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第18章 明年他就高三了

接近零點, 街上愈發冷清,李清潭的車速不是很快,慢慢悠悠地, 道路兩側的樹影一閃而過。

一路上, 云泥耳邊只有風聲和機車發機的靜。

從學校到家里,并不是很遠的距離, 小區門口的悉建筑近在眼前, 李清潭放緩了速度。

這一晚上, 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云泥摘下頭盔站在車旁, 視線落到男生空的脖頸間, 忽地想起什麼,抬眸看他:“你能不能等我一會?”

李清潭還坐在車上, 單腳點著地, 抬手被凍得有些發紅的耳垂, 聲音甕甕地:“怎麼了?”

“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云泥也不知道怎麼說, 手把頭盔掛到車前把上, 下一秒就要走:“你等我幾分鐘, 我上去拿給你。”

“欸——”李清潭眼疾手快拉住胳膊, 鼻尖和臉頰都被風吹得有些紅, “我跟你一塊進去吧。”

他把車停到一旁的臨時車位上, 拉高了領,下沒在里面,兩只手揣進外套口袋,跟著云泥一塊進了小區。

小區里的路燈間隔很遠,數幾個還是壞的,昏暗的影里,那幾棟居民樓的廓若若現。

垃圾堆, 道路也不齊整,有些地方凸起有些地方凹陷,一個不留神就能踩空。

風聲鶴唳,樹影婆娑。

有那麼一瞬間,李清潭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恐怖片,場景和現在有幾分相似,看看不見盡頭的道路,模糊的人影。

他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嚇得哆嗦了下,下意識往云泥那邊靠近了些,兩個人中間的空隙被靜所替代。

云泥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沉默著走完這段路。

單元樓前的燈比之前要亮很多,防盜門猶如擺設,毫無顧忌地敞開著,李清潭跟著云泥進了樓道,卻沒跟著上樓。

畢竟這個時間點,他一個男生跟著回家,若是巧被鄰居看見,免不了有閑話要傳出來。

他站在樓道里最亮的位置,抬頭看著已經上了幾級臺階的云泥:“學姐,我就不上去了,在這兒等你。”

云泥點頭說好,而后快步上了樓。

李清潭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防盜門那兒,背朝著樓道,外面黑漆漆一片,即便是有也照不到很遠的地方。

他又轉頭進了樓道,還順手把防盜門給關了起來。

樓上傳來鑰匙開門的靜,他視線從四周看了一圈,落到對面墻上的牛柜里。

這老小區住的都是些老人,家里沒年輕人也沒小孩,很有人會訂牛,里面塞滿了各種傳單和水電費的票據。

李清潭走過去,才看了兩行,聽見樓上有很快速地腳步聲傳來,扭頭往旁邊看,沒幾秒,悉的影出現在視野里。

云泥三步并兩步,直接跳過最后兩級臺階,站到李清潭面前,把抓在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

剛剛跑得著急,緩了兩口氣才說:“生日禮。”

“嗯?”李清潭輕揚了揚眉尖,顯然這是一份意料之外的禮,他手接了過去。

云泥抿了抿,解釋得有些

上一秒還在說之前聽宋枝提到你生日的事,下一秒又是謝謝他這段時間送自己回家。

反正就是說不到點子上。

李清潭看著急到話都說不清楚的樣子,驀地笑了下,輕聲打斷道:“謝謝,我很喜歡。”

云泥停了下,也再不解釋買這份禮到底是因為什麼,整個人像是松了口氣,“你喜歡就好。”

李清潭紙袋,問現在能不能打開看一下,在得到準信之后,才撕掉封著袋口的膠布。

他一只手勾著袋繩,先拿出的是手套,戴了一只在手上,又從里拿出帽子,單手就往腦袋上戴。

可能是單手不好作,戴了兩次都沒能戴好。

云泥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抬手幫他捋了一下,李清潭遷就高,微微低了低頭。

靜謐無風的樓道,隨意一個作都會發出細微的靜。

云泥左手還不能完全用力,手指勾著帽檐往下,指腹到他的頭發,又蓬松。

“好了。”松手,視線猝不及防對上年漆黑的眉眼。

他還保持著微低著頭的作,額角的紗布被帽檐住一角,眉目清晰俊朗,下頜線條削瘦。

這麼近的距離,云泥甚至能看清他臉上那些細小的絨

那一瞬間,好像連彼此的呼吸和氣息都糾纏在一起,誰也不分清是誰的,直到門外傳來一聲狗吠。

李清潭率先回過神,倏地直起,視線往旁邊一扭,蓋彌彰似地低咳了一聲。

他下意識抬手了下帽子,才想起來手上還戴著手套,摘下來放進袋子里:“我回去了。”

云泥也有些無所適從,胡應了聲,視線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站在原地看著他開門走出去。

