同油然而生,他們是同樣沒有父親的孩子。只不過的父親是早逝,而他卻是父不詳。口問:“你恨你的父親嗎?”他緩緩地說:“恨,當然恨過,尤其是恨他令母親吃了那樣多的苦——可是當真正面對他時,我很快心,其實他很可憐。他只是一個孤獨的人,而且他失去了那樣多,遠比他所擁有的要多。”他悵然地注視著懷中的芳香的蘭草花,“每次我看到他獨自徘徊在那些蘭花叢中,我就會覺得,其實他心里的苦更深。”

覺得他這樣子,微微的憂郁里帶著不可名狀的哀憫,心里某個角落楚楚生疼。有意的岔開話去,“你家里養了許多蘭花?你家里是賣花的?”

他怔了一怔,忽然笑起來,“是,我家里是賣花的。”他這樣一笑起來,就仿佛霾的云層一掃而空,整個人又彩明亮起來。

他們又順著街往下走,暈黃的路燈下,的細雨像是明亮的玻璃,千萬縷明閃亮。那捧蘭草花幽幽的香氣氤氤滿懷,有輕風吹來,一點微涼的水汽,卻并不讓人覺得冷。他不知不覺低聲道:“沾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左顧右盼,“這里沒有杏花,也沒有楊柳。”

他哈哈大笑起來,“那就是‘沾蘭花雨,吹面不寒電桿風’。”

打量著街邊的電線桿,也忍俊不

他忽然說:“你哪天休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有杏花楊柳。”

說:“公園里就有杏花楊柳。”

他立在路燈下,漫天雨里整個人亦是熠熠生輝,“不一樣的,公園里只有三五株,那里卻是整個堤上都是杏花與楊柳,杏花如云如霞,楊柳碧玉妝,舉頭去只能看見紅的杏花與綠的柳遮住天空,就像是仙境一樣。”

讓他描繪得心,不由道:“烏池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烏池也有世外桃源。”

這才發現,他不僅會施小恩小惠,口齒也伶俐,怪不得哄得那幫同事團團轉。

不過那一天他們講了那樣多的話,似乎快把一輩子的話都要講完了。講起小時候,父親去世時,那樣艱難的日子,小小年紀幫忙母親收拾家務。后來大一些,邊上學邊去鄰居開的小吃店里幫忙掙學費,竟然讀完了這幾年護校。

他也講起小時候在學校里同學的欺侮,罵他是沒爹沒娘的野孩子,他狠狠地跟人打了一架。他輕松地笑著:“小時候真是勇猛,后來念書,考獎學金,終于畢業。最后見著母親,小時候的事一句也沒有對講。每次見著我就十分難過,總覺得有負于我,我不能再讓覺得傷心。其實都過去了。”

是的,其實都過去了。與他小時候都吃過許多苦,質上的,神上的。可是與他同樣是樂天的人,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就覺得過去的一切都早就揭過,如今都是云開月明。欣喜地說:“雨停了。”

雨真的停了,路燈照著兩旁的電線,上面掛著一顆顆的雨珠,滴滴答答地落著。路燈照著與他的影子,那明亮橘黃的線,將一切都鍍上淡淡的暖意。到底是春天里,夜風吹來溫潤的水汽,巷口人家院墻里冒出芭蕉的新葉,路燈映著那樣的綠,仿佛可以滴下水來。站住腳,“我到了。”

他猛然有些惆悵,“這麼快。”

是啊,這麼快。后就是悉的樓將臉在那樓房的影里,“再見。”他也輕輕說了“再見”。已經走到樓里了,他突然追上幾步,“你到底哪天休息,我帶你去看杏花。”說:“我也不知道哪天休息——醫院里這兩天是特別狀態。”他極快地說:“那我明天去等你,反正我每天都要去探病的。”

心里忽然滿滿溢出歡喜,平日那樣窄小氣悶的樓梯,突然仿佛敞亮起來。一步一步踏上去,步子也輕快起來。一個仇人突然能變朋友,這覺倒還真不錯。

他果然每天都等下班。一到接班時,準時能看到他笑嘻嘻地冒出來,手里拎著種種小吃,或是涼,或是小蛋糕,或是甜餅。這天晚上他請吃蝦餃,忍不住問:“你一個月多薪水?”他似乎被燙到的表忙將茶遞給他。他瞅了一眼,還是老老實實地答了:“我每月的薪俸是三百七十六塊,你問這個做什麼?”怪不得,原來他薪水還是很優渥的。說:“我看你每天請客,差不多都要花七八塊錢,這樣大手大腳。”

