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皇妃帝宮沉浮:妃》第十章

接下來的數十日,尚在疆寧的蚩善,加強了對三國絡繹投奔來的族民的排查。

而風長老卻在沒有在王庭出現。

阿蘭說,風長老連日來都在負責青寧城墻的修葺加固,只有晚上方會回到王庭。即便如此,每日里,阿蘭都會定時送上風長老調配好的湯藥。

上的些許傷,在這數十日間,逐漸開始復原,背部的箭傷,也結了口子。

但,由于是初孕,加上寒毒,這一胎懷的極是不穩。

可,并不用風長老配來的任何湯藥,每次,都支走阿蘭,將湯藥倒萬年青下。

畢竟,那一日,他沒有應允,替保下這孩子。

所以,選擇這種方式等他應允。

很可悲,很無奈。

然,又能如何?

相信,他一定是知道,沒有服用這些湯藥的。

哪怕,已有這麼多日沒有見他,可,倘若他要知道的一切,他一定就會知道。

這樣一個心思縝的男子,想要瞞住他任何事,真的很難。

心思縝,曾幾何時,他也這麼形容過

原來,他和本來就是一類人罷。

每日晨起,都會吐,這種況沒有毫的好轉,漸漸地,為了減吐,他每日晚上用的都很,吐完后,早但是出不下的,一日里,等于,只有午飯能略微用點,但,礙著茹素的關系,能用食材亦都有限。

因為加冕為族長的儀式定于七月十六日,族中大小事務,尚不需親力親為,而也愈發的貪睡。

不過,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加冕儀式的前一日,這日午后,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一旁,是阿蘭輕輕替扇著扇子突然,一聲尖利的聲撕破這份寧靜,接著,又歸于雀般的寧靜。

張開眼睛,輕聲問:

“什麼聲音?”

阿蘭愣了一愣,不過很快就笑著道:

“許是有婢犯了錯,被責打吧。”

“是麼?”夕顰了一下眉,從榻上起來。

殿外的很是灼熱。

沙漠的天氣就是這樣,白天很熱,晚上很冷。

兩個極端,是他必須去適應的。

慢慢地走到殿門,甫到殿門,卻看到回廊那端,走來青影。

正是風長老,看不到后的臉,但瞧得出,似乎很是疲憊,他的手上端著水晶的盆,里面,堆滿了鮮滴的荔枝。

走到跟前,將盆遞向

“給。”

“這——”

有些疑,這本是產自嶺南的荔枝,難道,西域也會產嗎?

“是嶺南的商隊帶來的,很新鮮。你嘗一嘗,荔枝溫,這天氣越來越熱,你卻是不能吃寒的水果。”

原來如此。

自是知道這荔枝的難得,以前在巽朝,每每到了夏日,世家小姐也都以此為最大的喜好,雖然不過是互相攀比,沒有幾個是真的著荔枝的味道。因為,這一刻新鮮荔枝的價格,或許,足抵得上民間普通人家一日的開銷。

但,現在,他給這盆新鮮的荔枝,絕不僅僅因為它的價格稀有,卻是細心替考慮到了上寒毒的關系,但凡寒的水果,都是食不得的。

而夏日里,寒的水果卻是占了絕大部分。

“這些吃了,既暖,對孩子,亦是好的。”

聽得出他語音里帶了笑,縱然,看不到他的臉。

低下螓首,只接過盤子,又聽他道:

“外面這麼曬,你要去哪里?”

“只是聽到一聲尖,睡不踏實,才出來看看,城墻那修葺的如何了?”

“稍微修葺加固一下,沒有多大問題。”

“嗯。”

“這王庭,尖聲是常有的,習慣了,就好。”

真的能習慣嗎?

