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收到李清潭消息的時候, 才剛剛起床，昨天是在麥當勞最后一天兼職，也是頭一回上晚班。

那個點外面的天已經很亮, 太升起。

回完消息, 拉開冰箱看了眼，這兩天都很忙, 也沒什麼時間去超市, 家里也就剩下幾蔥和兩顆蛋。

云泥關上冰箱門, 走到臥室穿了件外套, 剛換好鞋, 聽見敲門聲，走過去開了門。

李清潭看一副要出去的樣子, 怔了下：“你等會有事啊？”

“沒事, 家里沒吃的了, 去趟超市。”云泥拉開屜：“要一起嗎？你不去的話, 我就不帶鑰匙了。”

“那還是帶著吧。”

小區門口就有一家生活超市, 云泥在門口推了輛車, 聽李清潭提起吳征的事。

“他要坐牢了？”

“嗯, 判了兩年。”李清潭逛超市的次數很, 基本上每次都是和宋家兩兄妹一起。

想到宋枝, 他又想起什麼：“你這學期還要給宋枝補課嗎？”

云泥搖頭，上學期的補課在寒假前已經結束，接下來這幾個月是重要階段，不想太分心。

李清潭說完也意識到開學之后，距離高考也就只剩下四個月，而在那之后，他很快就要離開這座城市。

那呢？

會留在這里, 還是去其他的城市，離他越來越遠，最后彼此淪為通訊錄里不再聯系的兩個人？

氣氛倏地沉默下來。

云泥還未察覺，手扯了個塑料袋，回頭問他：“你想吃什麼？”

他收起心頭涌起的那一陣綿長的傷，目看了眼四周，說：“我都行。”

云泥覺得這個回答太隨便，又換了個問法：“那有什麼是你不吃的嗎？”

李清潭這次沒再隨便的回答，認真想了會才說：“我不吃香菜、韭菜、蘑菇、胡蘿卜、青椒、洋蔥、臟、還有帶殼的東西，也不是不吃，我就是懶得剝殼，還有——”

他還要說下去，云泥及時打斷道：“你再說下去，我們中午就沒什麼可以吃的了。”

“……”

最后云泥沒再問他的意見，自己挑著買了些家常菜，結賬的時候，李清潭搶著買了單。

他拿起收銀員找回的幣：“里面有好多零食都是我要買的，菜沒花多錢，況且也是我要來找你吃飯的，這麼點事你就不要跟我爭了。”

云泥妥協道：“好吧。”

回去之后，云泥拎著菜去廚房。

要先理那一斤蝦，因為李清潭不吃帶殼的東西，挑完蝦線，又特意剝出蝦仁，打算用來炒西藍花。

兩個人吃不了多東西，云泥準備再炒一盤豆角片，外加一個紫菜蛋花湯。

在廚房忙活的時候，李清潭就站在門那兒，一會過來幫忙遞個盤子，一會又忙著幫拍蒜，盡管他會把蒜飛的到都是。

廚房空間有限，云泥有時候轉丟個東西就能到他，過近的距離讓肘。

抬手開了油煙機，問：“你要不要出去坐著看會電視，等弄好了我你。”

李清潭：“我想呆在這兒。”

“那你往旁邊站站。”云泥收回視線，輕聲笑：“你在里面有點礙事。”

“……”

三個菜弄起來也不是很慢，但因為買菜買的晚，等吃上飯也是十二點之后的事。

吃完李清潭主要求去刷碗。

云泥沒拒絕，“墻上有圍，會穿嗎？”

“會。”

李清潭了外套，捧著一疊碗筷進了廚房，云泥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生手，就沒太在意。

但等一進臥室，就聽見廚房傳來一聲脆響。

“……”

云泥放下手里的東西，快步走出去。

廚房里，李清潭站在水池旁，腳邊是一個碎掉的碗，他顯然是還沒反應過來，胳膊抬著，手上都是泡沫，一臉無辜的看著云泥。

“就……手了。”

云泥笑嘆：“我知道了，手沒著吧？”

“沒有。”

走過去，撿起地上大一點的碎塊，找到一個塑料袋裝起來，又拿掃把將更碎更小的碎塊掃起來倒進去。

云泥扎好袋子，站起來問：“還能刷嗎？”

李清潭：“能。”

“那你繼續。”走出去之前，云泥半開玩笑似地說：“我家里沒多碗了，你別再摔著了。”

“……”李清潭抿了抿，轉過去繼續刷，只是作小心的堪比在修復什麼文一樣慎之又慎。

窗外大好，他聽見從客廳傳來的走聲，在“嘩嘩”地水流聲里，忽地笑了一下。

刷完碗，李清潭走出來在外面水池重新洗了次手，沒找到巾手，他就隨便甩了甩。

“學姐。”

