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不從夫》第九章
初夏,康熙上幸熱河,滿兒便纏著胤祿帶到圓明園「走走」,終於見到了世人傳說險狠毒的雍王爺。
倒不這麼覺得,長臉短眉細目的胤禎顧盼之間威嚴懾人,固然一眼即可看出是個頗爲工於心計的人,而且神態非常嚴肅,可也不似想像中那樣殘暴毒辣。不過話又說回來,胤祿的外表也不太配合他的在,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所以說,眼見不一定就準。
趁著胤祿被胤禮、胤瑋和胤禧纏莊,滿兒與胤禎聊了一會兒,當胤祿好不容易之後,便笑咪咪地走開,說要去和四福晉通一下。
摒退下人,胤禎喚同胤祿在亭閣裡坐下,那雙細目在胤祿臉上停留許久後,他才慢吞吞地開了口。
「你爲何要娶?」他問得直截了當。
「因爲我想娶。」胤祿的回答同樣簡潔。
胤禎又沉默片刻。
「你知道對我說什麼嗎?」
胤祿端起茶杯來,「不知道。」語畢,啜飲。
等了好半晌等不到胤祿的回問,胤禎只好嘆了口氣,自己接著說下去。
「問我爲何要用滴子去殘害自己的兄弟?」著胤祿冷淡的神,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迴應,只好再繼續自問自答了。「我告訴我是自保,只要其他兄弟不來害我,我也不會去害他們。」
他轉眼眺向另一頭,自己的妻子正和胤祿的妻子在嬉笑閒聊。
「跟著又問我,爲何一定要找你?我說因爲我只相信你,而且你的能力也足以幫助我。最後問我,我是不是想坐上龍座?我告訴,倘若唯有坐上龍座才能保得住自己,那我就不得不坐上龍座。」
說到這兒,他也端起茶來-了一口,放下。
「然後告訴我,那種事不瞭解,但是不想你的雙手再沾上腥——無論是滿人或漢人的,所以,如果我希能繼續保有你的助力,那麼就不許再讓你的手沾上腥,否則一定會阻止你,說勸不了你,但一定能阻止你。」
話落,他停了下來,兩眼註定胤祿,等待胤祿的否認,然而,他卻只見到胤祿眸中倏閃過一詭異的芒,卻依然無語,默默啜茶,他不覺驚訝地瞠大了細目。
「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胤祿仍舊無言,見狀,胤禎更是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
「這怎麼可能?如果要傷害你,你真的會任由傷害你?」
胤祿兩眸低垂,胤禎呆著半天。
「爲什麼?」
胤祿雙脣始終閉,胤禎又盯住他好一會兒後,才突然迴轉過視線,又去住遠那兩個人,細目中掠過…抹狽之,就在這一瞬間,胤祿出聲了。
「四哥,倘若你是這種打算的話,我今兒個就帶滿兒離開京城,無論如何,有年羹堯和隆科多、張廷玉幫你。應該夠了。」
胤禎一驚。「哪裡夠?有些事非你不可呀!」特別是那些暗裡來暗裡去的骯髒事。「十六弟,你既已幫四哥我到現在,可不作興半途而廢呀!」
胤祿眼神冷峻。「那麼麻煩四哥起個誓,絕不擄綁監滿兒。」
「我……」胤禎咬牙片刻,而後毅然道:「好吧!我發誓絕不擄綁監你的福晉,否則天打雷劈死無葬之地!」
「也不能傷害滿兒半寒。」
胤禎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是是是,我也絕不會去傷害你的福晉,甚至連提也儘量不去提到,這樣可以了吧?」
胤祿頷首,繼續喝茶,神淡漠不改。
胤禎不苦笑不已。
爲何他要同皇阿瑪一樣如此容忍胤祿的放肆?
很簡單,因爲在所有兄弟之中,唯獨胤祿不僅對皇位毫無興趣,甚且對皇家的一切都毫不眷。
更因爲胤祿承襲一自常寧王叔得來的高強武功,不僅能幫他,更能護他,更正確的說法是,護衛下一任皇帝,這是皇阿瑪亦默認的事實。而這事若非極難得的偶然,他也不知,事實上,是沒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一旦得知之後,他立刻搶著先將胤祿拉攏到邊來。
也就是說,他不但需要胤祿扶助他坐上皇帝寶座,一旦登上大寶之後也需要一個一意忠於他,全然不必擔心會有二心的人保駕在他邊——就如同當年常寧五叔保護皇阿瑪,甚至在必要的時候爲他除去一些「礙眼」的人,所以,他也必須效法當年皇阿瑪與常寧五叔之間的「友」,儘量去容忍胤祿的彆扭個。
至於那個人……
算了,只要忍得這一時之氣,將來等他登上大寶之後,哼哼哼,看他如何懲罰!
曾經得罪過他的人,一個也別想逃過,特別是,竟敢威脅他!
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
「我同四爺說的話,他都告訴你了?」
「嗯!」
「那他不會再你去殺人了吧?」
「……四哥已自我手上收回滴子的統領腰牌了。」
「哈!我就知道,人家說四爺多麼狡猾詐,也不過如此爾爾嘛!我只不過兩片皮子而已,其他什麼也不用做,他就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進行了。唉,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
「真是,我怎麼這麼聰明呢?」
「……」
「咦?你幹嘛擺這種臉給我看?我哪裡說……唔……嗯……嗯……好嘛,你……你最聰明,可以了吧?」
現在就只等康熙從熱河回來,再找個機會和他「聊聊」,問題便可以全部解決了。
嘿嘿嘿,絕對沒問題,有就搞定了!
