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第7章 觥籌 過了今天呢?
唐予池穿著寬松的大短袖和短,坐在客房臥室的地上。
他那張干凈的娃娃臉現在繃得很,眉心也皺褶,手里拎著靳浮白的襯衫。
襯衫側靠邊角的地方原來繡著和襯衫同的幾個字母,“JIN”。
說到“靳浮白”這三個字,唐予池關上客房的門,十分嚴肅。
最初的詫異之后,向芋反而平靜下來:“你認識他?”
“不認識。”
唐予池把那件襯衫丟回向芋敞開的行李箱里,深深吸氣,“但聽也聽說過,他和李侈他們是一起的。什麼都玩,澳門去一趟輸個幾百萬和玩似的,邊人換來換去從不走心,這樣的男人是你能hold得住的?趁早離遠點。”
李侈這個名字向芋沒聽說過。
“說說你怎麼認識靳浮白的,是他主聯系你的?”
唐予池拎起那個白陶瓷花瓶,指著向芋,“他們那種人沒有的,你要是想被包養,你就去。”
向芋掀起眼皮:“你什麼意思?”
唐予池和向芋從三歲到現在,每天拌卻從來沒吵過架,這是惟一一次“對峙”。
但還沒吵起來,客房傳來敲門聲,是唐母:“唐予池你給我出來,往芋芋房間鉆什麼,要死了你!”
話音未落,唐母推門進來,拎著唐予池的耳朵往外走:“你都多大了?21歲還往孩屋里鉆?太不像話了!”
唐予池被他親媽揪住耳朵,疼得呲牙咧,還不忘警告地瞪著向芋。
“你這死孩子瞪誰呢!再瞪芋芋看我不打死你。”
他長了一張狗臉,21歲了看著還像個18、19歲的高中生。
掙扎時掉了一只拖鞋在客房,被向芋撿起來丟過去,砸在唐予池上。
唐予池氣得拎著拖鞋回自己屋里關上了門。
向芋有時候想,如果有個親弟弟,應該就是唐予池這樣。
過了幾分鐘,手機震一瞬,是唐予池發來的信息:
【我說話說得過分了,但你真的要小心些。】
【向芋,那個圈子太高,多想一步登天的人破腦袋想要鉆進去,最后都死得很慘。】
向芋盯著信息看了一會兒,給唐予池回復:
【我什麼時候想一步登天過?】
向芋對事業態度十分懶散,大概是因為爸媽永遠都在忙工作,看到“事業功”這種詞總覺得意味著空曠的家,十分不喜歡。
生活又沒糟糕到需要去賺錢糊口,就這麼混著,也沒什麼。
唐予池沒再回復信息,一直到向芋朦朦朧朧睡著,才覺手機在枕頭底下震。
在黑暗里出手機,按量屏幕,掙扎著擺睡意看清屏幕上的字:
【你要是真有所圖,倒好了。】
這句話說得像是嘆息,向芋也只是看了2秒,又撐不住睡過去。
后面幾天唐予池聯系上了安穗,忙著舊復燃,再也沒談論過關于靳浮白的話題。
做朋友就是這樣,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很多事是點到為止的。總不能天天揪著不放,那朋友肯定是做不的。
向芋回到自己家已經是三天后,陳姨接過行李箱,笑瞇瞇地問:“玩得好麼?”
“還不錯,我爸媽回來過嗎?”
每次問到這個問題,都是陳姨替向芋尷尬和惆悵:“沒有呢,說是這段時間忙,回不來的。”
向芋倒是淡定很多:“嗯。”
“對了,芋芋啊,這幾天總有人打電話找你。”
陳姨拿起抹布著臺面上的灰塵,“每天傍晚都打來,是個有禮貌的男人。”
向芋的同學朋友幾乎找都是打手機,能想到的唯一會給打座機號碼的,就是靳浮白。
在酒店撥過家里的座機號碼,他如果有心想查,一定能拿到。
回撥電話時,向芋有種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故意。
家里的座機是白的,拿起話筒放在耳邊,按了回撥,在“嘟——嘟——”聲里屏住呼吸。
電話被接起,靳浮白說:“向芋?”
向芋的手指張地攪在電話線里,有那麼一瞬間,覺到難以呼吸。
指尖上被纏繞的像是命運繞指而過,勾住的心臟。
其實不了解靳浮白麼?
也不全是。
哪有那麼多有錢且深的豪門子弟,那麼湊巧就上了?
他只是在某些瞬間,對起了一些興趣,這些興趣能不能稱之為呢?當然不能。
向芋不是個笨孩,很多事都知道。
知道卻又不甘心,這是自己都沒意料到的。
向芋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靳浮白,聽說你找我。”
“嗯,是找你,今天有空麼?一起吃晚飯?”
