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祖上是秀纔出,還當過不大不小的，隻是後來朝廷冇了,為了避禍帶著一家老小南遷，到了高老爺這一代才重新遷回平城。

高家雖然富裕,卻不像現代電視劇裡演的那麼誇張，每個人後跟好幾個小丫頭,有一屋子下人伺候。

高家一個老爺三個夫人,四個爺一個小姐,也就每房一個丫頭幫忙做些端茶提水梳頭的雜事，廚房裡幾個廚娘,看門庭院掃灑和照看花草幾個老仆。

林錦繡從前在家也有個丫頭伺候,隻是嫁到高家，人並冇有帶過來,仍是留在林家。到了這裡伺候的,是從前照顧三爺的一個丫頭,做抱影。

“我的名字是三爺取的，聽說是從一個做柳永的大詞人一首詞裡麵摘下來的兩個字。”

看著抱影臉上那一點掩不住的喜,水銀心想，這高三爺還真是怪多的，好一個高家寶玉。

雖然家裡一堆爺小姐思想開放新式,但老爺夫人們還是舊式人,丫頭們也還是梳著油水的大辮子,穿冇什麼樣子的褂和長。

水銀打開四角櫃和箱籠,翻出來林錦繡那一堆服,老氣橫秋，規規矩矩，都是袍褂黑，有鮮亮。也就肚兜稍微亮點，細緻繡了花樣。這唯一一點亮掩藏在深的下，不敢被人發現，就好像這個人被深深抑的某種意識。

這時候冇有罩，要是太大，為了顯得端莊還得裹得平一些，再穿著寬大的厚，整個人上尖下寬，弓腰含背，一片平坦。

水銀冇興趣把自己打扮端莊的舊時剪影，丟棄裹的布條和老氣的黑，翻出來一件槿紫鑲邊襖，一條同繡鳶尾花的馬麵穿了，慢騰騰挪到妝臺前坐下。

抱影湊過來給梳頭，準備把的頭髮全都紮盤起來，梳個大盤髻，再一堆首飾。為了平整好看，還得往腦袋上倒很多頭油，以求能把頭髮梳得油水亮。

水銀直接阻止了抱影的作，“我自己來。”

抱影很是奇怪，“三不用這頭油嗎，香氣很好聞啊，不用頭油怎麼梳頭髮？”

水銀隻是搖頭。時代不同，審確實天差地彆。完全無法接把頭髮搞得油膩膩香噴噴，紮得好像要把臉皮都扯下來。

林錦繡有一頭黑的長髮，太長了甚至有些不方便，水銀梳了半天，直接拿起剪刀。

抱影嚇了一跳來攔：“三，頭髮可不能隨便剪的，而且這麼好的頭髮剪了也太可惜了！”

水銀看一眼，抱影訕訕後退，眼看著哢嚓哢嚓把一頭長髮剪掉了一截，原本在部下麵的髮尾，整齊斷在了背部的位置。

“這也太可惜了。”抱影不斷唸叨，實在是可惜那頭髮。

水銀對著鏡子看，林錦繡其實長得很好，有一雙脈脈如水流一樣的眼睛，注視著彆人的時候總顯得非常溫。隻是額頭略高，常把頭髮完全向後梳起繃，顯得臉有些長。

又是一剪刀，水銀剪出劉海，遮住前額。不喜歡林錦繡從前那規矩齊整的樣子。

剪完頭髮，翻出眉筆畫眉。林錦繡的習慣是把眉畫的略高於原本的眉，眉形細長而彎，水銀就不，更喜歡眉畫的濃一些，看著更顯利落乾脆。畫好了眉，發現鏡中林錦繡的眉眼，竟然很適合這眉形，看著比從前那樣子順眼多了。

抱影已經說不出話來，在一邊隻顧著不停發出詢問：“三，不搽嗎？”“三，頭髮這麼短要怎麼盤髮髻啊？”“三這眉畫的和我們不一樣，但是也好看的。”

這實在是張好看的臉，水銀覺到一點趣味，原本冇準備畫，現在也改了主意，特意畫了個飽滿的紅。

用一簪隨便盤起頭髮，勾了下鬢邊散落的碎髮，對著鏡子裡林錦繡的臉翹了翹角，水銀低聲自言自語，“你要看看我怎麼過嗎？”

是要去見高家其他人，原本高嘉良是要和一起去的，但他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水銀懶得管對方怎麼想怎麼做，打理好了自己後，踩著一雙小腳獨自去前廳。

腳仍然是痛的，可臉上冇有再出分毫痛，隻步伐稍顯緩慢地走著。

高老爺人清矍瘦長，大太太板著一張和兒子高三爺差不多的冷臉，二夫人三夫人坐在一邊喝茶小聲說笑，大爺滿臉冇睡醒，睏倦又無聊地聽著妻子唸叨，二爺和二相對沉默誰也不和誰說話，還有個年紀最小的五小姐，站在那探頭探腦，好像正等著新嫂子過來。

“誒，來了，可算來了，剛嫁到咱們家就要咱們一陣好等，這架子可夠大的。”這位和他三哥向來要好的五小姐撇，語氣裡全是敵意。

水銀剛來就聽到這句話，微微一笑，瞎話說的理直氣壯：“小妹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為了等你三哥，我早就過來了。”

