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老大爺，別那麼我。”蘭菏道，“我說您就配合一下我們工作吧。”

宋勤民：“……”

他不是很明白差為什麼喊自己老大爺，傳說無常不是應該活了千百年，而且總覺得語氣怪悉的……

宋勤民仔細想了一下，有點像駐村的年輕干部來家里做工作時的口氣。

“你說你躲什麼，留在人間做孤魂野鬼，過得幾年，徹底無祭無，只能忍挨，一年吃上一餐飯，可不是什麼好日子！”老白怪氣地道，“你看那多徘徊世的野鬼，哭著都想去司呢。”

宋勤民新死，哪里知道那麼多，他倔強地道：“我也不是不配合政府工作（蘭菏：？？），你看村里鼓勵種茶我就帶頭種茶，說改廁我也支持……可是，我自己老早就攢了錢，留著辦后事。我兒子不孝，居然糊弄我一個死鬼，那錢只花銷了一半不到，我不甘心嘛！”

宋勤民開始喋喋不休數落他兒子們，看樣子是真的很不服氣。

他兒子是夠不尊重死者的，蘭菏問老白：“能幫幫他嗎？”

老白漫不經心地道：“人鬼殊道！”

蘭菏想到老頭兒把招福的金銀幡都推了，忍不住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比如我們路過他兒子家時，把他的錢拿回來，都置辦祭品，這樣他就可以放心走了。”

宋勤民還未說話，老白猛然道：“那是要收三手續費的！老宋，你同不同意！”

蘭菏：“……”

他覺得老白帽子上應該寫“見錢眼開”。

宋勤民則是迷糊道：“可，可以吧。”

于是他們轉道宋勤民兒子家，把放在床頭柜里的一沓現金了出來，這都是宋勤民攢的。

他沒有什麼養老金，一把年紀還種茶賺錢，也不習慣存銀行，就拿布包裝著，還有不是十塊五塊的散錢。

此時宋勤民的兒孫都在靈堂守夜，家里無人，他往屜里塞了些東西，嘟囔道：“臭小子……”

“好了，走吧。”老白在一旁催促。

“再等等吧，”宋勤民哀求，“我小孫子才上初三，今年就要升高中了，我還想再看看他。還有我的茶葉……”

一件事了，宋勤民竟然還有許多憾、牽掛。

蘭菏見他哀求的樣子，心想，老頭并非完全因為不甘而留在世吧。無論憎還是，他其實是不舍得人間煙火，他只想繼續在這里，過著瑣碎甚至不太滿的生活。

老白卻已司空見慣，冷冷道：“司令召敢不從，新鬼隨我黃泉去！”

宋勤民一聽，竟嚎啕大哭起來，“留我一晚吧，再留我一晚！”

蘭菏手足無措，忽覺一強烈的緒從指尖竄心底，迷茫、不甘、畏懼以及絕，就像漲一樣，迅速將他淹沒。

蘭菏一個激靈，整個人被這樣濃烈又復雜的緒席卷，心口都是一窒，看了看宋勤民，忽然明白，這應該是宋勤民的，他難地道：“我怎麼會……我好像會到了他的心。”

老白打量他兩眼，“人還真是復雜。”

蘭菏：“什麼意思？”

老白：“人新死前后，最為激烈、富。這勾魂索系魂，也會傳導強烈的志，越是敏的人，越是容易傳導……沒想到你既騙鬼，又與鬼同！拿出你騙我時的幾分心腸，就不會這樣了！”

蘭菏：“……”

不管怎麼樣，蘭菏學到了新知識，水導電，勾魂索導，也更深刻會到了為什麼說間飯不好吃，為什麼有些走人是半瘋狀態。

這種魂對魂的傳達，比任何都要給人的沖擊大，很容易被卷亡魂的緒中。

這倒是有一點像演員戲太深，把自己當了亡魂本尊……蘭菏深呼吸兩次，離了強烈的緒。

差勾過太多魂，就算和蘭菏一樣敏，對任何緒也已經麻木了。老白把宋勤民的魂兒串到自己的鎖鏈上，對蘭菏道：“時辰不晚，你送到路口便是了，咱們下次再聚。”

