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盤皆輸(芙蓉簟番外)》第3章

思考片刻,終于說:“既然已經決定手,就約簡子俊出來吃飯吧。”

他答:“他要價會很高,我們不一定非要他援手。”

“因為他更明白的知道,如何可以對易志維一擊致命。他會漫天要價,我們也可以落地還錢。只要代價合理,何樂不為?”

和簡子俊約在球場俱樂部,趙承軒特意早起,趕到高爾夫球場去。臺上設置有餐臺,客人很,他抬腕看表,簡子俊遲到了。

臺正對著球場,驟然看到大片和起伏的綠,不由令人心曠神怡。每一片的草葉尖上,還閃爍著水的清涼。球們穿著白的制服,亦步亦趨的隨著客人,仿佛一尾尾潔白的鴿子,稀疏的四散在綠的草坡間。

因為到球場來,所以也換了球,但并沒有想下場一試的念頭,他其實并不熱衷這項運,倒是大姐的球打得極好。公司開始運作后,他們境況漸好,在國他常常陪打球,其實這運很適合大姐,山青水秀,空氣清新,運節奏又不是很急迫。有時他與客戶也會約在高爾夫會所,但那都是中規中矩的商業約會。真正閑下來放松時他去南太平洋,潛水或者風帆,他都是一流的好手。只是大姐并不甚喜歡他玩這些——有次他獨自在GreatBarrierReef的一座小島度假,潛水時他的氧氣在海底出了問題,差一點沒命,所以嚇倒了大姐,從此心有余悸。

曲線綿緩的果嶺下突然響起嘈雜喧嚷聲,打破清晨寧靜的空氣,幾名球聚攏在不遠,不知出了什麼事,球滿頭大汗,沖臺嚷:“快來幫忙,有客人暈倒。”他其實是招呼臺上的同事,不知為何,承軒卻不由自主站起來,下去球場看個究竟。

因為經常做戶外冒險,所以他急救經驗富。一見眾人圍攏,他立刻道:“都散開,讓他呼吸新鮮空氣。”那人已經陷半昏迷的狀態,他手解開那人的頸扣,按在脈脈搏上。

是心臟病。他直覺的判斷,立刻做心肺復蘇,用力按,一邊頭也不抬的吩咐:“打急救電話。”

有球飛奔去了,俱樂部的保健醫生業已趕到,接替他替病人做心肺復蘇,急匆匆的低吼:“快找藥,易先生一定隨帶著藥。”

易先生?

他忽然一怔。

這才認出來,是易志維,竟然是易志維。

他毫無知覺的陷在綿草中,雙目微閉,臉白得沒有半分。無數草尖襯在他臉側,細細如絨,水濡他微灰的雙鬢,那眉目卻沒有半分走樣。雖然不曾真正見過他,其實這張臉他再悉不過,新聞報道,雜志照片,報刊頭條,絕不會認錯。

他幾乎只怔了一秒鐘,手已經到易志維袋中的,取出來一看,果然是藥瓶。

不等他反應過來,醫生已經一把將藥瓶奪過去,倒出藥丸塞易志維口中,讓他在舌底。易家的司機業已經趕到,急得滿頭大汗,幫忙醫生墊高易志維的頭,又拿行電話連撥了好幾通電話,似是打給易志維的醫生和東瞿有關人等。

承軒站起來,太剛剛升起,盛夏的朝,照在人上有輕微的灼痛,仿佛有人拿烤紅的細鐵網,生生按烙在皮上,無數細微的灼痛,讓人微微眩暈。或許是適才站起來得太猛,他有幾分遲鈍的想,亦或是,第一次面對面看清這個對手。

易志維。

這個名字是生命中重要的目標,從十八歲那年起,有關他的一舉一,他都切注意。這個對手如此強大,幾乎是不可挑戰,于是他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去步步為營,心積慮的養蓄銳,一點一點小與他的差距。