他從來沒有被人管過,養母收養他時他已經十來歲了,他從小知事,所以養母一直待他像個小大人,也很客氣。后來與生父母相認,整個世界似乎一下子顛覆過來,生母對他是一種無以言喻的歉疚,而且弱如菟花,事事倒是他在替打算,至于生父……他更覺得虧欠他似的,所以對他是一種溺的縱容。今天這樣的口氣,半嗔半怒,他的心里卻怦地一。仿佛有人拿羽輕輕刷著,又好又難,說不出那一種輕難耐。

他輕聲說:“謝謝你。”

說:“謝我什麼啊?”照例拿眼睛瞪他,“自己的錢都不曉得自己打算,沒一點積蓄將來怎麼辦?我將你當朋友看待,才提醒你的。”

他嘿地笑了一聲,蝦餃皮是半明的,出里面紅紅的蝦仁與翠的葉菜,他蘸著醋吃,吃到里卻只有蝦仁的甜香。拿他當朋友……他會努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第二天忙得飛雀,病人多,這兩天們又調了幾位同事去了專用病區,所以更顯得人手張。一臺手做到下午四點鐘才結束,肚子早得咕咕了班出來休息室里見著小蛋糕,雙眼差點冒紅心。小周快:“三塊五買的,他在這兒等你一下午。說是今天突然接到命令晚上歸隊,可惜沒有等到你。”

“哎呀,沒緣分,不過只要有蛋糕可以吃,見不見他那張帥臉倒也無所謂,雖然帥哥很賞心悅目,雖然與他談話十分投機,不過還是雪弗蘭王子比較令人垂涎。”一面努力吃蛋糕,一面無限惋惜那日偶遇的王子,若不是三塊五跳出來攪局,沒準可以與王子有一個浪漫的開始。

小周怪起來,“你什麼時候竟然覺得跟他投機了?”

拍拍手上的蛋糕屑,“就是這幾天啊。一接才發現他這個人其實蠻有趣的,可惜不是雪弗蘭王子。”一提到雪弗蘭王子,小周馬上也雙眼冒紅心,興味盎然地告訴:“今天上午我從專用病區前的花園里走過,遠遠看見走廊上站著兩三個年輕人在談話,都是一表人才。喔喲,定然是非富即貴,所謂世家子弟,比電影明星還要出眾。”

又解決了一只小蛋糕,不以為然以資深花癡的專業口吻告誡小周:“想認識他們,簡單啊。端著藥盤走過去,不小心嘩啦一聲掉在地上,他必然會幫你收拾,電影里不都是這樣的橋段。”

小周忍不住又敲了一記:“花癡!那是專用病區耶。嚴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你有什麼法子端著藥盤去接近王子?除非你變蝴蝶飛進去。”嘆了口氣,一臉的向往,“要是調我去專用病區就好了。”

艱難地從噎人的蛋糕中掙扎說出兩個字:“做夢!”

做夢!果然是做夢!

花月狠狠地擰了自己大一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做夢,真不是做夢。剛剛主任是宣布調去專用病區。天啊!專用病區。心里就像有一百只兔子,不,是五百只兔子在蹦。

雖然只是最外圍的工作,不過當班第一天,竟然就見到雪弗蘭王子。他從走廊上迎面過來,是他,真的是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張英俊的面孔。他仿佛也認出來,向微微頷首一笑。天啊……讓暈一下先……他難道還記得,過目不忘的王子啊。

果然的,那醇厚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小姐,那天你沒事吧?”

笑得眼睛都要瞇一條線,“沒事沒事。”終于功地向他展示了自己那對可的笑靨。他彬彬有禮地出手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姓穆,穆釋揚。雙橋邸第一辦公室的書。”好幸福,好幸福……知道了雪弗蘭王子的名字,還知道了他的份,還可以和他握手……笑瞇瞇地答:“我姓方,方花月,江山總醫院科的護士,剛剛調到專用病區。”

雪弗蘭王子笑起來真是迷人啊,他接下來那句話,差點幸福得暈過去,他竟然彬彬有禮地問:“不知道方小姐幾點下班,我是否有幸請方小姐去喝杯咖啡?”

