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認識李清潭不到三個月，沒想過和他有過多的牽扯，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事都已經超出的意料。

只能在事還未朝著某個不可預估的方向發展前，把他們之間的關系停在這兒。

停在一個自以為最合適的位置。

那晚之后，云泥便很能在學校見李清潭。

原本就不是同個年級的人，如果不是刻意地去制造某些機會，兩個人很難有集。

學校的生活依舊那般枯燥繁忙，上課、考試、兼職，云泥忙得無所適從。

轉眼間，廬城悄然步深秋，居高不下的氣溫在一夜之間驟降十幾度，微涼的風里也摻雜著許凜冽的寒意。

這天早上，云泥從起床開始就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大概是昨晚忘了戴圍巾，騎車回來的路上凍著了。

出門前在家里吃了冒藥，又帶了兩包去學校。

深秋的早上帶著深重的寒氣，街道兩旁的樹木枯葉掉落，只剩下禿禿的枝丫，憑空生出幾分荒涼頹敗之意。

云泥到學校不算早，踩著點進教室。

方淼這段時間在訓練營參加集訓，的位置一直是空著的，劉毅海平時來看自習都會坐在這兒。

今天早上也是，樂呵呵跟打了招呼，就坐在那兒沒。

“……”

想補個覺都不。

渾渾噩噩上了一個早讀，云泥覺自己頭重腳輕的癥狀不僅沒減輕，反而還更嚴重了些。

撐著上了兩節課，空去了趟校醫室。

廬城最近降溫降得厲害，校醫室來往的人都多了些，云泥接了校醫遞過來的溫計，坐在角落的凳子上。

冬天快來了，燒烤攤的生意棚，已經連著好幾天都晚下班一個小時，風霜夜路深，結束后那段回家的路格外漫長而寒冷。

生病真的折騰人的，云泥坐了會便覺得有些冷，起站了起來，正好校醫忙完上一個，沖笑說：“來，時間差不多了，溫計我看看。”

云泥帶著鼻音“哦”了聲，拿出溫計遞過去。

“有點低燒呀。”校醫拿出病歷單，邊寫邊問：“高幾了？”

“高三。”

“那我先給你開點藥吧，如果沒什麼好轉，再來掛水。”

云泥點點頭說行。

開好病歷單，云泥去隔壁藥房拿藥，前邊還排著隊，慢吞吞站到隊伍后邊，低頭看腳邊的影子。

拿完藥已經快上課了。

云泥沒多停留，拽著藥袋快步往樓下走，始終低著頭，也沒去注意那些肩而過的人。

臺階上。

李清潭停住腳步，側往旁邊看了眼，藍白的影在回旋的樓層間一閃而過，很快沒了蹤影。

被他扶著的蔣予抬頭看他：“怎麼了？”

“沒事。”李清潭收回視線，走了幾步，才發現他和云泥已經快有半個月沒說過話了。

最后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雖然沒有多說其他的，可李清潭聽得出來話語里的疏遠之意，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也許吧。

他們之間只能到這兒了。

……

云泥這場病來勢洶洶，吃了校醫開的藥也不見好，但沒打算在校醫院掛水，因為貴。

周五請了半天假，連著燒烤店晚上的班也請了假。

中午放學，別人去食堂吃飯，背著書包推著車往外走，夾雜在人流中格外顯眼。

學校馬路對面的一輛黑奧迪車里，李清潭坐在后排的位置，隔著一扇窗看見生騎車遠去的影。

“爸送你來廬城也是不得已的決定，你在原來的學校打架鬧事，我們家的份擺在那兒，不把你送走，對方不會善罷甘休。爸為了你的事花了不的心思，你不要再胡鬧了，知道嗎？”李明月說完話半天不見人吭聲，從電腦前抬起頭，見弟弟盯著窗外出神，一直看著他沒說話。

李清潭察覺到車廂異常的安靜，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并不相像的姐姐，說：“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麼知道，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嗎？”

“聽見了。”李清潭看著，格外認真的說：“真聽見了。”

李明月見他這樣，也沒再多說，換了個話題：“最近學習怎麼樣？”

“就那樣。”李清潭想笑：“反正以后都是要回北京參加高考的，在這里學的再好又有什麼用。”

“……”

李明月懶得再說，重新看著電腦上的文件：“我下午在南京還有個會，等會就不陪你吃午飯了，給你帶了點服和吃的，在后備箱自己去拿吧。”

李清潭笑著說：“謝謝姐。”

提著東西站在路邊目送李明月的車開走之后，李清潭沒回教室，在路邊攔了輛出租直接回家了。

他來廬城這一年，除了李明月，李家的其他人都不曾來廬城看過他，李鐘遠只會在他做錯什麼事時打來一通責問的電話。

至于李太太和李家大兒子李清風，他們可能更寧愿李清潭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李清潭回到家里，把手里的東西往茶幾上一放，整個人摔躺在沙發上，屋里沒開空調和暖氣，溫度很低。

他閉上眼睛躺了會，又想起什麼，出手機找打開QQ，盯著其中一個聯系人看了會。

最終李清潭還是什麼都沒做，放下手機丟在一旁，就這麼在客廳睡著了。

醒來天已經黑了，屋里依舊冷冰冰的沒有什麼人氣，他起時察覺嗓子有點不舒服，也沒在意，赤著腳進了浴室。

次日周六，廬城氣溫又降。

云泥昨天在小區門口的診所掛了水，早上又去掛了一次，中午隨便吃了點米粥，就坐車去了宋家。

程云華一開門聽聲音不對，說：“怎麼你也生病了？早上小潭過來，也啞著嗓子，都發燒了也不知道。”

