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婚之后，非常深厚。老永安王終其一生都未納妾，偌大王府中只有一位王妃。

后來老永安王因早年舊傷發作，早早過世。唯一的嫡子李岐被特許平襲爵位后不久，老王妃便搬去了榮休養。

從前葉云亭聽說這一段時從未多想，但這些日子他在李岐邊聽了看了許多，看出了這母子兩人的似乎并不太好。

李岐待老王妃的態度更是難以分辨，說親近又并不親近，說生分，卻又談不上特別生分。

總之就是古怪。

葉云亭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車，心中揣度著等會見面后要以何種態度迎接老王妃。

他自顧自思考著，沒有注意到側的人側臉瞧了他半晌，將他的忐忑不定都看在了眼里。

“母親應當已經知曉了你我婚事，……”李岐遲疑了一下，盡可能尋了個比較切詞語：“……素來不理會閑事，一心向佛，應當不會為難你。你跟在我后便是。”

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不必太過擔憂。”

葉云亭被他猜中心事，本有些赧然，但聽見他的話，心思又被疑占據了。

不理閑事？

他晦地瞥了李岐一眼，心想兒子的終大事，對母親來說，怎麼會是閑事呢？

但他敏銳地察覺到李岐語氣中的異樣，只低低應了一聲，到底沒將疑問出口。

而就在兩人說話的空當里，馬車已經行到了城門口，拉車的馬兒咴了一聲停下來，隨即車簾被卷起，一個年輕婦人先下了車，手將車中的人攙了下來。

第18章 沖喜第18天

被攙下車的正是老王妃沈晚玉。

穿淡青祥云紋立領長襖，長襖下頭出一截藏藍織金馬面。外邊還披著件快到腳踝的黑披風，盤起來的花白發髻間只著一極素的木釵，被后的橘紅的殘晚霞一襯，越發凸顯周的寡淡疏離。

李岐轉著椅向前，在距離一步遠的距離停下，口稱母親。

老王妃目在他上頓了頓，捻了捻手中佛珠：“你的怎麼了？”

“殘毒暫時還未清干凈，沒有大礙，母親不必擔憂。”李岐直接用了葉云亭先前應付百姓的話。

“……你苦了。”老王妃垂眸瞧了他片刻，道。

“小傷，勞母親掛心了。”

母子倆一來一往，話至此，便沒了下文。沉默了數息，還是李岐道：“母親舟車勞頓，有話還是回府再敘。”

老王妃聞言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又在那年輕婦人的攙扶之下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城門。老王妃此次從榮回京，一共只有兩駕馬車，一輛坐人，一輛放置箱籠行李。另還有四個騎馬護送的護衛，乃是李岐手下的人，都是玄甲軍中的銳將士。

老王妃的車駕進了城便再沒有危險，四個將士沒再去護送，而是留下來隨李岐同行。

他們眼瞧著椅上的李岐，神擔憂，幾番言又止，卻誰也沒敢自家王爺的傷口。

想也知道，曾經馳騁沙場取敵軍將領首級如探囊取的戰神，如今卻只能屈坐椅之上，會是何等的屈辱。他們此時再問，討打不說，也是往王爺傷口上撒鹽。

四人默默護在兩側開路，只作不覺。

倒是李岐瞥他們一眼，冷聲道：“有話便說。”

幾人一驚，遲疑一瞬還是沒忍住問道：“王爺你的……”

“暫時罷了，我心中有數。”李岐掃他們一眼，見幾人神由凝重轉為輕松，抬了抬下，吩咐道：“去弄個轎子來。”

兩名將士立即領命去尋轎子。

葉云亭聞言不解：“要轎子做什麼？”他們剛才一路走來，他還以為回去也要走回去，

“你走得不累？”李岐看他。

葉云亭遲疑了一下，實話實說：“累的。”

從昭和正街到城門口，實在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先前一路走來是為了上京眾人都知道永安王解了毒且命無憂，現在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能不走自然還是不走的好。

