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滄州到皇城, 走水路最快，只要三日。

只是這第一日李弱水都沒有出船艙，在角落和那堆娃娃對視良久, 心只覺悲涼。

這就是做跳樑小醜的覺嗎, 如果現在在陸地, 一定已經扣出了一座帶涼亭的宅子。

要想治好的尷尬癥, 唯有直接面對。

李弱水一把抓住這些娃娃的脖頸站起來, 轉看向路之遙，眼神閃爍，臉微紅。

“要不咱們把這批木偶娃娃重做……你怎麼了？”

眼見路之遙皺著眉頭捂住心口, 連假笑都裝不出來，李弱水立刻將娃娃放到一旁, 走上前去查看他的況。

這樣子像電視劇裡了傷的人, 難道是昨天打鬥的時候他中招了, 但一直瞞著？

在李弱水到的瞬間，路之遙立刻抓住了的手, 勾出一個略顯勉強的笑，有些虛弱地搖頭。

“不知道，就是有些暈。”

暈？

船艙外浪聲陣陣，嘩嘩地擊打著船，腳下的船隻也上下浮著, 雖然幅度不大, 但也很明顯。

“……”

李弱水言又止, 試探著了他有些無力的手：“你以前坐過船嗎？”

“坐過。”路之遙頓了一下：“但像這樣有船艙的是第一次。”

懂了。

好像抓到了路之遙的弱點。

這個不怕死、瘋狂、本書武力天花板的人, 他暈船。

若是有人想約他決戰, 戰場選在這樣的大船說不準勝算很大，至得有六七。

“你大概是暈船了。”

難怪今日帶他上船時他的反應很生疏, 在知道船裡房間是這樣時還有些驚訝。

這也太信任了，連況都沒弄清就跟著上了船。

李弱水嘆口氣，輕輕著他的後頸，儘量幫他放鬆，讓他的沉浮不要太強烈。

以前也沒遇過暈船的人，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他舒服一些。

“這樣好一點嗎？”

路之遙輕輕應了一聲，將頭伏在肩上，雙手環著的腰，長髮遮住了大半的腰。

“好一點了。”

繃的神經在同相時鬆開，說不出的安心在心裡涌起。

他不知道這依，但他知道自己很這樣的相擁。

路之遙將擁抱的重要放到了親吻之後，由此，他已然做好打算。

等到爲李弱水建好屋子後，每日除了親吻還要加上一個擁抱，在此之後纔開始新的一日。

“你方纔說什麼？”

或許是被晃得很暈，路之遙說話的語調都拉長了一些，莫名多了一分愜意的錯覺。

“方纔？”李弱水想了一下：“就是問你怎麼了。”

“不是這個，你說了木偶娃娃的事。”

他之前莫名覺得很暈，悶氣短，沉浮間只覺得異常難。

原本全部放到李弱水上的注意力便散了不，只聽到了話裡的“木偶娃娃”四字。

“那個啊，就是、你要實在喜歡，就把木偶的樣子改改吧，我看到它們有點堵心。”

李弱水說得支支吾吾，總覺得這話不該自己來說。

這畢竟是路之遙做了這麼久的木偶娃娃，沒有權利去要求他改掉，即便他說這是照著做出來的。

而且就這麼說出來，在看來總有幾分撒的意味。

畢竟能這樣毫無緣由便向對方提出要求的，大都是關係特殊之人。

“你不是非要聽我的，畢竟都是你做的，不說也沒人知道這是我……”

“那便改罷。”路之遙靠在肩頭，脣角略微翹起：“不像你也就不可了，自然要改。”

他親暱地挲著的手腕，試探著將自己的手指/進佛珠之下，著佛珠將他和纏在一起的覺。

的手腕纖細，他的佛珠雖長，但繞到最後只剩半圈的長度，套不進去，卻又顯得有些鬆垮。

這鬆出來的位置正好讓他進去。

原本不滿的路之遙這下滿意了，他側頭吻了下的脖頸，擡起頭“看”。

“今晚就改。”

“……”

李弱水略顯無語地將他看向左邊的頭擺正，正對著自己。

“都暈到聽不清方向了，還是歇歇再弄吧。”

