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天驕》第四章 賤皮子
“我啊!”
一聲出石破天驚。
孟德眼向下一垂,傻了。
還沒反應過來,人一直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向下一抹,掌間不知何時已經多了薄如秋葉的利刃,寒一閃,噗嗤一聲。
隨即抓過馬桶旁用來塞鼻孔防臭的大棗,往孟德裡一塞。
手指一挑,暖爐烤過的屁的綢霍霍飛起,在雪白的指尖斷兩截,一截塞住噴的後心,以免濺上簾子被人察覺。
一截落在掌心,拭去指尖幾滴鮮。
一連串作便如閃電,此時孟德才產生第一次搐。
人把他的頭往馬桶裡一塞,人跪在馬桶前,看上去就像醉後嘔吐一般。
孟德的手指瘋了般在地上抓撓,撓得跡斑斑,人從容地將一踢到他手邊,孟德立即下意識抓住。
雕花窗外傳來一陣風聲。
人撮脣,也模擬出一段和這天氣很搭的呼嘯之聲。
有人輕輕敲窗,道:“公子,後頭已經清乾淨了。”
慕容翊嗯了一聲,隨即掀開簾子向外走。
此時卻有人進門來。
慕容翊起初以爲是那兩個隨從,已經想好了對策,不想一擡頭,看見大王子慕容均大步進門來。
一邊走一邊道:“老孟,老孟,又喝多了?”
過半開的門,還能看見他帶來的更多的隨從,站在門外。
窗外風聲愈急。
此時要退回馬桶間已經來不及,慕容均一擡頭看見了他,“咦?”了一聲。
慕容翊卻好像沒看見他,捂住臉低頭便向外衝,指間約出一聲哽咽,砰一聲撞到了慕容均懷中,奇異的香氣彌散,似乎有點像迷迭香,又約有點紫檀和廣霍的香氣,清朗又迷魅,輕俏又,說不出的魅力奇異,慕容均心頭一,下意識抓住了人的雙肩。
這一抓才發現,人領大開,從烏黑的發底看去,是一線延的雪白緻的背線,約還有點紅痕,如梅落雪。
慕容均咽發,很不雅地下意識嚥了口口水。
人的凌之姿,倒比那些見慣的諸般還更人三分。
隨即他反應過來,想起傳言中老孟的一些不良嗜好,皺起了眉,問:“孟指揮使呢?”
慕容翊頭埋在他懷中,抖著指了指後廁間。
慕容均見他恐懼之態,不由心生憐惜,隔著紗簾,約看見老孟著馬桶在吐,肩膀一一,他皺眉,下意識不想面對污穢之,便向後退,冷聲道:“你清理乾淨再出來見我!”
裡頭唔唔聲含糊,慕容均一邊離開,還不忘記攬著慕容翊。
他退了出去,廁間裡才冒出一個人影,一把推開上的首,喪著臉著鼻子,看看外頭,跺腳道:“糟了糟了完蛋了……”
那邊慕容均出了門,倒還記得面,要推開懷中人,人卻死活抱著他不放手,把一頭秀髮都搖散了,瞧來越發楚楚,慕容均心生不忍,便道:“我先帶安置,稍後再去前頭。”
衆人心領神會。酒樓裡自然有給貴客安歇的地方,開了一間上房,四面都做了清場,慕容均一把抱起慕容翊,便要進房。
忽然遠遠一聲咳嗽,長廊盡頭出現一個影,慕容均一看臉大變,急忙把慕容翊往房裡一推,順手還把門給帶上。
來人快步走來,慕容均端正行禮:“老師。”
來人捋著長鬚,和慕容均相對行禮,以全禮儀,語氣卻不甚客氣,“大王子,養心莫善於寡慾。沉湎酒,則敢行暴。您爲大王長子……”
慕容均頭痛地道:“均明白,明白了……”
定安王對重視的兒子向來嚴厲,從年起每人邊都撥了長史,專司引領訓誡監督之責,還有專匣告之權,是以對王位有心思的王子們,向來都頭痛這些男嬤嬤。
屋外兩人一路掰扯,慕容均連那屋門都不敢多看,生怕引起老師注意,約聽得裡頭一些靜也無心理會,和自家長史拉扯著一路去前邊了。
屋裡門一關,綃紗披帛、羅衫、黃繡雲翠百襉一一落地,累金釵、明月璫、碧玉釧叮叮噹噹在深紅地毯上滾去,等到人站在窗前,已經是一黑修長男兒。
一個年輕男子跟在他後,飛快地將那些首飾撿起包好。
窗外風聲又起,慕容翊回首。
夜風掠起他頰側一髮,跟慣了他的侍衛依舊忍不住屏息。
他裝容華極盛,豔天,半點不像男子。但他男裝時,卻又骨秀神清,烏鬢玉貌。絕不會有人能想到他能扮那樣的裝。
只覺得原來男人也當得起“驚爲天人”四字。
遼東畫師鄔遠道擅畫人,卻在見了他之後摔筆封匣,嘆“仙姿於前畫不得,枉此一生繪紅。”
慕容翊招招手,兩人躍出後窗,消失在夜中。
兩刻鐘後,慕容翊帶著護衛朝三,匆匆穿過一又一院落,往王府中最遠的休心院趕。
朔之日,要陪母妃用飯,這是規矩。
經過的院落,起初燈火輝煌,婢僕從著錦繡穿梭來去,那是王妃主母和得寵的幾位側妃的住所,越往後便越寥落,人聲凋零燈火稀。
慕容翊耳力好,約聽見王妃主院裡有人吩咐“王妃說了,大王子今晚有宴飲,廚房裡醒酒湯隨時溫著。”和金側妃院子裡“去外頭豆香居重新開火做些可口點心來,給二王子舒舒心。”
慕容翊無聲地在黑暗中彎彎角。
是該舒舒心,畢竟過了今夜,舒心的事兒就更了。
擡頭看見掛著休心院暗淡匾額的月門。
休心院佔地面積很大,幾乎和主院差不多,卻最偏僻,且缺乏修葺,顯出幾分破敗來,和這院子的主人的境遇,有種莫名的呼應。
慕容翊停了腳步,開始全上下檢查,朝三也幫著,用汗巾再抹一遍頸項,洗去脂味道,又用備好的面泥遮住剛戴了耳環有些發紅的耳。
檢查完畢沒有疏,慕容翊正要擡步,一腳,又停了,朝三一看,他還穿著繡花鞋。
鞋子這東西不方便帶了換,但這樣進去是不行的。
“!”