知道,人若真的對于任何事都習慣了,其實是最可怕的。

端著盤子,甫要回殿,他卻突然從手里將盤子接過去,本端的不牢,他這一端,自然,也是沒有任何的阻力,盤子落進手心時,惟有他清楚,自己,有一很淺的失落。

他沒有說話,只端著盤子,隨進得殿

徑直坐到椅上,他端著盤子,放于旁邊的幾案,隨后,他修長的手指起一枚荔枝,輕輕的沿著那豎形的紋路一擰,那紅的荔枝殼中,便綻開一抹晶瑩的果

他遞給卻滯了一滯,若用手去接,那荔枝這麼小,必會到他的指尖,倘若不用手去接,難道,由他喂

“讓我來吧。”

阿蘭的聲音將這份僵持打破,纖細的手指從風長老手中接過荔枝,隨后,將殼剝了,放在不知何時準備好的空冰碗里,遞給夕

這一遞,風長老阻道:

不能用冰鎮過的東西,以后,這些冰碗不必再用。”

阿蘭捧著冰碗的手,輕輕地了一下,還是收回,道:

“是。”

夏之后,因著天氣炎熱但凡水果都會放在置著冰塊的碗中,一來保鮮,二來也冰爽可口,然,因著夕并不能多食水果,是以,這冰碗,一直沒有用過。

想不到,今日,方用了,又遭了他的說。

原來,他也是會關心人的。

一直以為,他的心,本不懂得怎樣去關心人。

阿蘭的臉上依舊在笑著,只是,清楚,這份笑,是他最艱難的笑。

風長老并沒有再剝荔枝,因為他看到,夕自己輕輕起一個,慢慢地剝了,將那白的果嚼進中。

可,他也知道,是嘗不出任何味道的。

的時間,或許,僅剩下兩年,除非,能找到天香花,只是,那些花,卻都悉數焚盡于旋龍中。

這一次,風長老沒有在殿停留多長時間,帶他出去后,夕把手里的荔枝放下,對阿蘭道:

“手好膩,替我端盆水來好嗎?”

“好啊。”阿蘭雀躍地往殿外行去。

瞧著阿蘭的背影,旋即起,也往殿外而去。

縱是日頭正盛,王庭的樹影憧憧間,猶見冷。慢慢走著,偶有婢見到,也都俯行禮。

這種行禮帶著敬重,敬重的覺該是很多人所夢寐的,于,能說不喜歡嗎?

除了喜歡呢?

還有抑吧。

足下的路,該是母親也曾走過的,如今,母親不知道在哪里,王府的安危亦在顧不得,徒留下,迄今,或許還在被利用的一人。

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聽清了方位,遂喚了守于一旁的侍衛:

“那邊,是什麼地方?”

“回族長,那邊——那邊是韶華殿。”

一指那名侍衛:

“你,帶我過去。”

“可,族長,風長老吩咐,不許讓人進韶華殿。”

“帶我過去。”

只再說出這四個字,那侍衛不敢多辯、畢竟,眼前的子,是他們的族長。

韶華殿,倚竹林而建,十分清幽。

可,喜歡清幽居的人,未必真的是好這出風雅。

一如,曾經巽國的太后,只在香爐薰蘇合香,不過是抑一些念罷了。

明白這點,所以,對于伊泠今日的結局,雖沒有憐憫,然,也做不到心狠置。

守殿的侍衛見到來,本來仍有所猶豫,卻被眼底的一抹威儀所迫,也悉數忽略風長老的命令,開啟殿門。

殿,冰塊灑了一地,融化開,蜿蜒出冰水,伊泠就坐在這并水上,瞧見夕艷的臉上浮出一抹鬼魅的笑意:

“想不到,我的尖只引來了你,我尊貴的族長大人。”

“除了我,你想引來誰呢?”

小心翼翼避開蜿蜒的冰水,站在殿稍稍干燥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瞧著伊泠。

知道伊泠定是知道風長老回來了,又在王庭,才發出這樣的尖聲。

沒有引來他,伊泠自然是失的。

畢竟,明日就是的加冕儀式,也意味著對伊泠會有最后的發落。

“當然不是你!你不過是個冒牌貨,我引你來做什麼?”伊泠的語氣依舊帶著不屑,“難道你以為,你真的握住了苗水族的實權?我告訴你,你的小腸只會和我一樣,完全一樣,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個男人要的,遠不止金真族,他要的更多!他知道,只有苗水族的旗號,才能讓金真族的各大部落真正的歸順!”

