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盤皆輸(芙蓉簟番外)》第7章

收購進行的十分順利,東瞿的價正跌到谷底,正好被趁低吸納,與小東的談判也比較順利。芷珊行事本來就穩妥,此時與另一位同事搭擋聯手做市,更是無聲無息,幾乎不半分痕跡。承軒十分沉著,大戰當前,他整個人倒顯得更為松馳。他們近來常常一起加班,下班后整隊人去吃飯,都是年輕人,雖然他是上司,但幾個回合下來,互相了解,都拿他當自己人看。盯牢市是件十分沉悶的工作,何耀說:“幸好有芷珊在。”

“幸好”這兩個字,總令承軒有點異樣的覺,他從來不在工作時分心,但芷珊仿佛一縷,仿佛總是靜悄悄的照進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走開去看電腦,穿杏套裝,依舊是中規中矩的樣式,耳上獨粒金鋼鉆的墜子,燈下驟然一閃,仿佛一顆淚,還未墮,已經碎了。他躊躇了半晌,還是對開口:“方小姐,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芷珊揚起眉看他,的眼晴像寶石,黑白分明,倒影歷歷可見。他向解釋:“是總商會的酒會,因為必須攜伴,所以想請你幫個忙。”

想,即使自己再蠢,也應該知道拒絕他。結果還是去做了頭發,挑了晚裝,陪他去出席盛宴。

他自己開車來接,晚裝是黑緞子禮服,長可曳地,裁剪簡單,腰線下散綴無數水鉆,如無數細微的鱗片,盈盈款步行來粼粼閃爍。將長發堆綰,戴小小的鉆石冠,就像公主,海的公主。向他微笑,那笑意里到底掩不住一種凄清的落寂,仿佛明知天亮時分自己就會化作薔薇泡沫。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在腔大力的撞擊著,撞得作痛。他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知過一個人的存在,就在他邊,車廂的空間,咫尺之間。就在這里,每一次呼吸他都聽得到,每一寸的都是鮮明的,深深的烙進去,撥不出來,也無法掙扎,可是絕不能

車窗外正是華燈初上,這城市喧囂熱鬧,車流如涌。霓虹漸次點亮,夜空中各各樣的招牌開始閃爍。他開著車子,在這城市最繁華的脈搏中穿行,只盼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可以與這樣永遠下去;又盼這條路立刻走到盡頭,可以就此結束一切,結束與這種危險的獨

酒會在天會所舉行,場面盛大華麗,因為是總商會每年一度的聚餐,無數商貴巨子都會出席,記者人數幾乎比嘉賓人還要多。他攜場,兩人攜手并立,任誰看也是金,一對璧人。只是他長年在國外,行事又低調,對于這個圈子是新面孔,所以反倒有機會冷眼旁觀。

引發小小轟的是地產新貴紀永豪攜妻子出席,紀太太戴一條璀璨的鉆石項鏈,項鏈雖然全部是碎鉆,但每粒都在三十多分,百余粒鉆石凈白晶,仿佛不經意掠起億萬璀璨的銀河系于頸中。早有人眼尖認出那是Cartier今年的新款設計,上個月剛剛在倫敦展示,全世界絕尋不出第二條同樣的鉆石項鏈來,記者們頓時全力謀殺菲林。紀永豪有意退后一步,方便記者拍照。正是滿面春風的時候,忽然又有人來,正是長期為之掣肘的東瞿總裁易志維。

紀永豪沒有想到會見到易志維,只見他神頗好,毫不見病容。他的伴風度從容,氣質恬靜,一襲式樣簡單的黑,除了口一只tiffany碎鉆別針,渾竟然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紀永豪不由笑道:“白小姐越來越漂亮了,只是易先生怎麼如此不周到,今天這樣隆重的場合,竟讓白小姐著脖子走進來。”

易志維不過微微一笑,并不答言。一名記者已經抬頭見他,又驚又喜嚷“易先生來了。”頓時引起記者一陣,紛一擁而上,將他與友重重包圍。這是他出院后首次出現在公眾場合,只聽咔嚓咔嚓一片按快門的聲音,無數鎂燈此起彼伏閃爍,亮得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頓時將那位珠寶氣的紀太太撂在了一旁。

承軒與芷珊佇立在極遠向那鎂閃爍的芒深,芷珊端著香檳,終于忍不住輕輕的說:“是不是慘過坐牢?”