每年都會過特殊渠道拿到他的健康報告,那些冷冰冰的專業語,萬萬比不上今日早晨這猝不防及的相遇來得令人震憾。

他竟然是易志維,沒想到初次見面,卻是自己極力的想救助他,試圖從時間手中,搶回他危在旦夕的生命。

他剛才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他應該置事外袖手旁觀?不,他不應該。

他就應該救他,讓他安然無恙,讓他好好活著,等著自己的挑戰。

他會贏他,堂堂正正的贏他。

他慢慢退出人圈,卻知道藥已經發揮作用,因為四周圍攏的人臉都緩和下來,他聽到醫生驚喜的聲音:“易先生,堅持一下,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

很好,天時地利人和,連命運都站在他這邊。

他緩緩走回臺,遙遙已經臺座位上的人。

簡子俊。

這個人亦是第一次見,他與易志維同齡,保養得當,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年紀。一雙眼睛同樣咄咄人,目出歲月積淀的犀利,承軒神冷淡的同他打招呼:“簡先生?你遲到了,我已經打算離開。”

簡子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傲慢的年輕人,一時驚詫,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已經打算離開?”他置疑的挑起眉來,幾乎就要咄咄問。

他心平氣和的道:“是的,簡先生您沒有誠意,我已經決定離開。”

簡子俊怒極反笑:“年輕人,太狂妄了。”他出世家,習慣了在自己的王國中呼風喚雨,容不得小小拂逆,承軒靜靜的立在那里,舉手投足間氣勢迫人,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年輕人不容小覷。資料上說他是時下最著名的投資管理公司創建人,去年更主持收購“J&A”功,為轟一時的財經人。出乎意料的年輕,也出乎意料的狂妄。

承軒已經知道自己一定能贏,所以反倒氣定神閑:“三十六塊七。”

簡子俊一怔:“什麼?”

承軒卻再不回顧,徑直揚長而去。

走回車上,承軒就給手下經紀人打電話:“立刻放掉手中的金融。”

他的人向來訓練有素,等到市一開盤,大筆易,立刻急挫四十余點,近午盤時分,新聞播出易志維心臟病發院。以東瞿為首的金融立刻帶大盤一路下挫,到了下午收盤時,東瞿A的收盤價正好是三十六塊七。他反應快,一點損失都沒有。

他立在巨幅的玻璃幕前,遙遙向電腦屏幕上最后的收盤價格舉杯致意。

杯中其實只是現磨黑咖啡,醇厚香,每次加班工作時,視作救命恩。他因為決定在臺北逗留比較長的時間,所以分公司專門布置出一間辦公室給他,意外之喜是有咖啡機與上好的咖啡豆,全是何耀替他覓來,萬幸這世上還是有一個人了解他的。他轉過看窗外風景,早晨還是那樣晴朗的天氣,此時整個天卻變得晦暗無比,整座城市籠在灰蒙蒙的霧藹中,鉛灰的云塊堆積在半邊天空,像是一群挨挨的綿羊。當他獨自駕車行駛在澳洲的公路上,總是可以看見兩側無窮無盡開闊的草地上,一群群的綿羊。那云又厚又重又臟,臟得由灰白漸漸轉得深灰,更像積年不洗的羊,太厚,什麼都不過來,只是暗沉沉的下來,得半邊天空都似要垮塌下來。

看來今天說不定會下雨,他有點模糊的想到,早上還是晴朗的好天氣。

天有不測風云。

這麼一想又想到易志維上,他的病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上次他院是半年以前。當時適逢另一間著名的金融財團信譽危機,易志維的病發院更是雪上加霜,對金融市場打擊沉重,差點引發市崩盤。這次他又在球場上突然昏倒,可見健康報告里的那些話,并不是危言聳聽。

不知醫生會不會建議他退休療養。

建議了他也不會聽,他了解他,正如他了解自己。曾經用心良苦的研究了他這麼久,他的子還是知道一點的。獨斷,專橫,因為條件優異,所以對自己對其它人要求都幾近苛刻。他一手締造了商業傳奇,怎麼可能放棄大權,安心一意去養老?

比要他的命還難。

這個人,不會服老,不會服病,永遠不會服輸。

他想到大姐的話,提到他時,大姐的聲調總是淡淡的:“他對他的所有一向看待得,何況是東瞿。”

所以,他一定能做到。

商場如戰場,更如一場博弈,誰心無旁騖,上善若水,誰就棋高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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