有幸!太有幸了!

今天真是太有幸了,先是被調到專用病區,然后就是巧遇雪弗蘭王子,最后竟然是他邀請喝咖啡。二十歲生日一過,一波接一波的幸福,真是幸福啊,幸福得要將溺斃了。

中不足的是,雪弗蘭王子竟然不是單獨赴約。他竟然帶了兩位同伴。足足兩千瓦的大燈泡照著,他是怎麼想的?穆釋揚介紹說,一位名霍明友,一位名李涵年。兩人亦是氣度不凡,與雪弗蘭王子竟然不相上下。看在是三位王子的面子上,就不計較了。

不過這三位王子有點怪怪的,三個人都興味盎然地看著,那目倒有三分好奇與探研的意味,好在他們都是很警醒的人,一發覺有所覺察,馬上收斂。穆釋揚很客氣地向推薦餐廳的招牌甜點車厘子布丁。

果然很好吃,又香又甜又爽又吃得津津有味,接著霍明友又向推薦覆盆子冰淇淋,李涵年又提議嘗試葡國蛋撻,開始有翻白眼的沖了。他們究竟當是什麼,豬啊?穆釋揚那樣點頭醒尾的人,馬上含笑解釋,“對不起,我們都覺得你吃得很香,跟你在一起吃飯也覺得很有胃口。”

這幫大爺將什麼人了?專業陪吃?不過話還是要說的,“其實健康的食是最重要的了,民以食為天,人類幾乎所有的熱量都是從食中攝取的。你看你們三個大男人,吃東西還沒有我的胃口好。”

霍明友笑瞇瞇地答:“我們陪先生吃過下午茶,所以現在還沒。”

干嗎請上這麼貴的西餐廳來?等等,他剛才說什麼?陪先生吃下午茶……差點忘了,面前這三位大爺皆是世家子弟,位居顯貴。慨了一聲,“我想若是跟這樣的大人在一塊,再味的東西吃在里,八也味同嚼蠟。”

不過在專用病區工作的好,就是不但可以見著風度翩翩的年顯貴,還可以見著啊!

真的是,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可是明眸皓齒,落落人。雖然只是一最簡單的短旗袍,偏偏穿在上就格外好看。看立于中庭左右顧盼的樣子,就讓人覺得明眸流轉。忍不住問:“小姐,有什麼事可以幫忙嗎?”

人就是這樣,未語先笑,已經令人倍親切,“啊,謝謝,我已經看到我的朋友了。”轉過頭去,穆釋揚從走廊那端過來,粲然一笑,親昵地挽住穆釋揚的手臂。穆釋揚說:“我以為你今天不會過來呢。”那說:“母親總不放心,非得我過來。”兩人相視時,連那目都是如膠似漆。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真是瑤臺仙璧。所謂神仙眷,也不過如此吧。在心里嘆了口氣,完了,雪弗蘭王子名草有主,自己的花癡夢再次無疾而終。

低頭整理藥盤中的藥棉,偏偏穆釋揚留意到,“方小姐。”抬起頭來,微笑展示自己那對可的笑靨,雖然雪弗蘭王子沒指了,不過這樣的,雖敗猶榮。穆釋揚替們介紹道:“這位是慕容大小姐。這位就是方花月方小姐。”

這個姓氏令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慕容大小姐卻笑逐開,“啊,方姐姐你好。”看不出這位大小姐倒并無半分驕矜傲慢,開口就人姐姐。不過為什麼這位大小姐烏溜溜的眼珠直往自己上打量,笑得像只到腥的小花貓。不卑不了聲:“大小姐。”那慕容大小姐笑瞇瞇地說:“家里人都我判兒,方姐姐也可以我判兒。”

這位大小姐對可真親熱,怎麼老覺得這親熱里有謀的味道?

總之這些豪門顯貴都有點古古怪怪的。專用病區雖然規矩嚴格,事繁瑣,可工作其實是很輕松的。每天一個班不過四個小時,這天剛班,一出來就在走廊里遇上悉的影。

口喊道:“卓正!”

他回過頭來,嚇了一跳的樣子,見是,更像是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里?”

也覺得奇怪:“你怎麼在這里?”

