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的車流前進緩慢。

車里蔣予和方淼話題終止, 一個轉頭坐回去在看游戲直播，一個靠著椅背在補覺。

耳機里的歌已經切換到了下一首，可云泥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心里猶如一團麻的思緒里, 好似有什麼快要冒了出來。

大約是心跳的靜太過清晰，下意識手攥住了耳機線, 怕自己的心跳聲順著這線傳過去。

蓋彌彰的作, 卻掩飾不了那些搖的心思。

車子還不到市府廣場就堵在了路上, 這個點和這個節日, 讓滿城的人都在往那里趕。

冗長的車流停滯不前。

蔣予在車里坐得又悶又著急, 抬手將窗戶開了道細，“要不然我們下車自己走過去吧？”

他在座椅上, 回頭看后排的三個人。

方淼靠著車門玻璃睡得昏天暗地, 云泥和李清潭倒是沒睡, 坐得板正, 一白耳機線連在兩人中間。

聽到他說話, 像是在發愣的云泥回過神, 問了句：“什麼？”

蔣予看了眼李清潭, 憨笑了聲：“沒事沒事, 我沒說什麼, 就是問你們了沒。”

“還好。”

“看這況估計還要堵一會。”蔣予說著說著人又坐了回去，慢慢也沒了聲音。

車廂里又恢復安靜。

云泥發了一路的呆，耳機里的歌換了一首又一首，這會回過神，才發現耳機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聲音。

想要把耳機拿下來，可又怕拿了之后太過尷尬，索戴著沒, 手指仍舊扣著拉鏈。

但李清潭又和之前給戴耳機一樣，不打一聲招呼就把耳機拿了下來，慢慢卷一團，低的聲音帶著點笑意：“都沒歌了，你在聽什麼？”

“……”云泥總不能說我怕尷尬，隨口搪塞道：“我忘了。”

李清潭也沒去深究話里的真假，將耳機放回口袋，抬手拍了下副駕駛的椅背：“不是說走過去嗎？”

蔣予“啊”了聲，從靠近車門那一側隙，和他了眼神：“真走啊？”

李清潭點頭：“嗯，不然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

車子已經下了高架，離市府廣場也就兩個路口的距離，蔣予讓司機靠邊停車，云泥醒方淼，從右側下了車。

外面還在飄雪，但下的不大。

蔣予關門前和司機說：“晚一點再過來接我們吧，大概十二點半左右到這兒就行了。”

“好的。”

這個點離年還有幾個小時，他們先去吃了烤，又在商場里逛了一會，等到十一點多才去的市府廣場。

那一年市府廣場附近才規劃發展起來不久，最近的銀泰中心也是今年元旦才開業，但年夜，人依舊很多。

人流里三層外三層，馬路上的車輛幾乎彈不得。

四個人站在商場門前的空地聊天，旁邊站著幾個生，大約是藝考生，在討論這段時間的藝考。

蔣予隨口問了句：“欸，你們明年不是就要高考了嗎？想好考哪個學校了嗎？”

方淼之前參加了競賽，績還沒出來，站在原地跺了跺腳說：“能保送的話就去上醫學院，不能保送，就考進去。”

“嚯，有志氣。”蔣予又問云泥。

回答中規中矩：“看績吧。”

“我估計我到時候只能出國了。”蔣予嘆了口氣，搭著李清潭肩膀：“說實話，我真羨慕你的北京戶口。”