他說著，充滿暗示地了手。

蘭菏：“……知道了！”

……

次日。

宋勤民的兒子守了夜，早上要給鼓樂班結錢，帶他們去自己家拿錢。

結果他當著一個樂手的面，拉開了裝錢的屜后，便看到里頭只有一捧紙灰！

——相比之下，程海東關于昨夜的故事就遜得多了。

第一天他說鬼床吧，還是多人信的。但藍白無常，和“來都來了”的帽子就比較匪夷所思，甚至搞笑了。就算程海東再怎麼描繪當時的詭異氣氛，也沒人能戲。

程海東納悶地抱怨，“我是說真的啊，蘭菏你昨晚幾點睡的？我晚上回來，就在院子里遇到了宋老爺子。然后他把我帶走，是藍無常和白無常放我回來的。”

“沒有，你在做夢，還擅自添加人設。從沒聽過地府有藍白無常。”藍無常說，“你是不是盯著小華姐看太久了。”

小華姐是組里的，經常穿一件藍白條紋的T恤衫。

程海東：“……”

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一頭發，難道真是他做夢，“不對不對，我肯定見著了……唉，你們都不信，都看不到，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難道我就是天選之子？”

蘭菏眼神飄忽，程海東是不是天選之子他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地選之子……

雖然堅持自己見了鬼，但由于大家都不太信第二次的故事，加上窮，程海東也只能老老實實繼續上班。

好在宋勤民已經投胎，接下來程海東得以安全度過。

很快，為期十天的拍攝結束，劇組就地在村里小聚了一下。

程海東和蘭菏了一下杯，“你后頭啥安排？”

蘭菏道：“休息半個月還要進組，你呢？”

程海東就等著他問，叉著腰道：“準備要進柳醇的組！”

柳醇是國知名度頗高的一位導演，從業多年，風格漸后，作品屬于好又座。而且柳導也是攝影出，進他的組，想必程海東能學到不東西，履歷也會好看許多。

“柳醇要拍新戲啦？”蘭菏在組里忙起來時，一天也看不了幾次手機，不知道這回事，“厲害啊你。”

程海東：“嘿嘿，還不是跟著師父……還在籌備中呢，我師父回去就要開始一起看劇本了。聽說第一筆投資都到了，他的戲嘛，肯定是不缺錢的。”

“何止不缺錢，也不缺演員。”蘭菏慨道，柳醇的戲角當然很搶手，可惜柳醇有自己的脾氣，他很喜歡用老班底，大小角都是這樣，選擇新演員特別特別謹慎。最后能供大家爭取的角很有限。

“走走，敬導演去。”

這時有人來招呼，蘭菏也跟在人群后頭過去了。

導演心大好，挨個和他們說話。相逢是緣，這組散了后，也不知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一起工作。

“蘭菏。”導演拍拍蘭菏的肩膀，“我覺得，你的戲，是真的不錯哈。”

導演和蘭菏合作過兩次了，雖然蘭菏出演的角戲份都不重，但他把蘭菏的用心、努力看在了眼里，而且蘭菏心態不錯，不走歪門邪道，否則憑他的形象條件，不要太容易。

“謝謝導演。”蘭菏連忙道。

“有時候，技巧有余，發略顯不足……這個，你還年輕，可以再積淀一下，多生活。”導演已經喝得有點大舌頭了，含含糊糊地道。

蘭菏認真點頭。

導演悵然道：“至于機緣，再等吧……這個比起努力，更不好說。”

蘭菏笑了笑，“開心就好。”

“對，開心就好。”導演舉起了酒杯，忽然哭，“所以我拍得也是真的很不錯！投資人為什麼不寵我！連撞鬼都不是我，機緣到底在哪！我好想拍大制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