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晚會結束后, 一向在學校低調行事的李清潭憑著出眾的外貌，在一夜之間為三中的紅人。

那一段時間，只要一打開群和吧, 必然都能看見李清潭的名字, 甚至還有人專門給他建了一個吧，就在里面放他的照片。

有認識的人隨手拍的他在食堂吃飯的側臉, 打球時出的腹、還有走在路上一閃而過的背影。

也有五班部人員提供的各種近照。

最大尺度的一張, 是蔣予有一次沒事湊熱鬧發的一張他剛洗完澡出來, 沒穿上只系著浴巾的正臉照。

年五指向后撥著的黑發, 有的大背頭造型, 出飽滿的額頭，漆黑鋒利的眉眼混著水汽的氤氳, 畫面和沖擊力都很強烈。

因為這張照片, 李清潭在三中的人氣猛地往上升了好幾倍, 走在學校外面都能被人認出來, 甚至還有外校的男生跑過來加他QQ。

蔣予知道這事之后, 笑了好久, 結果被他一氣之下揍了一頓, 著把那張照片刪了。

后來, 李清潭被不停的議論和無休止的拍搞得很煩, 有好一陣子都呆在家里沒來學校。

但他沒想到，也就是那段時間，三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

五一假期結束后不久，高三迎來三模考試，雖然三模的難度比不上一模二模，但學校還是重視這次考試的，畢竟距離高考也就只剩下最后一個月了, 也不希大家出現任何的松懈。

考試是按著上一次月考績分的班，云泥還是在第一考場，和一起的都是男生。

考完試大家還一起對了答案，基本上大同小異，唯一有爭議的就是理最后一道填空題。

中午午休，幾個男生還在討論那道題目，云泥趴在桌上補覺，旁邊有幾個生在聊天。

廬城已經立夏，熱烈，氣溫也跟著往上跑，教室窗簾拉了一半，一半曬進來。

云泥迷迷糊糊當中又聽見那個悉的名字。

這陣子李清潭在三中很出名，有時候走在路上都能聽見別人在議論他，或是吧又發了什麼照片，亦或是他又做了什麼事。

盡管在沒有見面的日子里，他也好像依舊存在于的生活里，但事實也的確如此。

方淼拿到大醫學院錄取通知書離開學校的第二天，云泥打算和往常一樣在教室呆到最后，等其他人差不多快回來再準備去食堂。

可沒想到，才剛下課就有人把飯送到了教室。

蔣予只字未提李清潭，只道：“我正好和同學提前去食堂吃飯，順便就幫你帶了。”

云泥剛想拒絕，但蔣予反應極快，把飯往懷里一塞，轉就跑：“我先走了，學姐。”

“……”

從那兒之后，蔣予總是找各種理由風雨無阻的給送飯，云泥拒絕過，但都沒能功。

五一放假前，云泥住要走的蔣予，打算把這幾天的飯錢給他。

蔣予猶豫了下，還是接了過去，“學姐，其實——”

“我知道。”云泥笑著打斷，又說：“你幫我謝謝他吧，不過以后真的不用給我送飯了。”

蔣予看著嘆了聲氣：“好吧，我回去跟他說。”

云泥：“這幾天也辛苦你了。”

“我沒事，就順路的事。”蔣予說完又嘆了聲氣：“那我先回去了啊，不打擾你吃飯了。”

“好。”

云泥回教室慢吞吞吃完那頓飯，起丟垃圾的時候，心里鋪滿了難過。

就好像小時候搬家時，因為貨車裝不下而不得不丟掉那個最喜歡的小熊娃娃。

盡管很舍不得，但又沒有辦法。

……

正午的帶了幾分灼熱，云泥從半夢半醒間醒來，出去洗了把臉，回來坐在那兒看書。

但莫名其妙地，總是有移的影照在的課本上，和著外面的，格外的晃眼。

云泥抬起頭的瞬間，那個點卻突然從眼前一閃而過。

下意識閉上眼睛往旁邊偏頭。

教室另一邊的生大約是意識到了什麼，忙不迭收起手表，起走了過來：“啊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是不是閃到你了？”