“是麼?:夕不驚,瞧著坐在地上的伊泠,緩緩道,”那你坐在這冰水里,難道,以為他會因憐惜你,改變他的想法麼?”

“告訴你,你都不明白,你這樣的淺的冒牌貨,我憑什麼告訴你,我和他的事呢?從六年前,木長老帶他來到這里,他對我,肯定是有所不同的,只不過,彼時,我還不是族長,或許,他真的喜歡,我不是族長時的樣子,所以,我和你完全不同的!”

瞧著的話聽起來,語無倫次,卻,著另一個味道。

“六年前,你才認識他,對于他,你又了解多呢?”

“我怎麼不了解,哪怕,這幾年,他待在青寧的時間很,可,有一回,也是夏天,我發脾氣,摔了冰盆子,喏,就和現在這樣,我的腳踩到融出的冰水一,他就出現在我的后,把我扶起來,別看風長老從來不笑,其實,他對我,真的很好啊,我為什麼要聽信別人的話,和他對著干呢?如果,我不去派人劫了他的食,如果,我不去設下那些狼群,如果,我不在王庭設下埋伏,是不是,一切就會不同呢?呃?”

伊泠說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隨后,的臉上清晰地落下淚水來。

能流淚,其實,真的很好。

口中的“別人”是誰呢?

或許,這個答案,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如果,我的父親是兄長,那麼,我就是嫡系,如果我是嫡系,苗水族就會復,那麼他應該就會按著族規娶我,為什麼,不過是一個嫡庶之差,人和人之間就要這門不同呢?”

伊泠止不住地哭泣,漸漸,口齒開始不清,所以停止了訴說,只低垂下臉,泣的,肩膀都在聳

走上前,蹲下子,細細地看著伊泠,倘若說,這世上,還有一些親人的話,眼前這位,伊泠就是。

所謂嫡庶,不過是長的差別罷了。

倘若,的母親有兄長,那麼,按著族規,的母親不也是庶系嗎?

“是,就一字之差,人和人之間就這麼不同,就像他是長老,你喜歡他,是喜歡他的人,還是他的份呢?”

取出帕,遞給一怔,還是手接過,捂住猶在流淚對的眼睛。

“從你的話里,你和他相時間并不多,他對你關心的次數,恐怕也是屈指可數的,而,他的樣子,一直都掩藏在面后,你連他是否笑過,或許都不知道。

的手輕輕扶起子很僵:”伊泠,其實,嫡庶二字,真的不能說明什麼,只是,你自己心里一直把這庶系看得太重了。如若不是你心存自卑,不會希,通過得到什麼來證明自己。一如,我說的,你喜歡的,到底是他這個人,還是他的份,是永遠不會變的金真族長老呢?你以為嫁了長老,族長的位置才會更穩,對嗎?“

伊泠著夕的目驀地變得迷離起來,子順著夕的手,慢慢站起:

“我好擔心,好擔心明日的發落,是他親手殺了我。我不要他親自下這樣的命令,我其實,真的,對他是喜歡的,如果,一定要殺我,你可不可以答應我,由你來下這個命令,可以嗎?”

伊泠說出這一句話,停止流淚的眼睛里,沒有恐懼,有的,僅僅是憂慮。

,難道真的喜歡那個男子,不因為份,不因為其他嗎?

或許,不過是年的一種執念,總以為,那人是該去喜歡的,那人的份,那人的神,都只化作時的執念。

所以,用各種方法去贏得他的注意力,哪怕,帶著對彼此的傷害,都要那一人注意到自己。

可,未必是喜歡,即便到了現在,不愿意由他來發落,不過,是出于對心底,那份執念的維護。

僅是這樣,罷了。

許是坐的太久,突然起,說完這句話,的腳一麻,子就往夕上倒去。

扶著,撤手不及,眼前要到跌下去。

一只有力的手說時遲,那時快擋住夕搖搖墜的后背,能覺到,手心的暖融,不算薄的披肩,一并融了進來。

記憶里,那人的手心,總是冰冷的。

一如,現在的手心一樣。

為什麼,又想起他呢?