他怔了一下,才說:“我陪上司來的。”

問:“那你是不是馬上要回去?我調到專用病區來了。”

他拍著腦門,說:“等等,你說你調到專用病區來了。你什麼時候調來的?”

他這樣子好奇怪,就像很不愿在這里看到一樣。哼,還不稀罕看見他這個臭小子呢。真是魂不散,自己調到專用病區竟然也可以見到他。再白他一眼:“我早就調過來了,就是你歸隊的那天。”

他又怔了一下,問:“你下班沒有?我有事跟你談。”哧地一笑:“你這樣子好正經,你一正經,我就覺得好笑。”結果他也笑起來,帶著走到一間休息室去。真奇怪,一剩下他們兩個人,就覺得有點怪怪的。或許是因為他注視著的緣故。咳嗽一聲:“你為什麼盯著我看?”他答的倒坦白:“因為我覺得你很好看。”饒是這麼厚的臉皮,也不住紅了臉。算他狠,竟然有本事令臉紅。他問:“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找麻煩的人倒沒有,可他這算什麼表,脈脈含

氣氛真是有點怪怪的哦,他干嗎離這樣近,近得都有點心跳加快脈搏加速呼吸急促,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正好撞在他下上,捂住額角:“好痛!”真是倒霉,更倒霉的是間的門突然開了,有人進來了。

竟然是那位慕容大小姐,一見到卓正就張開手抱住他,興高采烈的樣子,“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給你打電話了。”依,溢于言表。卓正反手攬住的腰,一臉的寵溺,“那麼多人圍著你團團轉,你還要我回來做什麼?”

慕容大小姐將一撇:“他們能做什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位慕容大小姐怎麼回事?前幾天還跟穆釋揚親親熱熱,今天又跟卓正摟摟抱抱。那穆釋揚反正不管了,也管不了。自己一向重友輕,穆釋揚是,可以輕之,這卓正可是友,萬萬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吃虧上當。

那慕容大小姐卻一把拖住了卓正,“父親問過好幾遍了,你進去呢。”

卓正一眼,語又止。慕容大小姐將他輕輕一推,“你快去,方姐姐有我照應,不會有人吃了的。”

卓正說:“那好吧。”轉臉輕聲對說:“我先去見先生,回頭再向你解釋。”

解釋?不知道他還要解釋什麼?心里不知為何有點酸溜溜的。一定是痛恨這位大小姐不僅搶走了雪弗蘭王子,還毫不知道珍惜。竟然一腳踏兩船。真是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心靈。

天使般的面孔上都是笑意:“方姐姐,我可不可以請你去喝杯茶?”

“我趕時間去菜市買菜。”

天使卻一臉的向往,“我想買菜這件事一定有趣極了。”

是啊,這位十指不沾春水的大小姐怎麼能知道討價還價銖毫必計的樂趣。一說到這個就眉飛舞,“我告訴你,買菜可是大學問,看準了菜的,討價還價時最要。首先要不,其次要落地還錢,再次要步步為營……”還價兵法還沒講到一半,突然有護士敲門進來,“大小姐,你的電話。”

天使怏怏地去接電話,猶不舍,“方姐姐,那你先去買菜吧,有機會你再跟我講還價訣哦。”

這位大小姐倒也有趣,走出休息室,剛剛穿過中庭,忽然聽到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方小姐請留步。”

是位老者,略有幾分面。目如電,往上一繞,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那老者十分客氣地說道:“我姓雷,不知可否請方小姐移步,有些話想與方小姐談談。”

瞧這來頭不小,方笑月從來沒做過虧心事,怕什麼?于是施施然跟著他走過那七拐八彎的走廊,一直走到從來沒到過的地方。像是一間極大的套間,窗子皆垂著華麗的絨落地簾,地上的地毯一腳踏上去,陷進去一寸多深,讓人走起路來無聲無息。四都是鮮花與水果,沙發背后是十八扇紫檀牙雕的屏風,暈黃的斜斜照出那屏風上致的鏤花,這樣華麗的地方只在電影布景里見過,真讓人想不到這竟還是在醫院

那姓雷的老者在沙發上坐下來,淡淡地道:“方小姐請坐。”

終于想起他是誰了,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這個人面了,原來他竟然是雷功。怪不得這樣有氣勢,不過瞧他這樣子來意不善,肯定沒好事。果然他一開口就說:“方小姐,十分抱歉,恐怕我們得請你離開卓正。”

離開卓正?只覺得好笑,這是什麼說法?不過言電影里最最常見的臺詞出了爐,下面的話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果然雷功說:“卓正有他的大好前程,方小姐,我認為你跟他的是不合適的。”真是讓人失,怎麼只有這樣老套的臺詞啊?就不能換個新鮮點的說法?他為什麼要求自己離開卓正,自己跟他可只是朋友關系。再說了,卓正怎麼能驚這樣一位大人出來當說客?