生周曉言，是班上的文藝課代表，長相甜格活潑開朗，在班里人緣很好。

云泥平常和接不多，這會也沒計較什麼，搖搖頭說：“沒事。”

手里還拿著剛剛用來玩反的手表，看著不像是什麼便宜的東西，表帶和表盤都很致。

云泥沒怎麼在意，等走后，又繼續看書。

三模最后一場英語考試結束已經是傍晚，云泥跟著人流下了樓，回到教室劉毅海又開了幾分鐘班會。

劉毅海：“學校今天下午開會，這個月底組織大家拍畢業照，你們是想重新訂一套班服，還是就穿著校服拍？”

好像學生時代大家都覺得校服很丑，雖然穿了三年已經看順眼了，但拍畢業照這麼重要的時刻，大家還是想著買別的服。

嘰嘰喳喳討論了一會。

劉毅海敲定主意：“那買什麼樣子你們自己選，到時候班長和周曉言你們兩個負責統計一下男生的尺寸，錢從班費里面出。”

班長和周曉言分別應了聲好。

劉毅海沒多留，他一走，教室那些等著去食堂吃飯的人立馬沖了出去，班長都不住。

周曉言看見云泥坐在位上沒，問了句：“你不去吃飯呀？”

云泥：“我晚一點再過去。”

“那好吧，我們先走啦。”

“嗯。”

云泥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

沒什麼胃口，本來打算等放學回去再吃，但云連飛發了消息說是晚上要加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云連飛是三月中旬回的廬城，依舊做的老本行，在附近的工地上做電工，朝六晚七，偶爾也會通宵趕個工。

平時不加班的時候，他會給云泥留一些飯菜晚上回來墊一口，不過瀅今天看來是不行了。

云泥去食堂的時候已經沒多人了，要了份素米線，坐下來吃東西的時候聽見隔壁兩個生在討論李清潭那個吧。

“又有人更照片了？他不是都快半個月沒來學校了嗎？”生的語氣很激：“快讓我看看！”

“好像是有人在奧中心看到他了，就一個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不過這張看起來瘦了好多哦。”

生熱烈的討論著，云泥有些索然無味，潦草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起走出食堂。

傍晚夕漸沉，暮籠罩大地，初夏的晚霞燦爛而瑰麗，讓整座校園都沐浴在昏黃的影里。

走下臺階，想起生提到的那句“瘦了好多”，還是忍不住打開了那個吧。

最新的一個帖子是半個小時前發的。

-救命！我今天來奧游泳忘了戴眼鏡，看到一個男生好像李清潭啊！！拍了個背影，有眼的嗎？！

底下回復一堆，有人說是有人說不是。

云泥點開主樓那張照片，男生穿著黑T恤底下是同的泳，又細又直，卻不顯得羸弱，背影拔而清瘦。

靜靜看了會。

幾秒后。

帖子冒出一條新回復。

-qweasdzxc：不是他。

……

晚上空氣有些悶，云泥回教室之前先去了趟廁所洗臉，水冰冰涼涼的，澆在臉上很舒服。

站在樓梯口吹了會風，等臉上的水干得差不多才回教室，剛走到門口，見今天在同個考場的陳毓文從后門沖了出來。

兩個人差點撞上。

云泥看到對方臉上的怒氣，愣了下：“你……”

陳毓文沉著臉：“你回來的正好，周曉言的手表丟了，孫念念說你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們吵著要搜你的書包，你快點進去吧。”

云泥從他的三言兩語里明白了事的大概，走在陳毓文前頭進了教室。

里面的人大概是剛剛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每個人的臉都不太好看看，周曉言眼睛紅紅的，站在人群的中央。

班長秦實站在云泥的桌旁，手里抓著的書包，和圍一圈的人形很明顯的對抗。

周曉言看見，走過來說：“云泥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非要搜你的書包，只是孫念念說你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我先為主了，等會其他人的書包我也會檢查的。”

云泥沒有想那麼多，確實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淡聲說：“可以，你檢查吧。”

周曉言看了眼秦實，語氣一下子就變了，帶著點顯而易見的委屈：“這下你能把書包給我了吧？”