看來之前是猜錯了。

如果路之遙和人在這裡打鬥，那對方的勝率大概是百分百。

嘖，這個可不能讓人知道。

*

甲板上吹著涼風，由於是河，也沒有什麼海腥味，只餘說不出的涼爽。

天上霞四散，周圍的雲層一片連一片地燒灼起來，讓人看著便覺得心舒暢。

“你真的不吃一點？”

李弱水吹著風，吃著燒餅，看著懨懨的路之遙。

他比一朵霜打了的花還要無打采，也不想吐，但就是悶頭暈，看起來的。

路之遙手裡拿著一個木偶娃娃，指間拉著銀線，他正在給木偶改型。

雖然垂著頭，但手藝活還是嫺的，只是慢了一些，做一會兒要歇一下。

“這晚霞真好看。”

李弱水盤坐在甲板上，裡吃著食，著這久違的愜意。

想想自從穿書以來，不是在琢磨路之遙就是在走主線，基本沒有這樣放鬆的時刻。

頓時有種打工人放假後躺在家裡的幸福。

路之遙停了手，有些疑：“什麼是晚霞？”

“就是白雲被太染紅的景象，很漂亮。”

李弱水從沒因爲他看不見便在他面前收斂，他問便答，不會帶著奇怪的憐憫支支吾吾。

“那什麼是紅？”

吹來的風灌進他的袍子，將他的袖吹到臂彎，出裡面白的繃帶。

原本不用再綁，傷都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但他總是堅持說自己沒好，李弱水也就由他了。

聽了他這個問題，李弱水將最後一口燒餅吃進裡，鼓著腮幫子笑了一下。

啪的一聲，猛地拍上了路之遙出的手臂，一點沒收力，估計繃帶下的已經紅了。

“到了嗎，那種火辣辣的脹痛，那就是紅。”

這方法對別人來說或許過於荒唐和奇怪，但對路之遙似乎很有效果。

他略微挑眉，了那，脣角抿出一個笑。

“你看到的晚霞也是這樣嗎？”

“不是。”李弱水捂上他的手背，給他吹久了的手帶去一些溫暖。

“一冷一熱，這個熱也是紅，是溫暖的，我看到的晚霞是這個樣子。”

“這樣啊。”路之遙擡頭向上，緩緩睜開眼睛，濛濛的眼神沒有焦距。

“我好像也看到了，你再拍一下。”

李弱水沉默一下，默默回自己的手：“你是想被我打還是想看晚霞？”

十有八九就是想手，這一點李弱水早就悟了。

路之遙毫沒有被點破的尷尬，他手中改到一半的木偶，只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但這平靜並不無聊，反而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甲板上不僅有他們，也有不出來氣的人，他們或站或坐，分佈在甲板各。

李弱水看到左側有一對夫妻，正低頭說著什麼，看了眼他們手中的東西，便站起了。

“去哪。”

路之遙立刻抓住的手，烏髮紛紛被風吹上他的側臉。

“我去給你找點東西。”李弱水拍拍他的手：“我不會走的。”

路之遙這才放下手，但還是站起了，明顯在注意的向。

李弱水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帶著他往那去了。

這人都站不穩，何必呢？

李弱水帶著他走到了那夫妻兩前，笑著問道。

“請問，這李子可以賣給我們幾個麼？他有些暈船。”

妻子看了他們一眼，連忙點頭。

“可以，我已經不孕吐了，這些就是吃了練牙口。”

李弱水接過一小包酸李子，從錢袋裡掏出一些銀錢給他們。

“多謝。”

拿到了李子，李弱水沒管後那夫妻的竊竊私語，帶著路之遙又回到了原位。

“暈車吃酸的可以緩解，暈船應該也一樣，你吃了試試。”

李弱水將略顯青的李子放到他手中，自己也拿了一個咬了一口。

五月的李子還屬於半的階段，這些又是孕婦特地買的，更加青，剛吃一口便被酸得皺在一起。

向來不挑吃食的路之遙將李子吃了進去，頭暈的癥狀確實得到了些緩解。

腦子開始清醒的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方纔說的孕吐是什麼意思？”

李弱水皺著臉將剩下半個李子吃進去，只覺牙齒都了。

皺眉捂回答道：“大部分的孕婦都會噁心反胃，這就是孕吐。”