樓道里面和外面是兩個世界。

李清潭一出來,也沒停頓,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別的,一口氣跑到了小區門口。

他坐到車上,心跳還沒緩過來,低頭對著后視鏡看了眼。

帽子是黑的,帽檐卷上去的那一層有一個小長方形的白標識,李清潭對著鏡子看了幾秒,手扯下那一層。

遮住了有些泛紅的耳朵。

……

防盜門自彈回的開關壞了,云泥被冷風一吹才回過神,扭頭上樓,走臺階的時候分神,差點踩空。

心跳一瞬間落空,就像之前那一秒的對視,怦怦然,又猝不及防。

那種覺過了很久也難忘記,哪怕已經洗漱完坐在桌旁,腦海里揮之不去的仍然都是之前的畫面。

那一個晚上,云泥按照放學之前的計劃,本該在兩點鐘之前寫完一張英語卷子。

可直到凌晨三點。

卷子是空著的,人也是醒著的,好像一切都不在計劃之

窗外又起風了,雪花在昏黃的影里淅淅簌簌地飄著,這一夜,不眠的人又何止一個。

次日一早,廬城昨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雪,老城區蓋了一層白,整片天地煥然一新。

路邊的鏟雪車一輛接一輛。

云泥怕堵車,沿著人行道往學校走,一路上見好幾個班上的同學,也都是肩而過好似沒看見對方。

云泥原來高一那個班的班主任是教歷史的,后來高二分科自然就了文科班,當時班上很多人都留下來學了文。

學理,被分去了二班,而二班當時班上有四分之三的學生也都是原來高一的同學。

云泥本來就不擅際,獨來獨往的格,也很難融進已經的圈子里,如果不是遇上也是從其他班被分來二班的方淼,也許整個高中都會是一個人。

今天是周三,因為即將到來的元旦假期,這周六和周日依然要上課,高三的四校聯考也就安排在這兩天。

考前那段時間,班上氛圍只短暫地松懈過一時,周五最后一節晚自習,劉毅海來教室代一些考試的事

說完,他讓學習委員把考試座位表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又道:“好了,大家起來吧,把桌椅按照之前考試的排列組合收拾出來,那個方淼,你等他們弄好,讓今天的值日生,把衛生搞好再走。”

方淼應了聲:“好的。”

劉毅海:“桌肚里面不要留東西,課本試卷什麼的帶不走就放到我辦公室,自己放好,別到時候丟了。”

“知道了。”

劉毅海沒在教室多留,他一走,班上頓時吵了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夾雜在桌椅靜之中。

云泥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方淼要等值日生的打掃完衛生才能回去,就沒讓等。

從教學樓出來,外面還在下雪。

這個點正好是高一高二下晚自習的時間,學校的林蔭道上滿了人,花花綠綠的傘混在一起,像一條五的河流。

云泥將羽絨服的帽子扣在腦袋上,快步從一旁穿了過去。

人群里。

蔣予著手撐著把黑的傘,看了眼穿戴整齊的李清潭,說:“手套給我一只。”

“不給。”

“那你來撐傘。”

李清潭胳膊一抬:“我手疼。”

“……”蔣予想罵人了,他早上來教室看到系著圍巾戴著帽子和手套的李清潭,跟看到什麼新奇玩意一樣,取笑他的同時還要上手去摘他帽子。

李清潭當時就讓他知道了什麼做社會的險惡,等到他張口求饒才撒手回了自己的位置。

蔣予看他那兒寶貝的樣子,突然福至心靈:“學姐送你的?”

李清潭沒搭茬,摘下圍巾和手套放進包里,這才格外認真地和他說道:“以后不要我帽子。”

“圍巾也不能。”

“手套也是。”

蔣予:“……”

李清潭從口袋里出一盒牛遞過去:“給你帶的。”

好吧。

拿人手短,吃人

蔣予對他那點不滿瞬間消失殆盡,但還是忍不住吐槽了句:“作怪吧你就。”

“……”

高三考試那兩天,高二這邊的日子也不好過,五班的班主任天天拿“明年你們就高三了”這樣的話來班上的學生張起來。

這話對好學生有用,對蔣予這樣的富幾代來說,其實就跟廢話沒區別,但對于李清潭,卻也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對啊。

明年他就高三了,就要離開這里回到原來的城市讀書,和這里的一切都要說再見。

他想到什麼,扭頭看了眼窗外。

高三的教學樓屹立在風雪里,從這里過去只要幾分鐘的時間,可從廬城到北京。

從現在到以后。

那麼遠的距離和那麼長的時間,豈能是短短幾分鐘的事

李清潭心頭涌上一點難以言說的緒,收回視線看見放在屜里的針織帽子,指尖了兩下,輕輕嘆了聲氣。

二零一二年的最后一天,瑪雅人預言中的世界末日并沒有來臨,反而隨著假期將近,哪怕是還在考試的高三年級,也有的多了些歡聲笑語。

午休時間,云泥趴在桌上補覺,迷迷糊糊聽見班上同學在討論考完試之后要去哪兒年。

教室里門沒關嚴,有點風。

睡了一會被凍醒,從包里翻出水杯去接水,回來時看見李清潭和方淼站在教室后門那兒說話。

他戴著送的帽子,額角上的紗布換了創口,頭發好像長長了,從帽檐底下鉆了出來。

也還是像以前任何時候一樣,:“學姐。”

