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怎麼，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吞。

姜悟說：“要蛋羹。”

“不能吃這個。”

“要蛋羹。”

“先試試蒸羹。”

羹里掛了，勺子穿過去很是順，可以輕松按得碎，除此之外，上面還淋著一層濃稠的醬，口之時，沫會順著嚨下，醬則留口齒，分外引人生津。

殷無執哄他：“如果嚼一下，會更好吃。”

沫與淀的糅合，爽脆又不累齒的口，堪稱一絕。

他觀察著喪批的表，試探：“再來一口？”

“不。”

殷無執把勺子懟到他邊。

喪批只好含住，殷無執說：“嚼一下。”

喪批直接吞了下去，“要蛋羹。”

殷無執又不容抗拒地給他塞了第三口，道：“嚼一下，就給蛋羹。”

他不信有人可以抗拒那樣的口。

姜悟被迫咬了兩下。

殷無執盯著他，呼吸微：“好不好吃？”

“好吃。”

殷無執角上揚，聽喪批又說：“要蛋羹。”

上揚的角了回去，殷無執面無表地又往他里塞了一口，喪批被迫吞下：“要蛋羹。”

殷無執臉越來越沉，毫不猶豫地再給他塞了一口羹。

喪批：“……”

他扭臉想找換個聽話的人伺候，沒尋到。

那，如果抗爭毫無意義，就只有躺平接了。

殷無執連續喂了他半碗羹，忽聞他打了個嗝。

他停下來看著姜悟。

姜悟又打了個嗝。

“……”看來是喂得太猛了。

殷無執取過清茶，給他灌了幾口，道：“坐直，別總窩著，這樣胃里的食下不去，很容易撐。”

喪批寧愿打嗝打死，也不會的。

殷無執手，把他抱起來墩了一下。

喪批重新被丟回椅子上，果然不打嗝了。

他想起來自己做游魂的那些年里，有一天路過一個人家，看到一個瘋狂撞地的洗機，他蹲在旁邊看了很久，心想它什麼時候會停。

然后他才知道，那是因為機子里的服沒有被好好放進去。

人類的胃，原來和洗機是一樣的構造。

殷無執坐在他對面，看著椅子上破布娃娃一樣任人擺弄的喪批，對自己投喂迅速而把人噎到打嗝這件事進行了反省，逐漸有些疚：“吃點蛋羹？”

“不。”

喪批今日張次數已經用完，不會再吃別的了。

勺子送到他邊，殷無執放輕聲音：“再吃點吧。”

“不。”

“好吧。”殷無執放下碗勺，道：“既然陛下用完了午膳，便隨臣去書房，把折子檢閱一下。”

喪批道：“都弄完了？”

“差不多，只是有些一定要陛下親自過目，還有需要等陛下給出意見……”

“朕還想吃。”

殷無執默默注視著他：“吃什麼？”

“蛋羹。”

殷無執重新端起了碗。

這是難得的一次，喪批吃到打了個飽嗝。

殷無執一邊開始投喂自己，一邊偏頭來看他，似乎在確定要不要再抱起來墩一下。

喪批沒有繼續打嗝。

殷無執吃飯很快，又很安靜，很快把他剩下的食吃了個。

他拿香茶漱了口，然后把姜悟搬上了椅。

姜悟不想去書房，他對殷無執說：“朕想去花園。”

“何事？”

“你我誰是皇帝？”

殷無執停下來，道：“陛下自己走路去。”

“不。”

“那就只好去書房。”

連走個路都不愿意，上輩子定是懶死的。

他繼續推著姜悟往前，快到書房的時候，忽聞姜悟說了句什麼。

聲音太小，殷無執沒聽清：“嗯？”

“朕……”姜悟的手虛虛放在肚子上，依舊是一臉死相：“肚子疼。”

殷無執轉到了他面前，看著他蒼白的臉，“肚子，怎麼了？”

冷汗從額頭落，喪批弱弱地：“疼。”

此事很快被齊瀚渺發現，只聞一聲練地驚：“來人！傳太醫！！”

眼前人影一閃，齊瀚渺愣了一下，“世子殿下，您，您要帶陛下去哪兒？！”

殷無執的臉比姜悟的還要白。

難道是，吃的，出了什麼問題？

“……殷無執。”

“臣帶陛下去找太醫。”

“不……”姜悟平靜地說：“朕要，出恭。“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出宮？”

“出恭。”喪批到絕，人為何要吃飯，如果不吃飯，就不必忍三急之苦：“朕要上茅房。”

“這……”殷無執一個急剎折返，突如其來地到抱歉：“恕臣無法代勞。”

“朕明白。”姜悟揪著他的角，喪喪地垂淚：“卿不必自責。”

第14章 第14章

太極殿著實慌了一陣，

太監們急急忙忙進進出出，有提著熱水的，有拿著墊的，有搬著檀木架的，有提著木桶的，有端著碳灰的，還有捧著熏香、綾布，以及新服的。

足足近三十人。

一炷香后，眾人紛紛散去。

齊瀚渺捧著姜悟換下來的裳走出屏風，告訴殷無執：“陛下需要自己待上片刻。”

說罷，又轉臉吩咐：“清理暖閣，準備沐浴。”

殷無執：“沐浴？”

“正是。”齊瀚渺一臉寵溺地說：“陛下干凈，往日如廁之后，都是要清洗一番的。”

“方才不是有人提了熱水？”

“那水是用來清洗局部，陛下若是出恭，定是要去暖閣泡上個把時辰的。”

“……”

這懶鬼，事兒真不是一般的多。

“奴才要將服送去浣局，給清洗，殿下可還有其他吩咐？”

“清洗？”殷無執回神：“他穿浣洗之？”

“自然是穿的。”齊瀚渺頗為自豪道：“陛下生節儉，自就穿浣洗之，如今雖登基為帝，可良習依舊，哪怕是出行的外，有時都要洗上兩次才會丟棄。”

殷無執道：“這倒是未聽說過。”

“陛下才登基半年，無人注意這等細節也是理之中，殿下日后跟在陛下邊，自會慢慢明白，陛下品德如何。”

殷無執點了點頭。

這昏君，不吃的節儉，穿的也不浪費，倒也沒昏到惹人嫌惡的地步……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殷無執郁郁背，面朝影。

什麼吃得節儉，不過就是懶罷了，而且穿下過水的服又能算什麼好品德？世上千千萬萬的百姓，一件裳都洗千上百次，補丁幾十，他不過穿洗一兩次的，又算得上什麼優點？

“殷無執。”

殷無執豎起耳朵，不搭理他。

“殷無執。殷無執。殷無執。”

殷無執直起軀，轉過屏風走進去。

姜悟穿著干干凈凈的新服，干干凈凈地坐在鋪著墊的檀香木架上，用干干凈凈的嗓音說：“洗澡。”

殷無執看了他一會兒，走上前去，道：“你不能什麼都靠別人。”

“抱。”

殷無執吐出一口氣，彎腰把他抱起來，一邊往暖閣走，一邊道：“這樣下去，你會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覺自己使不上力氣。”

“嗯。”

這是聽進去了？

殷無執停下腳步，問：“陛下，想不想自己走去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