云泥拿了張卷子在對答案，聞聲抬起頭：“怎麼了？”

“我想喝水，有杯子嗎？”

“有，我拿給你吧。”云泥停下筆，去廚房拿了個干凈的玻璃杯，“白開水行嗎？”

“行。”

李清潭接過遞來的水，走到沙發旁邊坐下，看到攤在桌上的試卷，手拿了起來。

雖然云泥知道這樣說不對，但看他盯著試卷看得神的模樣，想起他兩位數的理綜，還是開玩笑似地問了句：“你看得懂嗎？”

“……”

這話就有點傷人了。

李清潭放下卷子，從桌上拿了只鉛筆，“有沒有草稿紙？”

“有。”云泥翻出一個沒怎麼用過的草稿本拿給他，“怎麼，你要做這張卷子嗎？”

“啊，不行嗎？”

“行。”云泥把茶幾一半的空間留給他，坐在沙發另一側，繼續對之前的答案。

客廳南北通，貫穿了整間屋子，兩個人各占一端，沒有談，只剩下筆尖過紙頁的聲音。

“唰唰”地，落筆的速度很快。

云泥對完一張卷子的答案，抬頭看了眼李清潭。

他沒趴在桌上，卷子放在一旁，草稿紙墊在上，微低著頭，手里的作不停。

側臉被線勾勒出一道很好看的弧線。

云泥沒打擾他，從桌上拿了本書，看了有一會，李清潭那邊停下了筆，把試卷和草稿紙遞了過來，“對一下。”

卷子是空的，他沒在上面留下痕跡，解題過程都寫在草稿紙上。

云泥找到答案對了一遍，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李清潭倚著沙發角，胳膊杵著撐在臉側，明的落進來，讓他臉上的笑意都明朗了幾分。

“多分？”

“98。”最后一道大題扣了兩分，其他的全對，云泥放下筆：“所以你期末考試是沒好好答題對嗎？”

李清潭怔了下：“你看到我績了？”

“嗯。”比了比手指：“兩位數的理綜。”

“……”李清潭坐起來：“我那是睡著了，沒認真做。”

“考試還睡覺，你不怕被主任抓到嗎？”

李清潭笑了下，口而出道：“抓到也沒事啊，畢竟我也不在這邊參加高考。”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云泥好半天才想起來說話：“我忘了，你是北京的戶口。”

李清潭垂眸，沒說話。

云泥轉過頭去整理桌上的卷子，“那你怎麼會轉來廬城讀書？”

“在那邊學校出了點事。”李清潭沒細說，只道：“等這學期結束，就要轉回去了。”

“那好的。”云泥笑了下說：“畢竟我們這兒是高考大省，競爭還是蠻大的。”

李清潭“嗯”了聲。

沉默的那一瞬間好像一下子就跳到了六月要離別的時候，李清潭心頭又涌上那悉的、綿長的傷。

他低頭看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學姐。”

“嗯？”

“你想好考哪里的學校了嗎？”

“沒想過。”云泥低下頭，笑容很淡：“可能會留在本省，也或許會去其他地方，不過這些都是未知的，還是要看到時候的績。”

“那你有沒有……”未完的話被一通始料未及的電話打斷，李清潭心里有一抑的煩悶。

電話是程云華打來的，昨天晚上知道李清潭回來，和他說好了今晚來家里吃飯。

“好，我等會就過來。”

結束通話，再提起之前的話題好像就有些突兀，李清潭還沒想好怎麼開口，云泥先問：“你要走了嗎？”

李清潭點頭，起穿上外套：“云姨知道我回來，我過去吃晚飯，大概是要出去吃，想讓我早點過去。”

云泥跟著站起來。

他走到門口換鞋，“有沒有垃圾，我順道帶下去。”

“等下。”云泥找到裝著碎碗塊的塑料袋，叮囑道：“你丟的時候不要扔進垃圾桶里，放到旁邊的地方就行。”

“知道了。”

云泥沒往外送，站在門口看他下樓，等關了門，屋里明明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安靜，可卻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

坐回沙發，想起李清潭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那你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呢？

云泥想不到又約能想到，目落到那張寫滿了數字的草稿紙，手拿了過來。

想起年在寫題時旁若無人的模樣，好像確實不太能和兩位數的理綜掛得上鉤。

但很快地，又想到李清潭并不屬于這里的事實，就像草稿紙上那唯一一個×號。

都是錯誤的、需要被糾正過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