李清潭低笑一聲，視線漫不經心地從云泥那邊掠過。

后來接近零點，街頭巷尾又涌過來一撥人，四個人猝不及防被人流裹挾著往前走。

周圍滿是陌生面孔，氣氛熱鬧而歡樂，云泥被夾在人群當中，又悶又熱，后背出了一層汗。

想要回頭找方淼和李清潭他們，可腳步本不控制，不停有人著肩膀撞著后背。

人越多一停下來就有危險。

前邊好像有人摔倒了，只聽見人群里一聲吼“不要了不要了”，擁的人群突然變得混。

云泥被撞了幾次肩膀，落腳的空間有限，陡然間踩到別人，低聲道歉的瞬間后面有人過來。

不控制地往旁邊倒，快要倒地的那一秒，看見李清潭越過人群朝而來的影。

那一瞬間，四周走的人群忽然停了下來，遠鐘塔的時針和分鐘已經就位，等著秒針轉完屬于二零一二年的最后一圈，共同邁向新一年。

四周響起最后十秒倒計時的吶喊聲。

云泥在“十、九、八、七——”的聲音里，被李清潭抓住了手，從地上拉了起來。

年眉目微凜，手心滾燙。

伴隨著最后一個秒數的落下，鐘塔歸置零點，夜空在同一時刻綻開朵朵燦爛絢麗的煙火。

周圍響起無數歡呼和尖。

人群之外。

李清潭握著云泥的手，天空煙火忽明忽暗的影落進彼此眼里，好像一瞬間遠離了人。

約莫幾秒的景，兩個人回過神，悄無聲息地松開手，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

黑黢黢的夜空被接二連三地的煙火照亮。

天空又飄雪了。

絢爛斑斕的夜空之下，雪花的形狀也愈發清晰，云泥微仰著頭，一片雪落在睫上。

李清潭側過頭，視線落在臉上。

舍得離開嗎？

他在心里問自己。

伴隨著最后一波煙火的停歇，這場盛大而熱烈的年夜步尾聲，四周人群齊聲喊出“新年快樂”。

云泥眨了眨眼，察覺到李清潭的視線，回過頭和他對視，眼里漸漸有了笑意：“新年快樂。”

那一瞬間，眼前的一切都明亮了。

李清潭的眼眶微微發熱，但也還是笑著的，“新年快樂。”

四周的人逐漸散開，蔣予和方淼從不同的地方過來，四個人走到兩條馬路之外的路口。

司機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他們幾個人都不順路，先下車的是方淼，等到云泥下車，李清潭跟著從車里下來。

他從羽絨服的口袋里出一個方盒遞給云泥，輕聲說：“新年禮。”

云泥猶豫了下才接過去：“謝謝。”

李清潭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互相看了幾秒，坐在車里的蔣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好歹親一個啊。

實在不行抱一下也行啊。

就這麼看，還能看出花來不。

李清潭抬手了后脖頸，手順勢又搭在車門把上，“你進去吧，我們也走了。”

云泥輕輕應了聲，將手里那個方盒攥得很，“注意安全。”

他揮揮手，坐進車里。

云泥看著車子慢慢開出視野，才轉進了小區，回去洗了個熱水澡，沖掉冬夜的冷意。

吹完頭發坐在桌旁，打開那個小方盒，里面是一條項鏈。

簡單大方的銀鏈子，底端墜著一顆小小星球。

指腹挲著那顆小星球，想起之前在廣場年朝他而來的那一幕，分神許久，又將項鏈放了回去。

……

新年的第一天，云泥從劉毅海那里得知，之前襲擊的那幾個生原本只能算個故意傷害，但李家那邊不知道從哪兒查到之前被們欺負過的人，整理出十幾份不同程度的驗傷報告。

再加上吳征的事，原本只是惡意報復，但何楚文非說是綁架勒索未遂，總而言之，就是把各種況都往嚴重了說。

吳征之前不僅僅有一個案底，這些事串在一起，讓案子質直接上了一個檔次。

吳家人也不是善茬，各種托關系找人，但李清潭之前說過，不接任何私下諒解，何楚文毫不退步，案子到現在還僵持著，可能要到年后才能判下來。

劉毅海在電話里說：“不管判什麼樣，現在這個事總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可一定要把力多投到學習里。”

“我知道了，謝謝劉老師。”

掛了電話，云泥又和云連飛說了這件事，最后想了想，也給李清潭發了條消息。

-案子的事，謝謝你。

李清潭收到消息時，人已經在北京了。

昨天夜里，李明月出差順道路過廬城，就把他一塊帶了回來，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李鐘遠忽地提道：“我已經和你之前的學校聯系好了，下學期你就從廬城轉回來。”

李清潭放下筷子，語氣很淡：“不是說高三再轉回來。”

李鐘遠冷笑：“怎麼？在廬城待久了，連家都不想回了？”

“當初是你非要送我過去的。”李清潭本來就不是特別，這下徹底沒了胃口。

“是我想把你送過去的嗎？”李鐘遠著怒氣：“明明是你自己惹下的爛攤子。”

眼看著父子倆下一秒又要吵起來，坐在一旁的李明月還沒來得及出來打圓場，自家大哥倒先開了口：“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李清風本來就是時間回家吃的飯，李鐘遠還有事和他商量，也顧不上說李清潭，起去了書房。

李太太也跟著放下筷子，李明月吃完來一趟的臥室，全程沒看李清潭一眼。

桌上只剩下姐弟兩人。

李明月也沒什麼心再吃，抬頭看著李清潭：“不想回來？”

“沒有，只是不想現在回來。”

“為什麼？”

李清潭重新拿起筷子，沒說話。

“朋友了？”

“……沒有。”

李明月盯著他看了會，又問：“脖子上戴的什麼？”

李清潭在家里只穿了件T恤，領口有些大，項鏈的鏈子在外面，聽到李明月問，他頭也不抬地說：“項鏈啊，不然還能是什麼。”

李明月笑：“還說沒談？”

“本來就沒。”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下，李清潭拿出來，看到是云泥發來的消息。

他點開看了眼，低頭回著消息。

李明月沒再追問，意有所指道：“你遲早要回來的，爸送你過去的時候并沒有想過讓你永遠留在那兒。”

李清潭打字的作停了下來，聲音很低：“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