閉上眼睛,睜開的剎那,看到伊泠的眼里有著煙火閃現,不過一瞬,恢復清冷:

“風長老。”

伊泠喚出這三字,怯怯地掙開夕扶住的手,繼續道:

“風長老,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

“回去吧。”風長老的聲音在吸煙的耳邊響起,復對伊泠,“一個人,若自己都不惜自己,那麼,沒有人會比自己更。”

這句話聽上去很冷冽,實際,卻是對的。

自己的,惟有自己去懂得惜。

伊泠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又似乎,不過是的囁嚅。

,真的喜歡的,僅是風長老的份嗎?

的手拽著夕帕,著風長老扶著夕離去的背影,心里郁堵的地方,終是嗆出了一種悲傷。

,出殿的剎那,夕問了風長老一句話:

“明日,你準備怎麼發落?”

“謀逆之罪,最當誅,留下的命,已是最大的限度。”

不過是了人唆使,若要追究,幕后的人,焉能幸免?”夕說出這句話,眸華若有似無地瞥了他一眼,復道,“就把發落到偏遠的部落去吧。是伊氏的庶系,我不希,伊氏的人,在拘謹里過完這一輩子。”

風長老知道,夕這一睨的意思,除了沉聲應允外,他沒有做任何的反對。

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一陣風吹過,夕突然覺到,子一陣的發冷,這種冷,似乎不全是從外沁,而是從心里蔓延出來,一點一點的,滲進里,然后帶到全的,讓每一,都冰冷起來。

下意識地子,加快步子往金凰殿走去。

心地泛起不祥的預兆——

這,難道就是毒發麼?

不要讓人看到弱,尤其是風長老,否則,他一定不會容許保下腹中的孩子。

越走越快,風長老形微,卻是阻到的面前:

“你要去哪?”

“回殿。我累了。”說出這五個字,竭力克制住字里的音。

“這里不是回金凰殿的路,那邊才是。”風長老手指回廊的另外一

是了,本對王庭不悉,竟然,妄想著自己能走回去。

“恩,我讓侍衛帶路,你也早點歇息吧。”

這句話太長,的聲音里,明顯帶了無法遏制的音。

“你怎麼了?”風長老說出這句話,再不顧避嫌地執起的手,的手冰冷一片。

的眉心也凝了點點的霜寒。

“夕——”他喚出這一個字,不顧這邊上的侍衛在場,打橫抱起,迅速奔向金凰殿。

而夕連推開的力氣都仿佛被凝結了冰。

四肢一片僵,之下意識地想要汲取一點溫暖。

一點點都好啊。

然,他的溫暖,是不能汲取的。

著姿勢,只讓自己陷更深的寒冷中。

風長老幾乎是狂奔回金凰殿,甫進殿門,就命令阿蘭:

“速把冰盆撤掉,換上碳盆!”

“碳盆?”

阿蘭稍稍遲疑一下,立刻明白過來,忙吩咐殿外的婢去做。

在轉時,看到,風長老抱著夕影已消失在殿。

他從來不抱人的。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愿意抱人。

為什麼,這一次又破例了呢?

阿蘭別過臉,不再去殿。

冰盆撤去,碳盆攏上時,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其實并不比盆里的溫度高多好。

任碳盆再如何攏了碳,都溫暖不了的寒冷。

惟有,他的溫能溫暖。

可惜,有多久,沒有覺到他的溫了呢?

