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要不，逃票試試？

“別想逃票。”門衛的聲音忽然響起，他本沒看寧寧的方向，眼睛著天空，“永遠別想逃票的事。”

“為什麽？”寧寧問。

“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不走？”門衛不知為何開始發怒，“不冷嗎？不嗎？不怕家裏父母擔心你嗎？”

寧寧沉默了一下，低低說：“……我沒有爸爸，媽媽……媽媽也已經不在了。”

門衛忽然卡殼。

“而且我不覺得冷，也不覺得。”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眼睛裏一團黑的火焰在燃燒，“我隻想……隻想用這雙手抓住點什麽，我隻想演戲！”

雨聲漸大，沿著屋簷重重墜下，門像一條分界線，隔絕彼此，寧寧靠在左邊牆上，門衛靠在右邊牆上，雪白麵下表難辨，一直看著。

這樣的沉默延續了好幾分鍾，寧寧試圖打破平靜，於是轉頭笑道：“對了，你覺得是什麽？”

話剛說完，就覺得後悔了。不該問陌生人這樣的問題，所幸對方似乎也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他別過臉去，朝著一個方向低沉道：“來了。”

誰來了？寧寧隨之去，隻見灰蒙蒙的的雨夜裏，一個憔悴的影在積水中艱難跋涉，腳步蹣跚，無怨無悔，最終來到電影院門口，枯瘦蒼老的手裏，拽著一張老電影票。

第19章偶數指定票

那是一個年邁的老婦人，骯髒而又蒼老，像是幾年沒洗過澡，頭發膩一縷一縷，上的服也破破爛爛。

“今天也不是嗎？”看了眼門口的海報，喃喃一句，居然轉就走。

“等等！”寧寧急忙追上去，“不好意思，請問你手裏的票賣麽？”

門衛在旁邊拉了一把，把從雨裏拉回屋簷下。

“不會賣的。”遠遠著那個蹣跚離去的背影，他淡淡道，“已經等一部片子等了十五年了，隻要沒死，就會一直等下去。”

話音剛落，一陣急剎車聲。

寧寧轉頭看去，正好看見一輛私家車慌慌張張的逃離，老婦人側躺在地上一不，就算這樣，也依然將電影票死死護在口。

一小時後，醫院。

醫生從手室裏出來，對寧寧說了幾句話，然後搖搖頭。

“快不行了。”他說，“有什麽話，現在趕說了吧。”

寧寧打開門，慢慢走向裏麵奄奄一息的老婦人。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走近以後，才能聽見微弱的聲音，拚了命的給自己打氣，“我還沒看到那部片子，我不能死……”

到底是什麽片子，值得一個人用十五年去等待？到底是什麽片子，讓一個人心心念念臨死不忘？

“婆婆。”寧寧問，“你家人的聯係方式是？”

老婦人沒有說出任何一個人的聯係方式，將有些失神的目移向寧寧，終於聚了一點，虛弱的說：“我認識你，你是一個演員，我有一次坐車，看見別人手機裏在放你的片子，我沒看完，就被趕下車了，說我臭……咳咳，我，我喜歡你的片子。”

寧寧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居然還是的路人。

“之前聽見你我。”老婦人哆哆嗦嗦的抬起一隻手，“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的掌心裏躺著一張皺的老電影票，就算是做手的時候都沒有放開。

這時候說不想要也太虛偽了，寧寧坦然的點了點頭。

“票可以給你，但你，你要幫我。”老婦人忽然手抓住寧寧的手腕，可憐的祈求道，“幫我看那部片子，幫我……幫我救他。”

寧寧覺得很奇怪：“救誰？”

“在，在我的服口袋裏。”老婦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寧寧從的口袋裏翻出一張照片，一張從別的照片上剪下來的小小一角，上麵是一個約莫□□歲大小的小男孩，看起來有些靦腆，垂下雙眼躲避鏡頭，猶如一隻敏[gǎn]的小鹿。

“你，你一定要看他演的片子。”老婦人熱切的看著寧寧，“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寧寧覺得一陣荒謬，用十五年的時間去等待一部片子，就是為了穿進電影裏，改變電影裏一個角的命運？可荒謬過後，卻覺得有可原，因為如果有一個同樣的機會擺在麵前，也願意回到《民國馬戲團》裏，改變爸爸，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所以其他人可以笑話這個老婦人，唯獨不可以。

“去救他，去救他，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哪怕犧牲我自己……也要……也要……”虛弱到了最後，就變了可怕的回返照，老婦人忽然從病床上坐起來，枯瘦的手將寧寧用力拽到麵前，對聲嘶力竭的吼道，“1988！1988！！1988！！！”