秦實沒接話，把書包放在桌上。

教室里很安靜，周曉言拉拉鏈的聲響特別清晰，云泥站在一旁，目無意間落到對面。

站在人群里的孫念念到的視線，像是收到了什麼驚嚇，立馬低頭避開了的目。

那一瞬間，云泥心里忽地涌起一陣不安，收回視線看著周曉言將書包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鑰匙。

耳機。

草稿紙。

試卷。

……

最后拿出來的是放在書包最角落的一個夾層里、那個中午才見過的——

據說是周曉言父親從瑞士給帶回來的名表。

云泥看見周曉言難以置信卻又在意料之中的神，看見陳毓文和秦實驚訝的目、四周同學鄙夷的視線。

以及孫念念眼中一閃而過的愧疚和不忍。

周曉言顯然還沒組織好言語：“你……”

“不是我拿的。”云泥著心頭的張，一字一句重復道：“手表，不是我拿的。”

有人替周曉言打抱不平：“你說不是就不是嗎？難道手表不是從你包里找出來的？”

“對啊，我們這麼多人都看著的。”

“你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況且孫念念也說看到你了周曉言的書包。”

“你肯定是了表又來不及銷贓，現在東窗事發又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讓曉言搜你的包。”

“你怎麼這樣啊。”

“曉言中午不小心拿表晃了你的眼睛，你就記恨了，還假裝什麼都不在意，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要的表。”

……

看著們不分青紅皂白，左一句右一句的污蔑，云泥是切切實實會到了惡語傷人六月寒這句話的含義。

手扶到桌沿，眼尾有些發紅。

秦實正聲打斷眾人的議論：“好了！都不要吵了！陳毓文，你去找劉老師過來，等他來了我們再說怎麼解決。”

“不用找了。”云泥深吸了口氣：“手表是從我書包里找出來的，我難辭其咎也解釋不清楚，但我也確實沒有拿過周曉言的手表，它是怎麼出現在我包里的，我也不知道。至于孫念念說看見我了周曉言的書包，那也是的一面之詞而已。你們想要個結果，我也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不如就直接報警吧，讓警察來理這件事。”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云泥沒有在意他們的反應，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直接摁出那悉的那個數字，當著所有人的面報了警。

有人嘀咕了句：“這不是賊喊追賊麼。”

云泥諷笑了聲：“賊？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手表是我的？僅僅就是因為從我包里找出來的？還是憑著那一句不知真假的言語？那我有一天放一樣東西在你的包里，然后再隨便找個人說你過我的書包，是不是也可以說你了我的東西？”

生被懟的接不上話：“我——”

云泥不再多說，沉默著將散在桌上的東西又一樣樣裝進書包里，陳毓文和秦實站在一旁。

周曉言拿著手表也沒走。

不多會，劉毅海聽到消息從樓上下來，看著已經上了自習卻還依舊圍在一起的眾人，厲聲道：“都站在那兒干嗎？打鈴了沒聽見嗎？啊？高三了，你們還想搞什麼，不想學的都給我滾出去！”

他看眾人如被石擊中的鳥群各自散開回到原位，才看向教室后排那四個沒的人：“你們四個，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等到秦實在辦公室里把整個事的過程說完，劉毅海桌上的電話也跟著響了起來。

是學校門口的保安室。

劉毅海聽完，沉聲道：“稍等，我下樓來接。”

他掛了電話，對秦實說：“班長去把孫念念過來，另外告訴同學們，今天的事誰都不準往外說。”

“好，知道了。”