李岐邊彎出淺淺弧度：“那就坐轎子回去。”

兩名將士很快帶著一頂轎子回來，轎子是臨時找的，不大，四人抬，坐兩個大男人看起來有些勉強。

葉云亭下意識看向李岐。

“上去吧，我坐這個。”李岐微微挑眉，拍了拍椅扶手。

葉云亭抿抿，沒有矯地坐了上去。待他坐好，轎夫將轎子抬起來，便穩穩當當地朝前走去。

“走吧。”李岐說了一聲，便有個將士走到他后去，推著他大步往前，恰好與轎子并排前行。

落在后頭的季廉目在轎子與李岐之間打轉，最后選擇與另外幾人一起走在了后頭。

四人抬的轎子略有些顛，但也比兩條走路輕松許多。葉云亭了有些發酸的，又忍不住到轎壁上，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

正好瞧見了李岐的側臉。

最近幾日諸事順遂，李岐瘦得過分的臉頰長回了不，氣也好了許多。皮在昏暗的天下顯得白而瑩潤。一般過分白皙的男子多會有些顯文弱，但他的側臉廓太朗，眉骨清晰，鼻梁直，下頜線條分明，以至于不僅不顯文弱，反而平添了幾分冷冽。

好似高山巔上終年不化的白雪一般。

他又一貫缺乏面部緒，就看起來愈發的冷傲和難以接近。

葉云亭打量著他，又想起與他氣質如出一轍的老王妃來。

這母子倆的五相貌其實并不太像，但冷清疏離的氣質卻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見到老王妃之前，他還在糾結該如何應對老王妃。但真見了面，卻發現老王妃的目本沒有落在他上。

別說他了，就是李岐，也攏共沒說上幾句話。

葉云亭的生母早逝，但娘卻待他如同親子，以至于他一直覺得世上的母子關系都應該是極親濃厚的。就像殷夫人雖然脾氣不好，但唯獨對葉妄極有耐心。

這大抵便是濃如水。

他從未見過關系如此冷淡又怪異的母子，觀他們說話，就好像一對戴著面假裝悉的陌生人。又或者，可能連陌生人都不如。

葉云亭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一雙烏黑的眼睛藏在簾子后頭，一眨不眨地看著李岐。似要過冷清的皮囊，看到最里的本真去。

然而李岐上一一毫的破綻也沒有。

他盯了半天，氣餒地放下了簾子。

他沒有注意到，在簾子放下去的瞬間，一直看著前方的李岐側臉看了晃的轎簾一眼，平直的角微不可查地彎了彎。

……

兩撥人先后回了王府。

王府的朱漆正門敞開，兩個侍一左一右候在正門邊，口稱“恭迎王爺王妃回府”。

葉云亭下了轎，從大門瞧見里頭燈火通明下人往來的熱鬧景象，眉眼了，去看李岐。

李岐八風不，與葉云亭一起進了府。

永安王府極大，本是五進五出的宅院。但因為常年疏于打理，細的廊柱漆面都斑駁了，加上先前下人都被遣散，府中沒了人氣，便顯得十分冷清。過了傍晚后，甚至還有種沉沉的森然。

但眼下天已昏，王府卻一掃平日森冷清，變得熱鬧嘈雜起來。

檐下掛上了巧的八角燈籠，肆意生長的花草明顯心打理過，地面上堆積的枯黃落葉早就清理一空，穿紅戴綠的窈窕侍打著燈籠從游廊穿行而過，瞧見歸府的二人，便遠遠停下來福行禮。

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

葉云亭心中慨，推著李岐穿過抄手游廊，繞過了影壁，便到了正廳。

正廳門前，崔僖帶著幾個侍候著，瞧見他們來了，便笑瞇瞇地迎上來：“王爺王妃安好，老王妃已經先一步在廳中了。”說罷就側迎他們進去。

葉云亭推著李岐進門，眼尾的余打量了他一眼，心想今日的崔常侍也與前些日子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