云泥應著。

方淼看看又看看他,笑瞇瞇地說:“你們聊,我先回教室了,晚上見啊,小學弟。”

李清潭點頭說好。

等方淼進去,他看見云泥有些疑的神,主解釋道:“晚上市府廣場那里有年煙火,我問了方淼,說你們晚上也不用上晚自習。”

他停了下來,斟酌著:“你放學之后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

“那一起去年嗎?”

云泥沒說去還是不去,李清潭看著,呼吸和心跳好像都在一瞬間變得清晰可聞。

約莫過了一會,就在他以為會拒絕的時候,又見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李清潭抿了抿角,說話時眼里已經有了笑意:“那放學之后,我跟蔣予在學校門口等你們?”

“我們估計還要開一會班會,晚一點我聯系你吧。”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考試。”

“嗯。”

李清潭剛走,云泥轉頭就看見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的劉毅海,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但劉毅海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怎麼,也沒說什麼。

下午最后一場英語考試結束,云泥和同在一個考場的方淼回到教室,劉毅海開完班會住了云泥。

方淼比劃了下,“我在教室等你。”

“好。”

云泥跟著劉毅海去了辦公室,在路上約察覺到劉毅海找很可能是因為李清潭的事

果不其然。

一進屋,劉毅海就開門見山地問道:“中午和你站在教室門口說話那男生,是不是高二的李清潭?”

云泥:“是。”

“他來找你的?”

“嗯。”

劉毅海沒再追問下去,只道:“上次職高的那件事,派出所也通知我了,你和李清潭見義勇為是好事,現在李家那邊在追究吳征的責任,襲擊你的那幾個生也都被抓住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你可以放心了。”

說完這件事,他又放緩了語氣:“你已經高三了,你該清楚在這個時候,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云泥低著眸,點頭說:“我知道。”

劉毅海點到為止:“好了,早點回去吧。”

“嗯,劉老師再見。”

從辦公室出來,云泥在走廊站了一會才回到教室,方淼放下手機,“老劉找你說什麼?”

云泥:“問我考得怎麼樣。”

方淼吐槽道:“老劉也真是的,都考完了還問什麼問,就不能讓人過個快樂點的假期嗎。”

云泥拿起書包,笑得有些敷衍:“好了,走吧。”

李清潭和蔣予已經等在了校門口,這個人坐公和打車的人很多,蔣予提前讓家里司機開了車過來。

蔣予坐在副駕駛。

方淼拉開后車門坐進去,云泥坐在旁邊,還沒緩過神,李清潭跟著坐了進來。

門一關。

暖氣烘人,他上那點清冽的、帶著冷調質的香味,縈繞在云泥的呼吸間。

車開了。

方淼和蔣予格相似,很聊得來,一路上就聽見他們兩個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

云泥懷里抱著書包,有些出神。

馬路上龐大的公車夾在私家車和出租車中間彈不得,他們的車正好就停在一輛公車后面。

好不容易開出去,前邊一個路口,一輛出租車追尾了公車,司機一個猛剎,車里的人都往前一傾。

云泥被夾在中間,前邊沒遮擋,眼看著整個人都要撲到前排去了,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

等車停穩,司機語氣有些抱歉。

蔣予也沒說什麼,回頭問:“學姐沒事吧?”

“沒事。”云泥坐回去,胳膊上那只手也松了,還順手拿走了抱在懷里的書包。

方淼往旁邊挪了挪,給左胳膊更多的空間,“胳膊沒到吧?”

搖搖頭說沒有。

里,李清潭還是之前那個姿勢,整個人差不多快倚著車門,耳朵塞著耳機,上放著他和的書包。

云泥垂下眼簾,手指扣著拉鏈,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

正分神,坐在一旁的人忽地胳膊,的布料的胳膊,下意識往旁邊挪了點。

可下一秒,耳朵突然上一片冰涼,接著一只耳機塞了進來,耳邊怦然響起陳奕迅極易分辨的歌聲。

“——愿意/用一只黑的鉛筆/畫一出沉默舞臺劇/燈再亮也抱住你/愿意/在角落唱沙啞的歌/再大聲也都是給你/請用心聽/不要說話/——”

云泥側過頭。

年倚著車門,窗外的變化莫測的霓虹影穿過玻璃落進來,打在他廓分明的臉側。

他抬眸對上的目,眼里也染上霓虹的芒。

那一瞬間,耳機里的歌正好唱到——

“/一個人是不是應該有默契/我以為你懂得每當我看著你/我藏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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