問題大條了!
小七剛離去沒多大一會兒,胤祿便從宮裡回來了,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滿兒慌慌張張的「滾」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襟往房裡拖,一進房裡,便連閂子也橫上了。
「老實說,胤祿,小七剛剛來告訴我,我舅舅他們被抓了,是不是真的?」
胤祿面無表地凝住。「是。」
「什麼時候?是被誰抓到的?」他最好不要說是他!
「你回來後翌日,巡捕營與山西巡提督。」
「我回來後隔天他們就被抓到了?」滿兒尖。「可是你明明說你不知道的呀!」
「那時我是不知,十多天前皇阿瑪才告訴我。」
「你爲什麼不馬上告訴我?」
「你沒問我。」
「你!」滿兒差點甩他一掌。「幫我救他們!」
「不可能。」胤祿冷漠不變。
「爲什麼?」滿兒怒。「他是我舅舅呀!」
「他是叛逆。」
「他不……」想說不是,但明明是。「就幫我一次不行嗎?」
「不行。」胤祿語氣淡淡地拒絕了,但滿兒聽得出來其中的毫無轉圜餘地。
「你這混蛋!」滿兒怒罵,而後轉待出去。「好,我自己去想辦法!」
「來不及了。」
滿兒聞言猝然一僵,片刻後,才極其徐緩地回過來,兩眼微瞇,盯住了始終淡漠如故的胤祿。
「你說來不及了是什麼意思?」
「因爲他們不肯招出同黨,又多次試圖逃獄而傷了不人,皇阿瑪一怒之下便命山西巡提督將那些叛逆就地決了。」
軀晃了一下,胤祿及時臂扶住了,即反手抓了他的臂。
「包……包括我舅舅?」
「是。」
想尖,想昏倒,但都沒有,瞅住那雙幽邃的雙眸不放,看不出有什麼,但知道還有什麼。
「是惠舅舅……惠舅舅連累了我外公一家子嗎?」的聲音在抖。
胤祿兩眼始終正對著,未曾迴避過片刻。
「不,柳兆惠沒有連累他們,是他們累了他們自己。」
「什麼意思?」
「柳兆惠的死訊傳至柳家,柳兆雲和柳兆天在憤怒之下也加了叛逆組織,你外公亦在同時攜家帶眷逃匿無蹤了。」
抓住他的五指更,幾乎掐他裡。「然後?」
胤祿這才-開目淡淡瞟一眼掐進他手臂上的五指,然後視線又回到臉上,依然毫不在意的與的瞳眸相對,稚的臉上仍舊一無表,說話速度更是慢條斯理得令人火。
「柳兆雲與柳兆天所加的是始終躲藏在臺灣的叛逆組織哥老會,因爲他們勸阻不了民朱一貴的衝起事,臆測事後朝廷必然會出兵圍剿,故而先行一步逃回廣東。」
他的聲調愈說愈平板。「而他們的判斷也的確沒錯,臺灣一傳來朱二貝戕害總兵歐凱的消息,皇阿瑪不僅立刻下令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前去圍剿朱二貝,同時亦命我去追剿哥老會……」
「不!」滿兒終於尖出來了。「在我分娩之前你絕對不能去!」
可以原諒他任由惠舅舅被抓、被決,因爲他有他的立場,而且嚴格來講,惠舅舅被抓、被決這件事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可如果是他親自抓住了雲舅舅與天舅舅,甚至親手殺害了他們,還能不在意嗎?
不可能,不可能不在意,一定會恨他……不,不會恨他,但必定再也無法如同此刻這般若無其事地與他相在一起,這個疙瘩會始終存在於心中,讓永遠不得安寧,甚至,會不得不離開他……
不,不可以,絕對不行,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纔不要離開他!
但也知道自己絕對阻止不了他領從康熙的皇命,也無法讓他法外施恩饒過的親人,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一條路了——跟去阻攔他。
「你至要答應我這個,這是我的權利,因爲我要生的是你的孩子!」
胤祿凝視好一會兒。
「我答應你。」
六月夏末,在一個燠熱的午後,整整煎熬了十個多時辰,滿兒終於產下了胤祿的長子。
經過一場綿長的睡眠之後,滿兒自覺被榨的力終於恢復過來了,滿足地打了個呵欠,然後仔細端詳玉桂捧來邊的寧馨兒,繼而失笑。
即使纔剛出生,也看得出來這娃兒有多像他阿瑪,那又大又圓的眼,櫻桃似的小兒,可沒有。
「爺瞧見過孩子了嗎?」
聞言,玉桂與佟桂不由得遲疑地相顱一眼。
「呃……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到底瞧見過沒有?」
「爺他……」玉桂嚥了口唾沫。遲早要說的,還是乾脆一點吧!「他一得知福晉平安生產,母子均安之後,就……就走了。」
「走了?」進宮嗎?也不對,皇上不在京裡呀!「去哪兒了?」
「出……出……去……」
「嗄?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爺……出……了……」
「聽不清楚啦,說大聲一點兒嘛!」
「……爺……爺出京去了。」
輕著娃兒的手突地僵住。
「你說什麼?!!!」
「爺出京去了啦!!!」
「……你個混蛋胤祿!!!」
十六阿哥幅晉柳佳氏尖銳的臭罵聲幾乎傳人皇宮城,當衆奴婢們慌慌張張地趕到寢室時,只見玉桂、佟桂正滿頭大汗地苦勸福晉,千萬不能現下便下牀去追趕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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