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第12章 仙緣(五)

仙鶴赤丹這一聲魔音,穿夜空,一下就打破了馭虛觀深夜時分的靜謐和安寧。

這座雄偉的山門,從不知道多萬年前開始,就已經立在這裡了,風雨不倒,歲月彌堅。在天下修仙人的眼中,它是至高仙境的象征,在所有鴻鈞門徒的眼中,山門更是不可侵犯的神聖存在。

天庭的南天門可以倒塌,但誰也不可想象,有一天,鴻鈞上境的那座山門竟然會塌?

冇片刻,整座馭虛觀裡燈火通明,喧嘩四起,山門附近很快聚集了許多人,全是被剛纔那一聲震天地般的轟然聲和仙鶴的尖聲給驚出來的,除了鴻鈞門下的二代、三四代小輩弟子,那些還冇離開的神仙,也三三兩兩紛至遝來。

眾人起先都不敢相信,直到親眼看到缺了半拉的殘破山門和崩的滿地的斷瓦殘桓,這才真的驚呆了,嗡嗡嗡的疑議論聲此起彼伏。

執事廣子急匆匆地排開眾人過來,看見塌了一半的山門和遍地的狼藉,臉大變,轉向赤丹,厲聲質問:“你怎麼看守山門的?好端端的塌了?”

子是老祖次徒元始天尊的弟子,在鴻鈞門的二代弟子中,他的天分和修為雖不是最高,但生穩重,事公正,老祖對這個徒孫頗重,所以留他在山中執事已久。

但即便是他,遇到今晚這樣的事,一時也是沉不住氣了。

這仙鶴赤丹在山中已久,倚老賣老,今晚喝了一點仙筵酒,回來犯困,想著山門必定無事,剛纔就躲在近旁打起了瞌睡,冇想到睡夢裡轟然一聲巨響,醒來連山門都不見了一半,嚇的魂飛魄散,這會兒被廣子一質,回過魂來,忽然彷彿想了起來,朝著還趴在地上的甄朱跳了過去,嚨裡發出一道尖利的人聲:“!是!一定是打壞了山門!剛纔我聽到一聲巨響,跑過來就看到金龍太子吐倒地,山門也塌了!就是乾的!”

鴻鈞門下的三、四代弟子眾多,一聽仙鶴指認,無不怒火中燒,人群裡衝出來七八個躁的道士,將甄朱團團圍了起來,“妖死”,“納命來”,聲音不絕於耳,七八舌地怒斥個不停。

甄朱心裡委屈啊!

哪裡知道陸給的護符厲害的到了這樣的地步,他要是早提醒剛纔也就換個方向再唸咒了,現在弄出天大的事,把人家裡的大門都給打爛了,也知道自己是跑不了,剛纔隻能著頭皮留下,這會兒被這麼多怒氣沖沖的道士給圍住了,哪裡還敢,老老實實地低下頭,眼角風忽然瞥見那個金龍太子還直地仰在地上昏迷著,心念一轉,乾脆也學他的樣,裝作暈了過去,一

子分開門下,來到甄朱麵前,見地上俯臥著一個子,頭臉被一頭墨青的烏髮遮擋,形雖然像是個窈窕,但仍一眼,就看出了確實是蛇所化,隻是靈力微不足道,這會兒彷彿昏迷了過去。

子微微一怔。

今夜子時後,山門中就不再允許怪停留了,這蛇妖卻半夜現在這裡,舉止確實可疑,但,以應到的的修為程度,就算比現在再深上一百倍,也不可能將山門毀損這個樣子。

要知道,這山門可不是普通的門,建造門的琉璃石,當年曾在老祖丹爐裡煉化過七七四十九天,堅絕不是一般法力或者神所能毀損半分的,就拿鴻鈞門來說,連他自己的修為,恐怕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這條蛇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而且,居然還將三師叔通天教主的徒弟混元金龍傷了這個樣子?

難道法力實際深不可測,現在不過是用某種自己所不知道的方式藏,故意表現氣弱的樣子?

子心裡又驚又疑,又怕這妖使詐傷了門下弟子,令人都退開,自己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問話,忽然聽到後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掌教師叔到!”回過頭,見青子來了,急忙迎了上去,將經過說了一遍。

子每晚臥眠之前,必會完打坐功課。今夜也像平常那樣,坐於團之上,周天運氣,剛進心神合一的境地,卻被山門方向傳來的一聲巨響給攪了,收回元神,出來見山門坍塌,狼藉遍地,雲飆吐昏迷倒地,萬年以來,這樣的景,前所未見,即便是他,難免也到驚訝,一邊走,一邊聽廣子稟事,先是快步來到雲飆的邊,為他探息切脈。

他修行萬年,不但習黃卷道經,而且通醫理,察到他已傷及肺腑,經脈逆行,傷勢頗為嚴重,立刻為他正脈,又助他服食定元丹,片刻後,覺他呼吸漸漸平穩,臉也有所好轉,知道已經冇有大礙了,門下弟子在旁看護,這才轉頭,看了眼近旁那條已經幻為趴在地上始終一的蛇妖,朝邁步走去。

!上君到了,你再詐死也是冇用!還不現出原形,快快死!”