向芋沒問為什麼要一起吃晚飯,靳浮白也沒說為什麼要請吃晚飯。
他們有一種默契,就像在機場默契地對彼此停,現在又默契地眷著些憾再混到一起。
那頓晚飯靳浮白幫拉開椅子,拿起左手邊的餐巾,抖落開,作舒緩地替鋪在上。
向芋穿了一條咖連,坐在椅子上時擺蓋到大,細膩白皙的皮上面覆著咖擺,像涂了巧克力醬的白酪。
靳浮白卻沒一,把餐巾鋪好,只在起時用拇指幫向芋抹掉角的一點檸檬水。
向芋的睫輕輕一瞬。
在會從未有過的心,表面上卻不聲,揚起頭沖靳浮白一笑:“謝謝。”
那頓晚飯向芋吃得不算安生,心思百轉千回。
靳浮白和說話時,居然掉幾句沒聽清楚。
不過那天之后,靳浮白常常約吃飯,向芋關于食的見識與日俱增。
夏天的炎熱不曾察覺,反正靳浮白的車子總是開足了空調,下車子進到飯店,也是滿室清涼。
靳浮白這人刁,吃飯都是去一些名店。
夏天不了的一道食材就是黃瓜,向芋跟著靳浮白吃過幾次黃瓜,什麼“劍斬青龍”、“青蛟臥雪”、“碎玉”。
也就名字得好聽,一道拍黃瓜而已,居然要價68塊。
向芋想起小時候看過春晚上的小品,趙麗蓉老師捧著一盤被“群英薈萃”的蘿卜,忿忿地說該“蘿卜開會”,最后還告給了價局。
覺得靳浮白帶吃的這些店,也該被價局管管。
這麼想著,向芋噗嗤一聲笑出來。
靳浮白坐在對面,款款看來,問對這一盤黃瓜笑什麼。
如實講出來,靳浮白卻說:“能惹你一笑,這盤黃瓜賣到千金也是值得。”
他像個完人,和吃飯,約去玩。
幫開車門,也會提醒小心臺階。
只不過對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絕口不提。
8月底,這段關系出現了一些轉變。
那是一個悶熱的傍晚,靳浮白帶去參加一個飯局,路上他說過,不開心就說話,可以提前離席。
向芋點點頭,說:“好的。”
那是向芋第一次接靳浮白的世界,一屋子的人對他畢恭畢敬,他們堵車過去,晚了整整半個小時,進去包間時,那群人臉上卻都堆滿了笑,只說帝都這地方就是這樣,到了晚高峰就堵車。
又擔心靳浮白累了,連忙喚人給他倒水。
向芋瞥他,目里含著調侃——你就開個車,能有多累?
靳浮白回眸,正好對上向芋的目,他忽然笑了。
也是他這一笑,屋子里那些人才像是剛看見向芋一樣,一個個恭敬又關切,問著:“這位是?”
人家問的是關系,靳浮白卻擋開端到他面前的龍井:“我開個車能有多累,給向小姐喝吧。”
向芋跟著靳浮白落座,他們倆做別的事或許沒那麼多默契,這個夏天吃飯卻是吃了不頓。
席間觥籌錯,大人們話里話外明爭暗奪,向芋表現得就像他們之前的每頓飯一樣,神自若地吃著自己的,偶爾靳浮白用公筷給夾菜,回眸對他燦爛一笑,比這更多的流就沒有了。
所以其他人也看不懂,這位向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被靳浮白帶著來吃飯,但又不像是男關系那麼親昵曖昧?
飯后上了一道甜品,一個中年男人說:“靳先生嘗嘗這家的玫瑰鮮花餅,有老帝都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吃飽了,向芋有些松懈,懶懶地抬眸多問了一句:“鮮花餅不是云南的麼?”
“哎,現在當然是云南的鮮花餅出名了,但過去啊,咱老帝都市的點心鋪子到了季節不止有玫瑰餅,還有藤蘿花餅呢,層層皮,也是老傳統糕點了,稻香村現在還有賣。”
“向小姐年輕啊,哪見過老帝都的糕點鋪。”
“也是也是,年輕是好啊。”
這話題本來也沒什麼,那群人很快聊起新話題,圍繞著“歲月不饒人”的慨。
卻忽然有人嗤笑,聲音不大不小,正逢談話的空歇時,滿桌人都聽得清楚。
那是一個人,涂了紅指甲油的指尖噠噠敲著桌面。
是看著向芋的,目直接且嘲諷,然后又去看靳浮白。
向芋覺得那個人大概是學過變臉,看向靳浮白時,目又得像是纏繞著樹干的藤蔓。
這樣的目不止一次了,莫名其妙的敵意和莫名其妙的曖昧。
向芋慢慢放下筷子,有樣學樣,扭頭用一種比棉花糖的糖還膩乎的眼神看著靳浮白。
靳浮白抬手了的臉一下,拉著人起:“各位慢用,我們先撤了。”
正經事還沒談,當然沒人愿意放他走。
桌上的人極力勸阻,靳浮白意有所指:“混著閑雜人等,談正事也不合適。”
都是聰明人,誰都知道“閑雜人等”說得是誰。
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看向那個涂了紅指甲油的人,那人臉煞白。
向芋被靳浮白一路拉著手腕回到車子里,他開的車常換,今天開的是一輛寬敞的SUV。
靳浮白替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向芋卻鼓著氣坐進后排座位。
車門被“嘭”地一聲關上,靳浮白失笑,也跟著坐進車子后座:“氣這麼大?”
摔過車門,向芋好像氣又全消了,再開口時反而是玩笑:“你上前面開車去,我今天就只想把你當司機。”
向芋沒有坐全整個座椅,后還留了一段空隙。
靠在椅背上,腰是懸空的。
靳浮白就把手進那段懸空,指尖點在的脊窩上,問:“過了今天呢,你想把我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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