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日記》二十六、倪曜
2008年2月14日天氣萬里晴空
今天是人節,西雅圖的天空一掃連日的霾,晴朗得仿佛孩子的笑臉。
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越過機場大廳污濁的和喧囂的人群,孤一人來西雅圖,這個不眠之城,尋找我失的和靈魂的出路。
從機場乘車去麥迪納小鎮,汽車需要穿過西雅圖市中心—這座城市繁華的最深。
我過車窗,看到了聞名世界的太空針塔,作為城市的標志屹立在藍天白云之下。看到西雅圖館旁邊,那道被人涂得五彩斑斕的“藝家之墻”。看到很多坐在綠茵環繞的長椅上,聆聽悅耳的音樂,欣賞圓形噴泉彩絕倫的水舞。
一路上風景如畫,我卻無心欣賞,手里拿著千辛萬苦找來的地址,只希車子開得快一點,再快一點,能讓我早一點見到,見到那個讓我晝思夜想的人,我今生今世最大的虧欠。
因為是人節,街上人洶涌。車子在市區擁的車河中寸步難行,在嘈雜的噪音中,我輕輕閉上眼睛,細細回想這半年來發生的一切。
我回到了妻子邊,回到了我平穩安靜的生活里,回到了那個虛假的繁華背景中。每天的日子好像一出變態的喜劇,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黑的幽默。
在那座氣勢恢宏的高級辦公樓里,我是一個努力工作,英明果敢的集團總裁,肩負著幾萬員工的價利益。在社會大眾、新聞面前,我是一個彬彬有禮,熱心公益的名流紳士,慨大方,揮金如土。在親朋好友、妻子岳丈眼中,我是一個溫,無微不至的丈夫。
我忽然發現自己是一個充滿喜的人,在歡度著妙趣橫生的人生。
只有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自家的臺上,著燈火闌珊的黑夜,隔著千山萬水,默默思念著大洋彼岸的那個人,思考著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此塵埃落定?我的是不是真的漫無出路?
我一直反復糾結于一個問題,甚至為此日思夜想,不得安生。如果半年前,我選擇的不是退,而是執著地跟筱喬手牽著手走下去,又會怎樣?
我們是不是真的會如祁沐風所說那般,為了生活的瑣碎、現實的仄,互相吵架貶低,指責謾罵,最后證明我們偉大的只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鬧劇,可以同甘卻不能共苦?
又或者,等我做完牢出來后,我們會為這世上最平凡的夫妻,有一份簡單的工作,生一個活潑可的兒子,過著心滿意足,樂天知命的生活?
結果究竟如何,已經永遠不會知道了。可是我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因為,瀕臨崩潰的覺是如此的清晰。
可是沒過多久,我的岳父就進了醫院。這個白手起家,在商場上叱咤半生的風云人,在臨終前也只是一個慈祥而虛弱的老人,拉著我的手,著自己的兒,飽經滄桑的眼睛里是滿滿的牽掛與囑托。
為老人辦完后事,我跟思雨面對面坐下。我把半年前那張離婚協議書,輕輕推到的面前,平靜地對說:“思雨,我們離婚吧。”
只是看著我,用同樣平靜的語調問:“父親走了,可證據還在我手里,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我看著的眼睛,我無法告訴這半年來,為了當初的懦弱,我有多麼的痛不可抑,悔不當初。也無法告訴,這種表里不一,貌合神離的日子,讓我幾乎嘔心瀝,窮途末路。
是我的妻子,其實并無過錯。一切都是我,從最初的欺騙利用,到最后的冷酷拋棄,我機關算盡,步步為營,一點一點將引進了這場以為名的鬧劇里。
我對說:“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這樣一句話:公理是長在天上的眼睛,它會給我們結局。這半年來,我終于徹底明白了它的意思。也明白了,什麼做舉頭三尺有神明,天網恢恢疏而不。”
輕輕一笑,微笑的眼里卻含著淚水:“半年前,我懷了你的孩子。我沒有告訴你,就把它拿掉了。我對自己說,如果不讓你真心上我,我不會給你生孩子。為什麼?倪曜,難道你看不到我這半年來的努力嗎?我是這樣著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走過去,輕輕抱住,這個麗得玲瓏剔的人,在我懷里哭得聲嘶力竭。
“倪曜,我不會讓你去坐牢。既然你說,公理是長在天上的眼睛,那麼我會張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你們最后的結局……”
我深深嘆了口氣,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思雨最后的話猶如一個神的詛咒,可我早已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現在的我是一個過了河的小卒,一個不知生死,有去無回的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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