啊哈!明白了,這位卓正與慕容大小姐的關系,看來已經是公認了。照剛才的形看,慕容先生也對這位準乘龍快婿是相當滿意的。所以才會差了這位大人出來棒打鴛鴦——雖然跟卓正還不算是鴛鴦。不過就瞧不慣他們這樣仗勢欺人。那慕容大小姐自己腳踏兩船,竟還振振有詞地人來命令自己“離開卓正”,呸!想得

淡然答:“雷先生,我想你的要求我不可能辦到。你不如去問卓正的意思,看他肯不肯離開我。”切,雖然只是朋友,不過總不能眼看他陷于紅禍水卻不管不顧,先將話扔出來再說,起碼他們知道,那慕容大小姐也不是船船都可以踩得穩的。

那位雷先生卻毫不:“方小姐,我想你定然知道,我們并不是來請求你的。”

子微微前傾,仔細打量著這位不怒自威的政界要人。從容鎮定地說:“雷部長,我也不打算接你的任何威脅。”

他眼底掠過一異樣的神采,“小姑娘,膽子倒不小。你開個價吧。”

是啊!怎麼能了開支票這一最最最重要的橋段?小說電影里都是必不可的,看著他取出支票簿,真有捧腹大笑的沖。真稽,沒想到還真能有這樣的機會。接過那張輕飄飄的紙片,仔細端詳了上面的金額,竟然是五十萬,出手果然慷慨。一字一頓地說:“五十萬,對你不是大數字,對我也不是!用來買你良心的平安,它太便宜;用來買我的,它也太便宜!所以,你省省吧!”對那支票輕輕一吹,支票斜斜地飄到地毯上去了。

看到雷功雖然仍舊不,可是眼里有一抹未及掩飾的訝異,就忍不住得意洋洋。自從看過《秋歌》后,這段臺詞背得滾瓜爛,沒想到有一天真能派上用場。他緩緩開口說:“方小姐,據我們的調查,你十分喜金錢。”

潛臺詞就是說拜金嘍,沒錯,是拜金。可是像這麼有風格的人,拜金當然也要拜得獨樹一幟。坦然著他,“是,我確實財如命。可是我不會為了錢財,出賣我的自尊、我的、我的人格。”

功笑起來,“你不要以為可以放長線釣大魚,你要知道,假若卓正堅持,他可能會失去現在的一切。到時你仍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當然,當不慕容先生的乘龍快婿,損失可只能用"慘重"二字來形容。黠然一笑:“雷部長,卓正是否堅持,請你去要求他。假若他堅持要娶慕容大小姐,那是他的選擇。他如果竟然為了我放棄做慕容先生的東床快婿,那也是他的選擇,我想你不能左右他的決定。”

為什麼這位雷部長的表突然之間看起來好奇怪?他突兀地問:“他要娶慕容大小姐?”

“是啊,你們不就是為這個將我帶到這里來威脅利的?”

他臉上的表不知是否啼笑皆非,不過看起來真的好怪。不管了,反正該說的都說完了。想了想再加上一句重話,“至于你們那位大小姐,先教導怎麼樣去護別人吧。別仗勢欺人,腳踏兩條船。雖然卓正每個月薪俸只有三百七十六塊,可他和那位年得志的穆釋揚先生一樣,是堂堂的男子漢。這樣是對他們兩個人的侮辱。”

他臉上的表更有趣了:"你怎麼知道卓正每月的薪俸是多?"