不能繼續想下去,不然,真的做不到淡然。

使婢放上火盆,掩上殿門,退了出去。

殿外殘月如鉤,一如的心境,原來,了他,便殘缺不全了。

上一個男子,注定是人最大的劫數。

只有不,才不會傷。

仰起臉,著那殘月,輝映出過往和他的點滴。

俯下子,的手抓著榻上的褥子,卻毫不能環節上的寒冷。

好像,整個人快變冰一樣,牙齒不停地打這種戰,全,都漸漸不再的控制。

不知道死的滋味,但,想,或許,現在的滋味,不必死好得了多

是的,死,至一了百了。

那絕不是單單的寒冷所能詮釋的覺,是每一次的呼吸,都會被凍結到宛如尖刀,割進心里的滋味。

子蜷一團,然,這樣,不過是徒勞的。

驀地,有一床稍厚的棉被裹住,接著,他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別咬到舌。”

是的,牙齒這麼打戰,萬一咬到舌,那真的就是自盡了。

習武者,牙齒再怎樣打戰,都能控制住,避開舌的要,而,不懂任何武藝,所以,只能用力咬住褥子,去控制咬到舌,可,很快,褥子就被咬得對穿。

或許,下一個瞬間,就或咬到舌

原來,他的意志力始終還是薄弱的。

開始去尋找下一個可以咬的東西,而他的手,終于從后面擁住子,即便隔著不算薄的棉被,能覺到他的溫暖,一層一層的傳遞給

可不夠啊,需要更多的溫暖,需要。

然,怎能要他的溫暖呢?

“別——”他的聲音低低的,在耳邊響起。

就這兩個字,突然,讓悉的覺。

是這兩個字悉,還是他的聲音悉呢?

這份悉,讓突然放棄了拒絕。

好像,抱著他的,是那一人。

只是,那一人。

眼睛被冰霜凍得僵麻地睜不開,索著被上的棉被,然后,把它拉下,突然,咬到了很的東西,不象褥子那般讓只咬得要吃發冷。

,還很溫暖。

這些溫暖順著的齒間,慢慢地溢進去,溢進去。

的齒,稍稍好了許多,想睜開眼睛,看看那東西,可,眼簾真的好難掙開。

上的冷,和著現在齒的溫暖,的第一次毒發,終于,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熬了過去……

耳邊,傳來清脆悅耳的鳥聲時,才緩緩醒來。

上的冷意早被驅散,躺在溫暖的被子里,捂出了一干燥的汗意。

瞧了一下,原來,昨晚擁住的棉被,不知何時,換了薄毯,倘若還是錦被,估計配上現在殿的溫度,那就不僅僅是出汗這般簡單了。

殿,似乎只有他一人,挪了一下子,想要坐起來。卻發現酸疼得

不過,終于,熬過來了,不是嗎?

昨晚依稀的印象里,似乎,風長老一直抱著,哪怕隔著一層被子,那份覺是清晰的。

而彼時的呢?

不愿繼續回想,承認,那一瞬間,是懦的。

這份懦,真的僅僅因為毒發的寒冷,還是,把他當了誰呢?

不,不能再想!

環顧了一下四周,映眼簾的,卻是蹦跳而至的阿蘭。

阿蘭烏黑的眼珠子蘊著濃濃的笑意,道:

“族長你醒了?”

“恩,昨晚——”夕猶豫一下,阿蘭卻已接口道:

“昨晚風長老送族長回來的,他說您累了,讓我們不到辰時不要打擾你。”

“哦。”

正在此時,殿外,清晨驕輝里,走來青影,阿蘭側了一下臉,語音歡快:

“風長老。”

“你先下去,替族長準備早飯。”

“好啊。”阿蘭起,瞇眼笑地走了出去。

風長老在夕跟前坐下,他的手端著一碗湯藥,遞給,道:

“喝了它吧,你不喝藥,不僅對你上的毒沒有好,對你的胎兒也沒有任何好。”

“你答應了?”低低問出這句話。

“是,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保住孩子,但,你也要答應我,每日按時喝我給你的藥。”

這個子用倒掉不喝的方式來等他給出這句承諾,那麼,現在他給了。

既然是要的,或許,這是他能給做的不多幾件事之一。

的手接過那碗藥,黑褐的藥湯,冒出些許的白氣,能覺到碗壁的溫熱,這份溫熱,其實是一直要的。

湊近藥碗時,凝了他一眼,縱然,只看得到那張面,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任何多一點的東西,還是把這碗藥一飲而盡。