云泥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口中的小潭是誰，甕聲說：“最近降溫太快，沒注意凍著了。”

“來，快進來。”程云華關切道：“去醫院看過了嗎？”

“看過了，已經掛了兩天水。”

程云華說：“早知道你生病了，今天補課就取消了呀，也好讓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沒事的阿姨，我已經好多了。”

程云華還是擔心，給云泥沖了杯姜茶，“你一個人在家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然你爸爸在外面也不放心的。”

云泥被姜味沖了眼，眼眶有些酸，握著杯子說好。

考慮到還生著病，又不想白跑這一趟，程云華索就將補課的時長減了一個小時。

說：“正好枝枝最近學校里的事也多，難得周末，就多給一點休息時間。”

云泥知曉這是長輩的好意，也沒拒絕。

兩個小時比起三個小時更顯短暫，宋枝趴在桌上，滿臉倦容，“初三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云泥收拾好書包，笑說：“高三你也會這麼說的。”

“……”

說話間，客廳外面也傳來說話的靜。

云泥聽見程云華的聲音：“你這就走啦，不留下來吃了晚飯再走嗎？”

隔幾秒。

是男生的聲音，沙沙的，有些啞。

“不吃了，和同學約好有點事，現在要過去一趟。”

程云華：“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給你買的藥記得吃，別不把當回事。”

“嗯。”

接著是開門的靜。

云泥回過神，將書包挎到肩上，拿上鑰匙和口罩：“那我也先回去了，下周我帶卷子給你做。”

“好，姐姐再見。”

云泥從臥室出去，程云華也免不了一通叮囑，都一一應下，到門口才說，“阿姨再見。”

“回去路上慢點。”

“好。”

云泥從宋家出去，走廊和屋里溫度相差太大，低頭打了個噴嚏，余里瞥見一雙黑的運鞋。

順著往上看。

男生一黑，肩寬長，口罩遮住半張臉，出一截高的鼻梁和漆黑的眼。

四目相對。

云泥聽見他有些悉的，帶著些沙啞的聲音：“學姐。”

眼皮一跳，口罩有些悶住呼吸，往下拽了拽，出鼻子和，這才緩過來。

問：“我聽程阿姨說你生病了，好點了嗎？”

“好多了。”他說。

“哦。”

“你呢？”

“也好得差不多了。”

“嗯。”

兩個人坐同一趟電梯，一塊走到小區門口，云泥以為會和他分開，停住腳步，“那我先走了。”

他腳步沒停，“去公站嗎，我也要去。”

云泥愣了下，跟上他的步伐。

外面冷風凜冽，刮得臉疼，又重新把口罩戴好，低著頭匆匆穿過并不寬闊的馬路。

公站離得并不遠，此時并不是什麼上下班高峰期，但因為是周末，站臺人依舊很多。

云泥遠遠看見自己要等的那班公快要開過來，扭頭問李清潭：“你坐多路？”

李清潭剛在在看手機，聞言抬起頭，1路也恰好到站，他下輕抬：“坐這個。”

云泥和他同路。

1路經過的公站點差不多橫大半個城市，這個點坐車的人也不，車一進站，前門就一窩蜂涌上去一堆人。

云泥從口袋里出兩枚幣，在隊伍外圍，忽地被人從后面勾住羽絨服的帽子。

回頭。

李清潭松手，聲音很淡：“先從后門上。”

云泥跟上他的步伐，從敞開的后門上了車，其他人見狀也要效仿，司機等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才說：“剛剛從后門上來的記得投幣，我這都有監控的。”

李清潭從錢夾里出張五元，準備讓前邊的人遞過去，云泥及時扯住他的胳膊，“我有幣。”

轉過頭把四枚幣遞給旁邊的阿姨，麻煩往前遞。

車上人很多，能站的位置有限，云泥勉強抓住扶手，另只手扶著旁邊座椅的靠背。

李清潭站在后，單手握住扶手上邊的橫桿，手腕在外面，腕骨非常漂亮。

車子行駛的并不平穩，拐彎加速剎車都很突然，車里的人晃來晃去，云泥時不時往后倒，腦袋撞到李清潭的下。

他稍稍站直了，視線往下落。

生微低著頭，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頸，耳后那一側以及整個耳朵不知是因為什麼，泛著紅意。

又一個拐彎。

云泥不控制地往旁邊倒，李清潭眼疾手快地出手，抓著胳膊把人扶穩了。

衫間。

云泥又聞見那一點悉的青檸香，在這沉悶的空間里，像是枯敗山林里的潺潺清泉。

干凈、澄澈，一塵不染。

好在擁的況并未持續太久，途中經過火車站的站點，車廂里空了三分之一。

李清潭拍拍云泥的肩膀，提醒道：“那里有位子。”

兩個人坐到車廂倒數第二排。

車里溫暖而悶熱，云泥坐下來之后便有些昏昏睡，整個人完全放松狀態靠著椅背，隨著車子的行駛晃來晃去。

李清潭一坐下來就在玩手機，座椅之間空隙太小，一只屈著，另只側在座椅外面。

肩膀時不時上一些重量，而后又及時撤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點重量在又一次落下來之后，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過去了也沒見要抬起的跡象。

李清潭玩游戲的手停了下來。

他扭頭從并不干凈的玻璃上看見兩個人的側影，隨著車子的快速移，忽忽現。

約莫只有十幾秒的景。

他收回視線，低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