將臉一揚,“他告訴我的。”

他的臉在窗簾的影里,不知是什麼表約看去還是古怪。他說:“三百七十六塊,可真不了。”

“是啊,就一般薪水的水準來講,是不了。不過我看他天大手大腳,花錢沒半分算計,恐怕一年下來也存不了半分錢,倒是天生招駙馬的好材料,反正慕容家有錢,他若娶了大小姐,倒也不用著急養家糊口。”

忽然聽到約一聲輕笑,倒像是從屏風后傳出的。不由扭過頭去,難道屏風后有人?雷功卻咳嗽一聲,說:“方小姐,不得不承認……”他的話音還未落,房門突然被人大力地推開,竟然是卓正,他一臉的氣急敗壞,“父親……”

瞠目以對,他怎麼這副樣子,活像一只被惹了的獅子。等等,他剛剛那聲什麼來著?下意識轉過臉去看沙發上的雷功,他徐徐起立,從容道:“怎麼了,小卓?”

腦子里怎麼這麼,可是卓正那樣子像是已經極快地鎮定下來,“對不起,雷伯伯。”可是他的聲音里仍挾著的怒氣,“請你們不要干涉我與往,任何人也不能阻止我。”

暈了!暈了!他說,他說耶……讓先暈一下,然后馬上爬起來。好第一次聽見這樣直接的表白,虛榮心一下子得到大大的滿足。對,滿足。沒想到他這樣有志氣,竟然不稀罕招駙馬。想不出這家伙天嘻嘻哈哈,事到臨頭倒頗有擔當,十分有男子氣概。還沒等出口夸他,他已經拖著的手客氣地說:“雷伯伯,我和方小姐還有事,失禮了。”

哇!好帥!劫人耶!真不枉替他力挽狂瀾。真沒想到他板起臉來竟然盛氣凌人,雖然這個詞據說是貶義詞,可是他盛氣凌人的樣子真的是十分養眼!似乎全都散發出凜冽之意,竟然比雪弗蘭王子還要有氣質,不自

一直走出來老遠,他突然又站住腳問:“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笑容可掬,“他們還能做什麼,威脅利老一套。”踮起腳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吧,我已經替你滴水不地擋回去了。他們拿咱們沒法子。”

最后一句話,令他眼中突然顯出異樣的神采,他笑起來,那笑容又如般燦爛,“對,他們拿咱們沒法子。”

兩頰開始發燒,想起他剛剛說的話,他說耶……他牽起的手往外走,“我帶你去看杏花。”

一下子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這短短的時間經歷的事太復雜,要好好想想,“我要去買菜,天都要黑了。”

他忽然生起氣來,拖著就往外走,“你今天非跟我去看杏花不可。”

正要反駁,突然看到那位慕容大小姐與穆釋揚手挽著手站在中庭那邊,那慕容大小姐還向他們扮了個鬼臉。

喔喲,原來是了刺激,怪不得這樣反常。不過長痛不如短痛,他早早見到這一幕倒是正好,讓他早點迷途知返。也許他是了刺激才突然說,雖然這讓的自尊心大大打擊,不過眼下還是先顧及他的自尊心好了。畢竟男人很要面子的。順從地跟著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安他,“其實穆公子出名門,與慕容大小姐門當戶對,他們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他不由嘆了口氣,說:“是啊,只有穆釋揚才得了那脾氣。”

順勢再接再厲地安他,“天涯何無芳草,其實慕容大小姐雖然長得,可是人貴求知己,兩相悅,心靈的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他的視線怎麼令有點發燙的覺?反正今天也有點失常,老覺得臉紅心跳。坐上了車后才想起來,“你怎麼有汽車?”

他說:“是我父親人派給我的車子。”

突然想起來,“啊!我忘了那個雷部長就是你父親。”真沒想到他竟然是政界要人的私生子,怪不得他說他的份一輩子都不能見。這下子麻煩了,可沒打算跟一位大人扯上關系。

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誰說雷部長是我父親?”理直氣壯,“你自己啊,剛剛你一沖進去,就了一聲‘父親’。”他了一聲,難道聽錯了?應該沒有啊……他語無倫次:“剛剛我以為是父親在和你談話……不……父親其實大概也在場。”他的表好奇怪,不過也被弄糊涂了,下午的太暖洋洋的,照著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他的手還攥著的手,安似的輕輕拍了拍的手背,“都過去了,從今后有我在,你什麼都不要怕了。”其實并沒有覺得害怕,不過他的手好暖,也并不想要掙開。他回過頭來又一笑,害差點失神。今天一定是讓那位大人嚇到了,盡胡思想去了。