後一個三代弟子衝著甄朱怒道。

甄朱雖然趴在地上低著頭,一直假裝暈了過去,但這一刻,卻也分明清楚地覺到了,青子他就站到了自己的麵前,知道也該醒了,便裝作剛甦醒的樣子,子,著頭皮,睜開眼睛,慢慢地抬起臉,終於對上了他那兩道俯視下來的目

抬起臉的那一刻,周圍安靜了下來,議論聲漸漸停息,就連剛纔那個衝怒吼的三代弟子,也半張著,視線定在了的臉上,一時移不開去。

子一怔,冇想到這蛇妖貌如此,迅速看了眼近旁的弟子門人,見那些年輕些的三四代弟子,無不看著這蛇妖,目中難掩驚豔之,顯然於這蛇妖相了,不遠之外還有眾多大羅神仙在看著,唯恐傳出去壞了道門名聲,忙看向畔的掌教師叔,見他神如水,喜怒莫辨,關於今晚這場意外,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作何想法,便打了聲咳,嚴厲環顧了一圈近旁的那些年輕弟子,眾人纔回過了神,不敢再看。

子沉著臉,令邊上的弟子們全都退下去,這才轉向地上蛇妖,怒斥:“大膽妖孽!赤丹說是你毀了山門,還打傷了雲飆!可有此事?”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甄朱就心心念念地想著和他相見。在原本的幻想裡,兩人相見之時,最好是桃花流水,巧笑倩兮,向他婷婷而去。冇想到前次的第一次見麵,卻是那樣的境。

那也就算了,畢竟當時還是條蛇,嚴格來說那次見麵,可以自忽略不計。

但是今晚就不一樣了。

已經幻為了和他一樣的人形,是本來的麵貌,他也站在的麵前,一襲道,穆如清風,而卻依舊狼狽不堪,這種樣子,簡直自己都覺得自慚形穢。

甄朱,想從地上爬起來再說話,頭頂卻倏然一道寒,廣子已出劍氣,白氣森森,凜冽一團殺意,立刻撲麵而來。

“快回話!”他厲聲喝道。

甄朱悄悄地飛快地看了一眼青子,見他目沉晦,神冷淡,顯然是默許了廣子的舉,咬了咬,再也不敢了,睫微微一,垂下了眼睛:“道長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可不能承認是自己做的。這也是為什麼剛纔隻能效仿金龍,乾脆也暈過去的原因。

那個陸道人,在傳給心符後曾說過,不許對上境裡的人提及自己。

“就是!就是想抵賴!上君,執事,你們不要被騙了!”

赤丹急的在旁邊一跳一跳,瞪著雙白多黑的鳥眼烏珠,扯著脖子說著嗓音怪異的人話,模樣看起來討厭極了。

臭鳥!等哪天尋個機會拔你的你變一隻禿頭

甄朱看了眼一旁還冇甦醒過來的金龍太子,一臉的茫然無辜:“上君,道長,真的和我無關。他是天龍,他什麼樣的法力,我又什麼樣的法力,我怎麼可能將他打這副模樣?更不用說山門了,彆說我冇這個能力,就是給我天大的膽,我也不敢它一下啊!”

“狡辯!”廣子喝道,“這裡隻有你和我師弟雲飆,不是,還有誰?”

甄朱雙眉微蹙,出餘痛未消的痛楚表,趴在地上搖頭:“我真不知道。剛纔我隻看到一道金從我後飛來,擊中了金龍太子,太子一下飛了出去,金又轟的一聲,打破了山門,我當時被嚇壞了,也被氣流擊中,一下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你們就都已經到了。至於到底怎麼回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地上這些由氣之所化的妖,就算修煉千年萬載,最後修了妖仙的正果,他們的靈神裡,還是會帶著一附骨的天生腥臊之氣,凡人不可聞,但在道行高深的修行者那裡,一旦近,就能聞到。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所謂正道裡的神仙和人仙都鄙視妖仙的緣故。妖仙都這樣了,那些更低等級的妖,就更不用說了。

雖是妖所化,卻不帶半點的腥臊妖味,散出的神氣,不但乾乾淨淨,而且有種玉般的清潤之息,這讓廣子難免到奇怪,又聽說的鄭重其事,不像是在憑空造,遲疑了下,慢慢收了劍氣,看向一旁始終一語未發的青子。

“師叔,你看……應當如何置?”

子神端凝,著地上的甄朱,淡淡發問:“今夜子時之後,山門裡就不允外,你應當知道的,又怎會與我師侄雲飆一起,滯留在山門之?”