三個1988吼完，像是用了所有力氣，嚨忽然咯咯兩聲，然後無聲的歪倒下去。

滴——

寧寧抬頭去，心電圖上，一條筆直的直線。

喪儀的事很好搞定，一出門就有兩家殯葬公司的人衝過來，為了搶生意，差點大打出手。就當是為了手裏的電影票，寧寧選擇了其中一家，支付了老婦人的葬儀費用，順便讓他們幫忙確定一下死者份。

有錢好辦事，老婦人的份很快出來了，聞小寧。

“您真是個大好人。”殯葬公司的人著汗說，“我們給家裏人打電話，聽說死了，立刻掛了我電話，打了十幾次才打通，噴了我十幾次，然後跟我說不認識這人。”

這大概就是老婦人沒有說出任何一個人的聯係方式的原因吧，沒有結婚，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唯一能聯係到的隻有的一個哥哥，一聽說死了，既不肯過來看最後一眼，也不願意為的葬禮掏一分錢。

一個孤零零的，仿佛被世界拋棄的老婦人。

唯一的產，就是一張老電影票。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料理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以後，一天又過去了，夜晚，寧寧手裏握著電影票，走在去人生電影院的路上，心裏想著：“我可沒法對你保證什麽，你等了十五年都沒等到的片子，我不可能……”

腳步一頓，停在電影院門口。

“啊。”寧寧喃喃道，“你應該多等一天的。”

前方，電影院門口的海報又換了。

原先的《舞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張海報。

海報上是一灘漆黑的沼澤，老婦人照片裏的那個小男孩站在沼澤中間，明明沼澤附近有許多人，可他們都眼睜睜看著他下沉，他也沒有跟任何人求救，就這麽沉默的任由自己往下沉。

劇名：《棄子》

主演：聞雨

寧寧在海報前站了良久，才轉頭問門衛：“昨天的電影呢？”

“下映了。”門衛靠在牆上，永遠這麽的言簡意賅。

“什麽時候會再上映？”寧寧問。

“誰知道呢。”門衛答得十分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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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將目收回到眼前的海報上，天意如此，沒有別的選擇了，後天就是回複陳導的時間，而依然不知道答案。

現在擺在麵前的就兩個選擇，第一，繼續等，看看明天晚上的片子是不是能跟《戲院魅影》掛上鉤，這個可能真的很小，跟歪打正著答出陳導的問題的幾率一樣大。第二，就是進眼前這部片子，利用裏外的時間差，好好想一想該怎麽答，怎麽演，怎麽做。

寧寧選擇了認為最穩妥的方法。

將手裏的票遞向門衛，寧寧說：“我要進去。”

門衛的目從的臉上到手裏的票上，這一次沒有幹脆的接過，而是沉聲問道：“你想好了？”

寧寧覺得他有點奇怪，上次他沒這麽多話的。

回答：“是。”

門衛死死盯了許久，像是不想說，卻又必須說，艱難道：“你要指定什麽時間？”

寧寧疑道：“什麽時間？”

“你手裏是偶數指定票。”門衛說，“偶數指定票可以指定你進的時間。”

聽他這麽一說，寧寧急忙低頭看著手裏的票。

一開始沒看出區別，但經他這麽一提醒，才發現，手裏這張票，跟之前媽媽給的票是不同的，雖然同樣是薄薄一張黃紙，上麵寫著人生電影院，但是這張票的座位非常靠前，足足比之前的票前了四排，位列前四排十二號。

左邊的圓形印上，不但寫著場卷三個字，還有兩個紅筆小字——指定。

就像門衛說的那樣，這是一張指定票。

一張可以指定場時間的偶數指定票。

“主角聞雨的生卒年為1980年到1988年，你可以指定這個範圍的任何一年進。”門衛問，“你指定的日期是？”

寧寧想起了老婦人在病床上嘶吼的那三個1988。

原來這個數字的意義在此。

1988——老婦人希能穿到主角聞雨死亡的那一年，然後幫助他，改變他死亡的命運。

可是1988的那一天呢？還有，老婦人是怎麽知道主角會死的呢？難不之前已經看過這個片子，因為接不了這個結局，所以一直在等片子再次上映？可惜死了，有太多的疑問永遠了疑問，沒法得到解答。

“能告訴我主角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原因死的嗎？”寧寧試圖從門衛口中得到答案。

可門衛卻對搖了搖頭，說：“我不能劇。”

沒辦法，寧寧隻好說：“1987年。”

以防萬一，決定提前一年進，這樣才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在幫助聞雨之餘，還能有點時間理自己的私人問題……

門衛接過遞來的門票，撕掉票之後，讓開：“一人一票，作廢。”

寧寧看著他後的木門，過了幾秒，抬腳朝木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