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將悲傷流放》第九章

死亡,不過是疲倦過后最終的遠行。

晚飯后,就是隋家的傳統項目,打牌。隋家的男人都玩,而且于此道。隋洋就是個中高手,當然,他的堂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有時候想想,錢多有什麼用,在這種小地方,可供娛樂的東西,實在不多。

飄云陪著老爺子在古古香的書房里下棋,書房中間放了一個原木的茶海,小保姆手法練的泡著今夜第一道茶。

說到下棋,飄云真是汗是個臭棋簍子,還是很臭很臭的那種。沒辦法,老天爺不會把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在一個人上。給了可以真風華絕代的舞姿,可以假裝國天香的亮嗓,覺得可以了,就沒有發放游戲人間的智慧。所有棋牌類游戲,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千錘白煉,樣樣皆輸。

今天著頭皮趕鴨子上架,不過是陪老爺子解解悶,順便趁著老爺子高興,也探探媽的案子。

飄云著黑子舉棋不定,不是因為運籌帷幄,而是正琢磨應該怎麼開口切主題。

沒想到老爺子卻先發話了:“小云,甭急,有些事啊就像下棋一樣,要深思慮,步步為營。”

飄云怎麼也沒想到,老爺子會如此單刀直,一語中的,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驚慌之中,隨便落了一子,誰知道,竟然堵殺了一片自家的兄弟。

“呵呵,年輕人,終究年氣盛,心浮氣躁。關鍵時刻,扛不住心事啊。”老爺子笑呵呵的將黑子一一拿下。

“是您棋藝高超,我的這點小伎倆,在您眼皮子底下班門弄斧,當然要貽笑大方了。”飄云巧笑,幾個話捧得老爺子很是用。

“孩子,你的心事我知道。這事拖了一年多了,我知道你急了。可是這經濟案子,就得慢慢來,急不得。否則一個環節出了岔子,落了口實,就白忙一場了。”老爺子夾起一枚白子,穩穩落下。

“您說的,我明白。這幾年國家對經濟犯罪嚴打的厲害,地方政府也想抓些典型,殺一儆百。我媽的事,要不是您給著,早就判了,我且念著您的恩呢。”飄云說的是肺腑之言,對于隋洋父子的雪中送炭,一直惦念著。

“傻孩子,你就像我親閨似的,我是真的心疼你,可不許這麼見外。”老人慈飄云的頭發。

飄云到一暖流從發只沖進心窩,還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嚨里涌上來,不住。是吧,一個和你毫無緣的人能把你當孩子呵護。飄云是個很容易的人,像株羊齒植,一點點水,就能過活。寒冷的東西多了,一點微溫便是天堂。

“小云啊,你跟隋洋在一起也一年多了,什麼時候把婚事辦一辦?也讓我喝杯媳婦茶。”老爺子似乎不愿意飄云難過,換了個話題。

飄云心里一,知道這話里有玄機。老爺子問的是“什麼時候辦”,而不是“辦不辦”。這不是一個開放問題,顯然關上了所有拒絕的門,只愿意聽好消息。

真的要跟隋洋結婚嗎?還沒有仔細想過,結婚相當于人第二次投胎。飄云對此模棱兩可。

“叔叔,我們還年輕,還想再干兩年事業,再決定要不要結婚。”飄云故意加重了“要不要”這三個字,知道這樣會讓老人失,可是別無選擇。

“唉。”老人嘆息,“小云,我知道你是個有擔待有本事的孩子。論心智,隋洋他不如你。他媽死的早,我又沒時間管他,他是在哥哥們的呵護下長大的,沒經過什麼事。別看外表已經是個大男人了,可心還跟孩子似的。簡單熱稚沖。這是他的優點,可也是他的缺點。你要多擔待他。”蒼老的目炯炯有神,如兩盞明燈。

飄云不暗中佩服,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將自己兒子分析的木三分。隋洋有很好的教養,不像一般紈绔子弟那樣目中無人,眼高于頂。但是,罐里長大的孩子,金錢堆砌出的優越,讓他習慣在別人的視線中一直扮演主角,缺乏對他人境的諒和耐心。

“他雖然有缺點,但是有一點,你可以放心,他是個善良的孩子,盡管這種善良是靠金錢熏陶出來的,可他沒有為富不仁的惡習。還有,他對你是一心一意的。不是我自夸,從小到大,跟在隋洋后面的孩趨之若騖。他以前的那些荒唐事,我也不說了,一塌糊涂。可自從和你在一起,他整個人都變了。小云,你就是那栓馬樁。你讓我刮目相看。”

飄云輕輕的點頭,點頭是什麼意思呢?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一種標準的傾聽姿勢。如果搖頭,老人就說不下去了。可是很顯然,老爺子是一副意猶未盡的表