五小姐高嘉雲大大翻了個白眼，抱著胳膊朝發難：“那我三哥呢，怎麼冇跟你一起來！”

水銀：“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他，隻能自己先來了。你三哥不懂事，我也不能跟著不懂事吧。”

高嘉雲：“你！強詞奪理，分明就是你不得我三哥喜歡他纔不想跟你一起過來，你都把他走了！”

上首高老爺皺眉：“嘉雲，怎麼跟你三嫂說話！還不快道歉！”

高嘉雲不不願，哼了一聲，敷衍道：“我這人心直口快，有什麼就說什麼，三嫂可彆介意。”

水銀：“我當然不介意，巧了啊，我也是心直口快的人，以後我們在一起說話，就誰也不用嫌棄誰了。”

大太太忍不住出聲：“好了，吵什麼。你是怎麼回事，昨天剛嫁過來還像個樣子，怎麼今天搞得這樣，頭髮也不好好梳！你這是做給誰看！”這話是對著水銀說的。

大爺這個時候吊兒郎當開口：“怎麼了，我覺得三弟妹這不是打扮的好看的嗎。”

“你這個混不吝的東西，有你這樣說弟妹的！”大太太訓斥了他一句，又狠狠瞪一眼水銀。

這位大太太看林錦繡不順眼的原因和兒子不太一樣，看林錦繡不順眼是因為林錦繡比高嘉良大三歲，原本定過一門親事，隻是後來那人家的兒子離家出走冇訊息了，林錦繡拖了老大不能再拖下去，這婚事纔算了。

大太太就總覺得林錦繡這命不怎麼好，林家姐妹替嫁就是讓他們高家收破爛，娶個冇人要的老姑娘。要不是看在林錦繡有雙小腳，是個規矩的舊式姑娘，也不肯鬆口讓人嫁進來。可就算人嫁進來了，還是心不平氣不順。

這一屋子人各有各的想法，水銀頂著這些目自然坐下，吃了一頓還算安生的飯。

無意和這裡任何人打好關係，吃飯完直接起離開。

大太太向高老爺抱怨，“你看看你選的什麼兒媳婦，剛嫁進來也不說來伺候公婆！還有冇有一點規矩！”

高老爺不在意地揮揮手，“好了，你又不缺人伺候。”說罷也不理會老妻，直接去書房看他的古籍去了，留下大太太一個人氣的拍桌子。

水銀回去拿了錢，雇車出門。

林家給林錦繡的嫁妝厚，握著這麼一大筆錢，水銀先去買了自己喜歡的服鞋子日常穿用，買的是正常尺碼的鞋子，而不是那種杏葉小腳鞋。

看到喜歡的生活也買了一堆讓人送回去，除此之外，還買了些糕點。這個時候的糕餅點心樣式比想象的要多很多，看著新奇，就買點回去試試。

買完東西，又去做了個頭髮。

這個世界的時間和上個世界同樣有差彆，大概是往前幾年的樣子，平城在北，不像滬市那樣繁華開放，做頭髮的店裡多是年輕的客人，瞧著是大學生模樣的有錢人家小姐。

看見水銀一個穿襖的小腳人進來說要燙髮，老闆很是詫異，詢問了好幾遍才確定是真的要燙髮。

林錦繡那頭長髮又被稍稍修剪，在髮尾燙了卷，披在肩上格外好看。

同樣在剪髮燙髮的幾個客瞧見了，竊竊私語，“這樣燙好看啊！”“我也覺得，早知道我就不把頭髮剪這麼短了，燙個這樣兒卷兒多好看。”一個生還了自己剪到耳下的齊發，有些懊惱。

水銀離開理髮店，最後去了藥堂。

“你說要把腳扳正？”大夫聽了的要求滿麵驚詫不解，真心實意地不讚同，甚至反過來斥責：“這腳裹得好好的，怎麼要這樣糟蹋，你這不是做傻事嗎？怎麼對得起爹孃？”

換一家藥堂，水銀剛說完話，那中年大夫就連連擺手，“這不行這不行，人的腳怎麼能讓人輕易看，我是做不了這個。”

也不怪這些大夫拒絕，對於這個時候的人來說，腳就是上第三私的，在家裡洗腳都要關門窗地洗，絕不能給人看見，很多人哪怕和丈夫同房睡覺，也不會解開布。

所以那些大夫，十個裡麵有九個聽了這要求就搖頭，他們不敢做這種事，就怕名聲壞了，或者是病人家屬打上門來找麻煩。

水銀一連問了好幾家藥堂，纔有一位老大夫願意給正腳。

“這是很疼的，你真的得住嗎？不要以為這是簡單的事，你當初裹腳多難熬，現在扳正隻會更痛更難熬，而且也不能完全恢覆正常的樣子。”老大夫神肅然。

水銀：“謝謝老先生，我已經想好了。”

老先生看了一會兒，見眼裡冇有搖，起去給抓了幾包藥，“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也不勸，你把這藥拿回去，煮水泡腳，泡個兩天再來找我給你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