他笑了,也笑了。兩個人終于和起來,在這香鬢影的夜晚,香檳醇,夜風沉醉,所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在紙醉金迷的場合下面目模糊起來,唯有眼前的人看得真切,他幾乎是放松的了。

音樂響起來,他放下酒杯,十分紳士地向行禮,微微怔了一下,才將手到他手中。

很慢很慢的舞曲,是一支英文的舊歌《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歌手在臺上一遍遍的低低唱:“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longtimeago……”那樣惆悵的句子,似水流年,花落何方……夜是一朵開到盛極的玫瑰,盛極了總有些些的頹勢:“Whenwilltheyeverlearn?Whenwilltheyeverlearn?”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一遍遍的問著,一遍遍的問著,那樣惆悵,那樣迷茫……又有誰會知道呢?空氣里流的是夜與花的香,他們在嘈雜的談話聲中分辨音樂的節拍,專心致志的慢慢跳舞。

跳舞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對,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都在輕言笑語的談。舞池鄰著噴泉,噴泉池中映著無數燈,粼粼仿佛溶進去無數個細小的月亮。一條條銀的蛇碎的影在上頭扭曲著,青銅雕像頂端流下的潺潺水瀑,被夜風吹得散開細微的水霰,沾在的手臂上,清涼沁人。他的手不不松的握著的腰,歌聲如同水霰一樣,飄渺而悠遠:“Whenwilltheyeverlearn?Whenwilltheyeverlearn……”

誰會知道,又有誰會知道,在這樣的夜里,那些遙遠的,未知的將來,那些沉默不語的過去,誰能夠知道……

這晚沒有月,草坪上空織著滿天繁星樣的燈,夜空深黑靜寂,仿佛亙古不變的遙遠背景。旋律緩慢而優,這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晚上,不會有奇跡,喝多了香檳,卻頭腦清醒,如今再不會有一座城,肯以傾塌的姿勢來全一段傳奇了。歌手還在無限惆悵的唱:花落何方,似水流年,花落何方,此去經年……你可知道……你可知道……站在這繁華的中央,耳畔細微的歌聲一遍遍的在問: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他的表亦仿佛有一恍惚,他甚出這樣的神來。順著他的目去,只見側耳談的幾位非富即貴人,易志維很說話,偶爾地替側的伴取一杯香檳,然后回過頭來,依舊漫不經心的聆聽著旁人的高談闊論。他雖然面帶微笑,那笑容亦無可挑剔,但他知道那只是出于禮貌。

此生他到底有沒有機會,真正開懷大笑過?

承軒有些麻木的注視著他的笑,他小時候十分頑皮,大姐忙著工作,沒有錢請保姆,就將他獨自鎖在家中。他一個人拿只玩車,可以玩好久。有日偶爾爬到了閣樓上,累了就在地板上沉沉睡去,醒來時四面黑暗,哭了好久才找到燈掣,打開電燈看到滿閣樓的雜干了眼淚,繼續自己和自己玩耍。

從此后閣樓就了他小小的、的花園。十余歲時躲在閣樓里翻天覆地,幾只舊藤箱里裝著大姐年輕時的一些書籍雜,被他統統翻了出來。

就是在那時,看到大疊的舊照片。

照片質地極好,還沒有毀掉,拍得毫無理法,完全是家常隨意搶拍的一些鏡頭。拍攝背景總是同一套屋子里,寬敞簡潔,有客廳里拍的,也有書房的,有臺的,亦有廚房的。照片都是拍著同一個人,偶爾也有合影,大大的特寫,一即知沒有用三角架,是舉著胳膊隨便對準自己拍下來。鏡頭離得太近,像是后來街頭時興拍的大頭,但兩張臉都笑容燦爛。有一張照片是那個人正在接電話,舉手擋住半邊臉,仿佛要擋去鏡頭。大特寫的手,抓住另一條過來的胳膊,的纖細的手腕,被他捉在手中。拍到的大半張臉上,明明都是笑容。笑得那樣明亮,眸中薄而凈的閃亮輝,仿佛是寵溺。

隔著薄薄的鏡片玻璃,隔著遙迢的時空,隔著一切未知的往事,凝聚在鏡底的那一剎那,仿佛就要籍此來證明曾有過的瞬間幸福。

他是否真的快樂過?承軒幾乎懷疑自己不曾見過那些照片,或者那一切,都只是存在于無聊的臆想。他曾冷酷無的撕裂一切,令整個世界在一個子面前崩潰。如今他安然無恙的站在這里,仿佛心安理得。那樣燦爛的笑容,也會是虛偽造作的一個假像。

他絕不會放過他。

網一步步收,而繩索牢牢握在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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