朝三乖乖鞋,喪著臉發急:“這不行啊,我腳比你大啊,這要萬一被……”
早被慕容翊拖過來三下五除二換了。
慕容翊又隨便塞了兩團帕子。他腳小,自小纏裹導致的。他前頭十七個哥哥,定安王仔多思,隨口說了句想要兒,寶相妃懷孕時便拜了無數神佛求個郡主,結果生下來還是個帶把的。
也不知道是寶相妃求了太久瘋魔了,還是慕容翊嬰兒時便太好看,寶相妃竟然瞞了別,和大王派來等候結果的常公公說了是兒,得了許多賞賜不說,寶相妃的名號也是當時賜的。定安王難得誇了“天生寶相,尊貴玲瓏。”引得王府後便不得寵的寶相妃欣喜若狂,自以爲走對了一步棋,從此專心把兒子當兒養,四五歲時還打算給他裹腳,當真不管他的哭,纏了兩天。
兩天後發生了一件事,才讓約察覺,定安王對兒的所謂喜歡,可能不過是心來的玩笑,他心裡還是看重兒子,兒子越多,慕容家才後繼有人,軍權得繼。便收了那裹腳布,慕容翊才避免了殘廢的命運。
雖說收了裹腳布,但心博寵希不死,寶相妃又讓慕容翊扮了好幾年子,直到十二歲亭亭玉立,引得滿城狂蜂浪蝶追逐,連幾個哥哥都盯住了這個“妹妹”,引得定安王不滿,尋思著要麼早些將招蜂引蝶的“兒”嫁出去,寶相妃這才慌了,也沒個過渡,直接就在一次宴席中,揭開了慕容翊的真實別。
慕容翊永生不能忘記那一夜的滿宮目,從震驚、詫異,慢慢轉爲輕蔑、不齒、嘲笑、憐憫、如見怪的厭惡……像水一般將他淹沒。佳節裡滿宮燈籠垂掛,在眼前旋轉連綿如火,他願自己化爲飛蛾,撲其中。
他垂頭看腳的時間太久,朝三蹲下,擔心地研究他臉上表。
慕容翊立即笑開,撅起湊過去,嚇得朝三拼命逃開,鞋子不合腳,在地上翻了個滾。
慕容翊哈哈一笑,便帶著這未散的笑容進門去。
寶相妃果然端端正正坐在一桌菜前等他,慕容翊進門,一聲輕快的母妃還沒出口,寶相妃的目已經將他渾上下梭巡一遍,沒發現什麼端倪,這才唔了一聲,示意他坐下。
慕容翊開開心心拿起筷子,“娘,今晚有什麼好吃的!”
“規矩又忘了?”
慕容翊頓了頓。
“母妃,今晚有……”
寶相妃目忽然一凝,接著眉便慢慢豎了起來,慕容翊正低頭看菜,也沒注意,見母親忽然端起一道羊湯豆腐,還以爲母親是要將這菜換他面前,急忙手去接,“母妃,小心……”
寶相妃一手,猛地將盤子砸了過來!
慕容翊猝不及防,手還在桌子上方,嘩啦一聲響,滿盤滾燙的羊湯砸在他左肩和半個手臂上,熱油和碎羊瞬間淌了一領口。
盤子落下來,砸在他手臂上,再落下,砸得滿桌湯水四濺。
慕容翊手臂依舊直直著,緩緩擡眼看寶相妃。
一瞬間他眼眸極黑。
寶相妃臉比他還難看,戟指怒罵:“你是不是又去扮人了!你現在好不容易離那子份,做什麼又要去扮人!不知道在你老子面前盡孝,不去你哥哥們面前求提攜,還在做著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勾當,真是天生的賤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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