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潭和蔣予吃完飯已經過了十點，蔣予約了朋友去唱K，他對這類集活不興趣，獨自打車回了家。

出租車在遠離市中心的高架上快速行駛著，窗外林立的高樓亮起粼粼燈，宛若銀河垂落，變化莫測。

跟記憶里的廬城相去甚遠，李清潭閉上眼睛，晚風拂面而來，干燥、溫涼，夾雜著數不盡的汽油味。

這樣靜謐而安寧的時刻僅僅持續到他下車，便被一通在意料之中的電話所打斷。

李清潭坐在小區里用來給兒玩樂的梯上，聽著李鐘遠一聲又一聲的責問。

“何書今天早上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你因為打架鬧去了派出所，你怎麼回事？”

-哦，早上打的電話，你現在才想起來問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因為什麼才把你送去廬城的？？”

-打架。

“你要是再這樣胡鬧下去，你就給我滾到國外去。”

-滾就滾。

李鐘遠在電話里說一句，李清潭就在心里回一句，無聊，也沒勁的。

他掏了掏另一邊耳朵，冷不丁打斷李鐘遠的話：“我知道了，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李鐘遠被他突如其來的認錯打了個措手不及，停了幾秒才說：“也就剩下一年的時間，高三我會接你回來，到時候等高考結束，迎接你的只會是大好的人生。”

這樣的話在李鐘遠決定將他送來廬城時，已經說過很多遍，李清潭早就厭了倦了，懶得再爭辯什麼。

李鐘遠嘆氣：“算了，我這里還有些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好像永遠很忙。

小時候忙到沒有時間來看他和母親，母親去世后沒有時間來看最后一面，現在也同樣沒有時間來管他。

李清潭已經習慣了。

回到家里，偌大的房子冷清又安靜，他站在臺煙，青白的煙霧騰起，風一吹就散了。

遠方的天空黑得沒有那麼干脆，泛著深沉的藍，朗月繁星。

明天大概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

云泥傍晚發完傳單回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幾個小時，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起來隨便煮了點面條填肚子，吃飽后洗了個澡，把這幾天堆積的服塞進了洗機里。

洗機是云連飛去年從二手家電市場淘回來的，又破又舊，洗服的靜特別響。

云泥起關了門，拿著手機坐在桌旁，手機里有周行發來的消息，問今天怎麼沒來上班。

沒有回，打開英語聽力開始寫卷子。

云泥在三中的績算拔尖，班主任對家里的況也了解，對于云泥平時翹晚自習去做兼職這件事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班主任之前也說了，到了高三就不會再放任這麼自由。

好在燒烤店的工作已經通好，開學第二個星期上班，工作時間和晚自習也不沖突。

夜漸深，窗臺前低頭伏筆的影卻始終沒離開過。

又是一夜，無風也無雨。

新的一天降臨，城市褪去黑夜里的繁華，那些藏在角落的灰敗和老舊重新暴在日之下。

世間眾人各司其職，穿著各服的人穿梭在城市的每個地方，學風嚴謹的校園、高聳云的寫字樓、鱗次櫛比的商場…

日子一天又一天，循環往復，此消彼長。

云泥開學前最后一次兼職在三中附近的一條商業街，替一家凈水公司發傳單。

今天跟一起的是兩個男生和一個生，四個人邊走邊發，一同來的三個人很快聊到一起。

云泥不擅際，平時在學校也都獨來獨往，朋友寥寥無幾。

今天的氣溫有些高，空氣很悶，有下暴雨的征兆，抱著單頁站在一旁，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李清潭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眼前的。

男生從對面巷子里走出來時，云泥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仔細看了一會，又確定是他。

因為他那張臉，見過的人都很難忘記。

男生穿著白T和黑中，漆黑的頭發理得干凈利落，正低著頭在看手機，步伐很慢。昏沉的夕從他后落下來，影的糅合讓他的五廓看起來更加立和清晰。

開始起風了。

他像是才回過神，加快步伐過了馬路，影被拉得很長，直至消失在人群里。

云泥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走到下一個路口時，天空忽然開始打雷，夏天的暴風雨來得突然又急促，雨水傾瀉而下。

四個人都沒帶傘，拿著單頁擋在腦袋上，飛快地跑到旁邊一家便利店門口躲雨。

冰涼的雨水澆散了近日的沉悶和燥熱，空氣里都是潤的水汽，一起兼職的生徐靜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語氣有些郁悶，“不是說今天沒雨嗎，煩死了，我早上才洗的頭發。”

男生笑道：“夏天嘛，變天很快的，天氣預報也不準。”

說罷遞了張餐巾紙給生，也順便遞給云泥一張，“快吧，你頭發都了。”

云泥接了過來，說：“謝謝。”

“不客氣。”吳揚借此找到和云泥說話契機，“欸，你哪個學校的啊，之前幾次做兼職都沒見過你。”

“三中的。”

“啊，那你和我們都不是一個學校的，我是四中的，他兩是二中的。”吳揚又問：“我們是高二的，你呢？”

云泥轉過頭看他，“我是高三的。”

“那是學姐啊。”吳揚又說了些什麼，見云泥興趣缺缺，也就不怎麼和說話了。

雨聲只大不小，進出便利店的人愈發多了些，門口這一小塊干地，也很快滿了人。

店里，李清潭吃完最后一口關東煮，看著站在玻璃墻外面的生，半天沒作。

說來還巧的，從上一次派出所的事之后，他已經是第二次在外面見了。

只是每一次遇見，都在工作。

網吧、小區門口、便利店，無一例外。

今天好像又是在發傳單。

李清潭看到胳膊上搭著一沓藍的傳單頁，因為沾了雨水，紙張有些模糊和卷曲。

他微瞇著眼，想要看清上面寫著什麼。

正想湊近了點看，生卻像是察覺到什麼忽然轉過頭，兩個人猝不及防地隔著玻璃對視。

李清潭第一次這麼近的看清生的長相。

眼型很漂亮，眼尾細長，眼珠是剔是琥珀。鼻梁翹，皮白皙如玉，鼻梁上有一顆很小的痣。

大約是沒想到在這里會見到他。

的神不同于之前幾次的疏離冷淡，顯得有些呆。

有點反差萌的意思。

李清潭忍不住想笑。

下一秒。

他就真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