不相信任何人。

只相信,哪怕眼前的人不純粹,可,卻不會再這個時候,做出讓與他反目的事。

他想要什麼,如果猜得沒錯,已經知道。

很快把藥喝完,他遞來一小碟餞,淡淡地笑道:

“不用了,反正吃不出味道來。”

他有些訕訕地收回去,略側了臉,道:

“明日是族長的加冕儀式,儀式后,你就是苗水族的族長。”

“恩,苗水族再次出現的那日,應該,這里,就會引來夜國的兵隊吧。”夕執起帕,輕拭上的藥漬。

是的,蚩善加強了排查,雖不會有士兵混疆寧,但定有夜國的細作冒充三國邊境返回的族民混了進來,而這些細作除了探聽這些消息外,最大的功效,怕就是兩軍對壘時,起到煽民心的作用。

這,才是最可怕的。

但,,不愿意苗水的百姓在遭到二十年前的生靈涂炭。

所以,想,知道該怎麼做了。

然,風長老悠緩啟的話語,將的思路打斷:

“夜國至目前還按兵不,可,巽國的兵隊已到斟國的邊境,開戰是迫在眉睫了。”

“風長老還是擔心,一旦斟國被巽國所滅,那麼,于我們苗水族必是亡齒寒?”夕放下手里拭帕,看似漫不經心的道:“風長老,巽帝的檄文是否是屬實的?我們這次能攻進旋龍谷,若非其中一國相助,按道理,不該這樣順利進到鹿鳴臺,即使,三國帝君只帶一萬的兵,可,駐守在旋龍谷的護軍,遠不止這個數啊。”

風長老沒有立刻回答這句話,他面后的神仿佛是探究,又仿佛是在思忖該如何回答才是最妥帖的。

不過須臾,他思緒甫定,再次啟,卻是承認的:

“是,我們苗水族確實與斟國有過協定。”

沒有繼續問為什麼以斟國之尊,愿意和苗水合作,難道,僅僅是因為夜、巽兩國好,斟帝借挑撥夜、巽兩帝失敗,才急于找一個聯盟嗎?

但,目前表面來看,就這麼簡單。

那麼,且相信,就這麼簡單吧。

“我明白了。”說出個句話,并不再多言。

但,風長老仍是說出了下一句話:

“族長,你的孕目前雖只有一個月,不過,很快就會顯形,屆時,你仍是需要給族民一個代。”

“莫非關于這個孩子父親的份,都是有限定的嗎?”

“不是,只是這孩子若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份,我擔心,始終對族長的聲是不好的。”

“風長老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遲早是會說的。

畢竟,對外宣稱的,不過是借長生天的庇護,方找到他,并沒有將之前的份一并公諸出去。

繼任族長的份,僅是伊汐。

這點,對是好的,對如今腹里的孩子,卻未必是好的。

“倘若族長愿意,容我在族長加冕之后,迎娶族長吧。”

這句話,聽起來,說得十分平靜,似乎,只是履行一種族規。

然,落進他和倆人的心里,卻都是別樣的意味。

他,第一次開口,說愿意娶一個子,微微地把他自己都駭了一跳。

對于子,他一直是放在隨時可以舍棄的位置,可,為什麼,對眼前的子,他會不自地說出這句話呢?

這,真的,僅是他的計劃中的一部分嗎?

娶了,確實,對他來說,百利,無一弊啊。

,稍稍瞇起眼睛,凝著這張鷹形的面。這一次,沒有用手去這張面了,就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是的,惟有對著這張面才能輕輕說出這句話,不帶任何愫:

“風長老安排吧。”

簡單的兩個字‘安排’,并不是回答‘是’,也不是‘不是’,只是安排罷了。

嫁他,不過是場安排。

可,饒是這兩個字,突然,讓他味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欣喜。

“好,那我去安排。”

頷首,看著他起,又說了兩個字:

“謝謝。”

他沒有再說話,轉離去。

殿門,阿蘭猶自站在那,看到他出來,凝向他的眸子里,依稀有著晶瑩閃過,然,只是一瞬,這些晶瑩只化為剔的眸

“您要娶?”