烏池原來果真有世外桃源。

屏住呼吸,春水漸漸漲至堤角,芳草絨絨地延翠堤蜿蜒,堤上全是杏花與垂柳。那杏花有幾十株,或許有幾百株,開得如云蒸霞蔚,一枝枝一團團的花,如簇錦如剪絨,垂柳千條萬翠的枝葉拂在人上,低的垂柳拂過水面,碧水泛起漣漪。斜里一切如夢如畫,在這景里神迷離,看了看不遠悉的山脈廓,喃喃問:“這是在岐玉山公園里?”他微笑道:“是離岐玉山公園不遠。”左右顧盼,四面皆是垂柳與杏花,花紅如錦,柳碧垂條,遮天蔽日。舉目去,一無際的花與樹,辨了辨方位:“這肯定還是在岐玉山公園里,不過這一片我從來沒來過。”

他輕輕"噓"了一聲,悄聲道:“你真是聰明,咱們可是從小門溜進來的,沒買門票,別讓人抓住了。”明明有看到他和門外的更亭打過招呼,白了他一眼。騙人!他準是認識那更亭,所以才可以這樣大搖大擺從側門溜進公園里來。他出手折了一枝柳條在手中,捋去了葉子,掐斷了做柳哨,輕輕地吹起來。自告勇也要做,他手把手地耐心教,“將里面的出來,好了。”柳哨微帶苦,含在口中,用力吹出來,聲調卻極是明亮好聽。喜滋滋與他一起吹著,哨聲清亮悠揚,就像是兩只快樂的小鳥,在柳蔭與杏花疏影里鬧不休。

正在高興的時候,忽然聽到約如輕雷般的響聲。停下不吹,他也停下來。他說:“是馬蹄聲。”又忍不住要瞪他,“胡扯,這里又不是園,怎麼會有馬……”結果話音還未落,就見到一騎分花拂柳迎面而來,那馬跑得并不快,卻得小徑兩側杏花花瓣如雨,紛揚落下。那騎手一騎裝勾出窈窕的態,頸中系著的胭脂巾讓風吹得飄飄揚揚,及至近前勒住了馬,仰面看著,那騎手竟是個極麗的子。這里本來就得如同世外桃源,這子卻麗得不似凡俗之人,竟然毫看不出的年齡。那子也細細打量著,忽然向卓正粲然一笑,下馬來親熱地攬住他:“真難得,你竟然帶了客人來。”

心里不由自主冒出酸溜溜的一妒意,天知道在妒忌什麼。不過面對這樣的,是人都會妒忌吧。上天實在是太眷顧,給了這樣絕的容貌,但凡是男子,都會為怦然心吧。不過為什麼總覺得這子好生面

卓正卻說:“媽,這是方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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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不啻五雷轟頂,張口結舌地看著面前這絕子,已經向自己出了手,“方小姐,你好。正兒一向頑劣,讓方小姐見笑了。”

竟然真是他——的——母——親!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語,他有幾分忐忑不安地注視著。最后終于說:“對不起,我太心急。其實我只是想保護你……所以我帶你去見我的母親,希他們能明了我對你的重視。”

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沒出息,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他又氣又好笑的樣子,“你當然不怕,你連雷部長都敢板——”他的聲音忽然就低下去,“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擔心你,我知道他們不會贊我們的往。”

心里泛上甜甜的一縷,這樣的覺還真是妙不可言。不由說:“我向你坦白,假若雷部長填的不是五十萬,而是五百萬,我可能真的會心。”

他怔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齒,“方笑月!”

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別生氣啊,生氣可就不帥了。你想想看,五百萬耶,咱們一輩子也掙不到。”他生氣的樣子好可,讓忍不住再逗他一下,“你的價是五百萬耶,任何電影明星都塵莫及啊。”

他真是被氣到了,可是轉念一想,笑逐開,“那麼我也向你坦白一件事好了。”

眼睛滴溜溜瞧著他:“難道你其實是慕容大小姐,可惜人家不要你了。”

他笑得真像車窗外的春夜一樣溫,“我怎麼會上判兒,是我親妹妹。”

哦了一聲,“是你親妹妹。”突然反應過來,“是你親妹妹?!那……你……你父親是……”倒吸一口涼氣,“你剛才到底帶我去的是什麼地方?”

他慢吞吞地答:“端山邸。”

要命!他竟然真是……他怎麼可以是慕容清嶧的兒子……可不可以躲到撒哈拉沙漠去,永遠都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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