“我老了,大不如前。生意早晚要給你們,隋洋還太浮躁,你倒是個能事的孩子。你們早點結婚,他也就穩當了。趁我還有點力,還能幫你們聚聚人氣,陣腳。天佑倒是跟隋洋很親,是個有魄力有手腕的漢子,但畢竟是外人。我知道你有骨氣,想干點自己的事業。可是孩子,骨氣不能當飯吃啊。”

飄云在心里苦笑,顯然的骨頭還不夠,否則,今天就不會坐在這兒了。

“叔叔,您別這麼說,您的子骨朗著呢。”

老爺子笑了:“我不跟你爭論這個,我比你有發言權多了。自己的,自己知道。生命是一個大的話題,而死亡,不過是疲倦過后最終的遠行,無從回避,可也無所畏懼。”

一番包含生活哲理的言語,讓飄云轟然倒塌,徹底匍匐在了地上。在這蒼老的智慧面前,你除了俯耳傾聽,還能做什麼?

夜深了,飄云準備回家整理一下思緒。隋洋想送,可他的那些堂哥不放人。沒辦法,只好麻煩龍天佑送回市區。飄云得以再次和這個人短兵相接。

一路無話,飄云回憶著老爺子的話而心事重重。龍天佑的臉也不好,下午被一張利搶白,還差點被條畜牲傷到。

無聲無息的沉默讓人窒息,飄云放下車窗,清冷的夜風吹進來,人也神了很多。稍稍把頭探出去,緞子般的黑發在月夜下輕輕飄舞,淡淡的幽香在空氣中暗暗浮著。

龍天佑扭頭看著邊的孩,一頭質上好的青,流溢彩,暗香盈袖。不得不承認,頭發是人除容貌之外的第二張臉孔,也是的部位之一。尤其是澤,香味,都堪稱完統一的秀發,對男人來說簡直是極致的

龍天佑覺得自己的心有些飄遠了,眼睛也移不開了。那蓬松的烏發,漲滿他的眼簾,讓他看不清道路山川,只有漆黑一片。

而始作俑者卻對這一切茫然不知,無知的弄著被風吹的長發,歪著頭看外面的風景。悠然自得,發拂面,咬微笑,這一系列的作看在龍天佑眼里,簡直是買弄風

這個人是誰?是隋洋的朋友。隋洋是誰?是比他親弟弟還要親的人。

媽的!他猛然按住喇叭。凄厲的鳴笛立刻劃破了夜的寂靜,發出震耳聾的癲狂噪音。飄云被突如其來的噪音嚇得差點彈出去,驚魂未定的拍了拍口,疑的看著龍天佑,前面明明沒車,他發什麼瘋?

“兩只小蜂啊,飛在花叢中啊,飛啊,唄一個。”

是手機鈴音,兩個人同時看自己的電話,龍天佑接了起來。飄云咋舌,他竟然跟自己用一樣的鈴音,還是這個鈴音。

“媽的,什麼事?!”龍天佑暴躁的像吃了十斤火藥。飄云看了看,還是懂事的把車窗關上了。

對方似乎到他龍大爺今天超級不爽,說話跟搗蒜似的,磕磕絆絆。

“找到他了?”龍天佑的聲音一沉,湛亮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像黑暗中獵食的貓頭鷹。

“誰也不準他,我馬上回去。”斬釘截鐵的說完,他扔下電話,就掉轉了車頭。

“這不是去我家的路。”飄云有種不好的直覺。

“我有事要理,做完再送你。”完全沒有商量的語氣。

這是人家的地盤,飄云還能說什麼,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車停在富麗堂皇宛如仙境的“飛龍”娛樂中心門口。飄云以前跟隋洋來過幾次,城里最豪華奢侈的消費天堂。集餐飲,洗浴,KTV,舞廳,酒吧,游泳館于一,但這些都是表面上的文章。表面下,它是這個城市最大的地下賭場,最糜爛的風月之地。這里聲犬馬,夜夜笙歌,是男人的天堂,人的地獄。

似乎每個城市都有這樣一個讓人宣泄和金錢的黑暗之,將城市最骯臟最不堪目的濃瘡惡瘤黑,如海納百川一般吸收殆盡。十惡不赦,卻舉足輕重。如同裝修華麗的收費公廁,人們有了急有地方解決,就不會隨意大小便。既安全,又衛生,還能造福市民。每年這樣的娛樂場所,都是稅收部門最大的羊。

飄云跟著龍天佑走進他的私人電梯,以為會直接去他頂層的辦公室,沒想到,卻降到了地下室。飄云沒來過這里,有種從人間墜落地獄的覺。

門一拉開,一奇怪的熱浪直沖面門。混合了的嗆人的香煙,辛辣的酒,發酸的汗臭,還有令人作嘔的腥。

飄云皺了皺鼻子,克制著想轉就走的沖

起先只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可越向里走,空間越大,黑暗如水般退卻,刺眼的白君臨大地。伴著轟隆隆的加油好聲。

待眼睛適應了線,飄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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