路之遙慣的笑緩緩拉平：“那你豈不是也會這樣？”

？？？

他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們已然睡了這麼長時間，就算現在……唔。”

李弱水捂住他的，轉頭看著周圍掃來的視線，尷尬地笑笑，隨後低聲向他解釋。

“小聲點，我們不可能。”

“爲何？”

路之遙的脣在手心嚅囁，又又，只好放了手。

“我們只是睡一張牀，這有什麼。”李弱水又拿起一個李子塞進他的裡。

“你不是懂醫嗎？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這是李弱水一直以來的一個疑，但問題又有些奇怪，如今總算找到機會問出來了。

“我只知道毒藥一類，其餘的普通病癥我不會解。”路之遙將李子嚥下，傾靠近。

“如此更好，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李弱水默默後移了一些，有些驚奇地看向他：“我以爲你會說用孩子來綁住我之類的話，”

“那有什麼用。”他撐在旁，垂頭靠在肩頭，語氣輕。

“我不就是用來綁人的孩子麼。”

李弱水默然轉頭，沉默一會兒後纔開口。

“生下來你就是獨立的，你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因爲而給自己加上一些奇怪的屬。”

路之遙輕笑一聲，手下繼續做著木偶，隨後幽幽說一句。

“看來你知道的確實不。”

……

這個人竟然會釣魚了。

算了，隨便吧，反正他也不會追問。

天邊的晚霞漸漸變深，李弱水向後撐著看著天空，頗爲悠閒地晃晃腳。

一旁的路之遙吃著李子，專心做著木偶。

雖然沒有流，但兩人之間的氛圍就這湖上的清風，沒有形狀，卻讓人心曠神怡。

吹了一會兒湖風，李弱水轉眼看向他手中的木偶。

那木偶漸漸型，原本歪七扭八的眉被他修整稍細的柳葉眉，眼睛也擴大了不。

確實像。

藉助著匕首和銀線，的相貌雕琢完，路之遙將其上的木屑掉，對著晃了。

“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是——

“這是小頭兒子嗎？”

修改太大，是需要削掉不木料的，這個頭便比原先小了一半。

頭小子大，比例比小頭爸爸還誇張。

“小頭兒子？”路之遙垂眸親暱地了，話語含笑：“這是小頭兒。”

……

“你想知道麻麻蜂羣是什麼樣子嗎？”

李弱水又湊到他耳邊嘀咕，像是半點不介意他剛纔的調笑。

“不知道。”

“那你站起來試試。”

一直盤歪著子靠在上的路之遙站起，右頓時像到都炸開了一樣難耐。

“讓你一直靠著我，麻不麻！”

李弱水哈哈大笑幾聲，轉跑進了船艙。

路之遙愣了一下，隨後眉眼漸漸舒展開，手指不停地挲著那個木偶，話中帶笑。

“原來這就是蜂羣飛的樣子麼。”

*

船艙裡每個房間都有兩張狹窄的牀，實在不下兩人，路之遙只好非常憾地和李弱水分開了。

船艙裡的油燈質量一般，只能照出艙的大廓。

波濤帶著節奏拍打著船，激起陣陣富有韻律的聲響。

但傳到船艙裡的不僅有浪聲，還有隔壁奇怪的“浪”聲。

李弱水知道這樣的船艙隔音效果不好，但沒想到會這麼不好，簡直是臨其境。

李弱水睜著眼睛，完全沒有睡意，只覺得自己明早看見隔壁的人一定會很尷尬。

“還不睡麼？”

昏暗中傳來路之遙的聲音，沒有毫的旖旎，似乎只是單純地在問問題。

“要睡了。”

李弱水含糊地應了一聲，擡起手看著腕上的銀，那是路之遙爲了安心給纏的，線的另一頭在他腕上。

“很快的。”路之遙拉拉銀，有些安的意味。

“我以往做任務時也時常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音，大概是在行刑，他們大多都堅持不了多久。”

“……”

救命，想把自己敲暈。

“你知道這是做什麼嗎？”

路之遙躺在牀上，手指玩鬧似地弄著銀，著突然加快的心跳。

……

“這才造孩子，我睡了別說了晚安。”

李弱水呲溜進了被子，再也沒給他問問題的機會。

路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