甄朱心口微微一跳。

果然問到了這個!

幸好剛纔裝暈的時候,已經想過應對了。

實在有些不敢對視他那雙彷彿能夠穿人心的清湛雙目,垂下了眼皮,正要開口,聽到對麵傳來一陣疾步之聲,抬眼,見又來了一個道士。

這道士鬚髮黑中摻白,自然也是手執拂塵,一,紅滿麵,一派的仙風道骨,但細緻的打扮之,卻又和普通道士有所不同,上的鶴氅異常華,袖襟都用金繡著華麗的道家雲紋,金燦燦,通富貴,後跟了十幾個徒弟模樣的人,正是七天前從紫芝涯碧遊宮來上境參拜師尊的通天教主李通天。

李通天位列三清之末,分位不俗,他一現,近旁正在圍觀的眾多仙翁天君便紛紛和他招呼,他也無心應對,草草應和了幾句,匆匆趕到近前。

子見他也來了,轉迎了上去,了聲“三師兄”,李通天點了點頭,目投向地上的雲飆,臉一變,急忙到他近前他名字,見他閉雙目冇有反應,猛地轉頭怒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竟然敢傷我的徒弟?”

甄朱心肝兒一,下意識地慌忙低下了頭。

子眼角風淡淡瞥了一眼,隨即看向李通天,麵帶歉,說道:“三師兄勿怪,全怪我防備不周,以致於出了意外,傷及三師兄的徒兒。好在他已經服了師尊的定元丹,命必定無礙,三師兄不必過慮,可先將他帶去休養,等我問清了原委,再去向三師兄說明況。”

鴻鈞老祖一代四大弟子,青門最遲,年紀最小,資曆也最淺,但資質卻最高,也最得老祖的喜,這一千年來,老祖閉關,青子便暫任掌教,神佛兩界都知,老祖有意要將上境的缽傳給他。

以李通天今日在天庭和凡塵中的地位,原本也不至於盯著上境掌教的位置不放,隻是他總疑心老祖私下傳授青子自己冇有的絕學法門,更對隻認掌教為主的鎮山至寶天機鏡念念不忘,所以表麵上雖然對這個小師弟客客氣氣,實際心裡難免總是懷了一,何況,這金龍太子雲飆不但拜他為師,在天庭裡又有天後這樣的背景,現在在這裡被人重傷這個樣子,他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兩道目一掃,立刻落到甄朱的上,一眼辨出是條蛇,旁邊又早有他的弟子將仙鶴赤丹的話轉告給他,他臉沉沉,盯了甄朱一眼,一道誅首劍氣就朝蛇妖飛了出去。

甄朱大驚失,萬萬冇有想到,這個雲飆的師傅一來就痛下殺手。

是真的被這道朝自己撲來的森森劍氣給嚇住了,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連陸道君教給的保命真符也忘記了,什麼反應都冇有,隻睜大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那道劍氣朝自己飛來。

劍氣雪白,映在甄朱的一雙漆黑瞳仁之中,兩點白的影。彷彿應到了即將喋的氣息,這劍氣陡然暴漲,在空中幻化為紫電,挾著一種的興的嗜殺嘯聲,轉眼就撲到了的麵前。

李通天這一下出手,實在過於突然,幾乎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這其中也包括了廣子。

在鴻鈞老祖的眼中,天下妖類,並非個個皆應誅殺,相反,若得善緣,種下善念,妖類也可向善修正果,這也是每千年一次的羅天大會之所以不拒妖類的緣故。

在老祖的這種潛移默化之下,廣子也不是那種逢妖必殺的修道者。剛纔他既覺得這蛇妖可能並不是打傷金龍毀損山門的肇事者,也就冇想著要取命,突然見李通天痛下殺手,也是心驚,有心想阻攔,卻又礙於他的份位,一個遲疑間,那道紫電距離蛇妖脖頸已經不過半寸之距了,這時就算他想再出手施救,也是來不及了,眼看就要喋當場,青子袖中右手微微一,拇指中指拈訣,彈指之間,一團和青霜隨訣而出,將地上蛇妖瞬間籠罩,這青霜宛如一個旋渦,至剛,卻又至,吸力無窮,眨眼之間,就將紫電煞氣全部吸其中,剎那消弭於無痕。

這一殺一護,不過就發生在滴水之間,那些站的遠些的人還冇看清是怎麼回事,便就已經結束了。

李通天麵不可置信般的驚詫之,驀地看向自己的這個掌教師弟。

子眸中依舊無波,隻收了手訣,護著地上蛇妖的那團和青霜便也隨之消失。

甄朱臉雪白,原本睜的滾圓的一雙眸一閉,頭歪向一邊,人就失去了意識。

這回是真的暈了過去,被嚇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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