“嗯。”他簡單的應了一聲,徑直往殿下行去。

阿蘭下意識想拉他的手臂,卻覺得青的袖衫后,仿佛有什麼鼓出一小塊,他掩在面后的臉,瞧不到,可這一塊的手,海華清晰地映在了的手心。

松開拉住他的手,因為,能覺到他的不悅,一樣那麼的清晰。

他,傷了。

為什麼傷,不知道,自從他帶來了這里后,有太多,不知道的東西,是他變了,還是開始笨了呢?

他稍停了步子,道:

“給你留了荔枝,稍后,到我殿里來取。”

用力點了點頭,這時,又覺得開心起來,自己在他心里,始終不是被忽視掉的。

坐在榻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

二嫁,什麼倫理常綱,原來,竟都是拋卻了。

這樣,其實很好。

為何要把自己束住呢?

那日,他的絕話語歷歷在耳,想,要忘掉,真的是太難。

在他的心里,清白早損。

如此,何須再多憶及呢?

縱然過往再怎樣不堪,所要他付出的代價,不會以犧牲更多人的生命作為代價。

所以,只能這麼做。

男人們,有他們的謀算。

也有。

倦倦地倚睡在榻上,現在,需要休息,讓腹中的胎兒不會因為接下來的勞有任何影響。

翌日,在昔日的金真族各大部落見證下,夕終是通過加冕儀式正式為苗水族的族長,各大部落的頭領紛紛歸誠,苗水族再次為西域第一大族。

而,所謂的加冕儀式,不過是讓夕腕上的那道印記清晰地呈現出來,再撒上一種特制的銀末后,這道印記哪怕不在暗室,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這,就是伊氏嫡系的標志

接下來,風長老和夕大婚,自然更是各大部落頭領所愿意見到的。

整座青寧城,因此,籠罩在前所未有的喜慶氣氛里,哪怕如今的局勢不安,依舊喜慶得讓每個人的臉上,都滿了笑容。

任由阿蘭帶著數位嬤嬤,替換上苗水族大婚的盛裝,銀飾的環很重很重,猶想起,那時,有人輕輕為取下那些金制的步搖,明明心里是的,偏是要做出讓人氣惱的樣子。

這些事,仿佛就在眼前,又仿佛,早過了太久,沉滯在了歲月的彼端,再是回不去了……

殿外,響起苗水族特有的喜慶樂聲,不是竹,是嗩吶的喧嘩。

終究,是不一樣了。

上了很濃的妝,濃到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臉,驀地一陣干嘔,強自忍了,不只是因為這忍,還是其他,的眼底,朦朧一片。

看不清銅鏡中的自己,只看到上的紅,那麼艷,那麼烈。

而,再沒有人,會以吻拭去上的紅,還的本質。

為什麼?

的心里,讓不能麻木到忘記這些呢?

用力捂住銀制的環,的簪棱刺痛了的手心,嬤嬤帶著笑意的聲音在的耳邊響起:

“族長,我給您蓋上這虹帩蓋,別誤了吉時才是。”

他惶然地抬起臉,紅虹帩蓋那樣的紅,紅的讓只覺得,想要逃。

可,現在,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胭脂融去了蒼白,喜慶遮掩了悲涼。

俗世紅塵,誰都逃不過命數的糾纏。

一步一步隨他們走到大婚的禮殿,按著苗水的規矩,叩拜行禮,看到,風長老今日一改青衫袍袖,換上紅袍的他,越顯長玉立地站在那里。

他,仍帶著那張鷹形的面,牽著紅紅的繡球,另一端,早有嬤嬤放到的手里。

服飾是苗水族的婚服,儀式,卻還是摻雜了中原的風俗。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和這些婚俗是不會有關的。

畢竟,嫁于帝王,除了元后,其他的嬪妃皆是不會得到這樣的禮儀。

只如今,是得到了。

不過卻是另外的份。

周圍有頭領在起哄,按著苗水的儀式,揭開虹帩蓋會在禮殿,并且,他會吻

看到,他的手上牽著繡球,向走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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