……

劉毅海和來的民警商量了下，為了不造大范圍的影響，就沒讓警車開進學校。

三個人步行回了劉毅海的辦公室。

秦實和陳毓文跟這件事沒直接關系，劉毅海讓他們倆先回去了，只留下三個生。

三個人被分開錄了口供。

孫念念過度張和口供前后不一的表現引起了民警的注意，但他們也沒當面指出來。

因為考慮到都還是高三學生，民警錄完口供，又了幾個班上的同學問了些況，和劉毅海通了下就回去了。

但事遠沒有想象中這麼簡單。

當天深夜，三中的校吧有人發了一個新帖，容就是關于白天在高三二班發生的盜案。

帖子立場偏頗，直言云泥就是那個小，將的家庭背景和個人資料都了出來。

一夜之間，風言風語傳遍整個學校，云泥了三中的“紅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點點。

有人說，云泥啊，我知道，長得好看的，但格不怎麼好，高一同學過一年，都沒怎麼說過話。

有人說，不會沒人知道吧？高一就干過這種事，只是因為績好被班主任保了下來。

也有人說，家很窮的，估計見錢眼開吧？

……

人云亦云，眾說紛紜。

真相是什麼，沒有人在意，他們只相信擺到眼前的事實，卻從來不愿多出一秒鐘的時間去深究背后的真實。

跟風、嘲諷、謾罵，無一例外。

云泥以為自己的心足夠強大，卻仍舊抵不住流言蜚語這把無形的刀刃，只能節節退步。

三模考試績下來的當晚，和劉毅海商量了一下，暫時回家復習，等到事真相查明之后，再回來上課。

事已至此，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云泥回到教室，陳毓文把剛剛發下來的理綜卷子拿給，“理最后一道填空題，你是對的。”

“是嗎。”勉強笑了下，從屜拿出書包，把桌上的書和卷子都胡塞了進去。

陳毓文愣了下：“你不上課了？”

“嗯，這幾天我回家復習。”

這兩天發生的事遠超所有人的預期，陳毓文在那個帖子被刪掉之前點進去看過一次。

里面都是些很難聽的話。

他不知道云泥私下里有沒有點進去過，但不管點還是沒點，傷害都已經造了。

他嘆了聲氣，“那到時候學校有什麼事，我會通知你的。”

“謝謝啊。”

“不客氣，你收拾吧。”

云泥沒多東西，剛好裝滿一個書包。

走的時候是從后門出去的，但這幾天是大家議論的中心，無論做什麼說什麼或者有什麼樣的反應，都會為八卦的談資。

這會兒，教室安安靜靜的，所有人的目都有意無意地追隨著的影。

云泥沒有在意這些，徑直走出教室，下樓時見孫念念，對方看見肩上的書包，神愣了下，但也什麼都沒說。

肩而過的瞬間，云泥突然開口道：“你那天真的看見我了周曉言的書包了嗎？”

“我……”

云泥站在下一個臺階上，轉頭看著：“是你吧？”

孫念念明顯地慌了起來：“什、什麼？”

云泥的眼神如利劍，一寸不落地朝扎了過去：“是你拿了周曉言的手表，也是你把手表放進我書包里的，對嗎？”

“不是、不是我。”

“同學兩年，我和你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我不知道我在什麼時候得罪了你，要讓你這樣費盡心思來污蔑我。”云泥突然自嘲似地笑了下：“看到我現在被人罵被人唾棄，還不得不離開學校的結局，你滿意了嗎？”

“沒有……”孫念念的眼睛紅了起來，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云泥收回視線，樓道里的聲控燈滅了，看著地上的影子，聲音冷而淡：“孫念念，你好自為之吧。”

……

云泥在學校發生的事，并沒有告訴云連飛，回來復習這件事也是撒謊說是在學校有力，不想在那兒呆。

一向懂事有主見，云連飛也沒怎麼懷疑，還叮囑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不管考得怎麼樣，他都有能力供養。

云泥這些天到太多的攻擊和辱罵，一霎被的暖意包圍，心里一酸，差點掉了眼淚。

低頭裝作寫試卷，不讓云連飛看見自己紅的眼睛，“嗯，我知道。”

“那我不打擾你了，湯給你放在鍋里，你想喝的時候自己熱一下，我先去睡了啊。”

“好。”

次日一早，云泥又接到劉毅海的電話，說是孫念念也請假回家了。

劉毅海說：“的格比一般人都要斂許多，心思也重，估計是看你離開學校，心里過不去。的況我和父母通過，你也不要太擔心，這幾天就好好在家里復習，相信過不了多久，事就能真相大白了。”

云泥“嗯”了聲：“我知道，謝謝劉老師。”

結束通話，窗外的太高掛，亮堂堂的曬進屋里，云泥放下手機，長長的舒了口氣。

以為孫念念的退步會是事有所好轉的跡象，可誰也沒想到那也是吹響悲劇的號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