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一樣的聲穿了他的意識。

……這個人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到底想怎麼樣。

不聽不聽不聽，不起不起不起，煩人煩人煩人。

封、印、五、識。

疼。

又被掐了。

喪批到絕。

他沒有討厭過什麼，但從現在開始，他決定討厭這個人。

“太后。”殷無執的目落在姜悟手臂上的掐痕上，克制道：“您往日，便是這樣陛下起床的麼？”

姚姬低頭，緩緩把手了回來，道：“他為何不醒？”

以前不是這樣的，若是不醒，只要掐他兩下，他便會條件反地醒來，乖乖看書，乖乖習武，乖乖聽話。

谷晏打起神走了過來，道：“太后，讓臣瞧瞧陛下。”

姚姬失落地讓開了子。

有一瞬間，覺自己手中一直攥著的東西丟了，就像是一抔沙，使勁想要攥，卻不知在何時，流失的更快。

如今一粒也不剩了。

換谷晏坐在床邊，他先是檢查了一下姜悟的脈象和眼睛，然后嘆了口氣，細細地幫姜悟著手臂上的傷痕：“陛下睡了一夜，也該醒醒了。”

“陛下，您昨日把大家都嚇得不輕，若是醒了，便睜開眼睛看看臣，好不好？”

姜悟不理他。

沒有人可以醒封印五識的喪批。

“世子殿下，也已經跪了一夜。”

姜悟尚且沒什麼反應，殷無執卻微微掀起了睫。

“您若是一直不醒，世子殿下只怕要被太皇太后放回府了。”

喪批開始猶豫。

他的確很困，但直覺告訴他，太皇太后的確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如果殷無執走掉了，那歷史就可能崩盤，他可能還需要再另想辦法把殷無執弄回來。

……喪批以前當然是不在乎所謂歷史的，畢竟他以前是阿飄，一切走向都跟他沒什麼關系。但他如今在歷史之中，不管也得管了。

但是，不想醒，不想睜眼，累。

“陛下就開眼給臣看看，看看，陛下是不是真的沒事？這樣大家也都放心了，太皇太后知道陛下一定會醒，也就不敢隨便放走世子了。”

奇跡發生了。

殷無執屏住呼吸。

谷晏都微微吸了口氣。

喪批慢慢地，張開了……一只眼睛。

剔的眼珠一不，與谷晏對視了兩息，便重重合上了。

殷無執沒忍住，彎了彎角。

谷晏笑出聲：“好，既然陛下醒了，臣等便不打擾了。”

姚姬沒看到剛才一幕，見谷晏起，便問：“陛下……”

“陛下醒了，但尚未睡夠。”谷晏說：“太后，先回去休息吧。”

“若是如此，他方才為何不理哀家？”

谷晏著，含笑道：“臣怎會知道呢？”

姚姬后退一步，眼睛瞬間紅了。

所以，姜悟是故意的嗎？

他聽得到，也覺得到，可就是，不愿搭理。

他終究還是，恨，怨，厭惡了？連最后一點分，都不顧忌了？

姚太后被扶出了太極殿，齊瀚渺也立刻派人去通知了太皇太后，表示陛下已醒，不必擔憂。

谷晏收拾了藥箱，回頭看殷無執，喊：“殿下。”

一個東西丟了過來，被順勢接住，谷晏道：“藥油，手臂膝蓋都可以用到。”

手臂，是姜悟的手臂，膝蓋，毫無疑問是殷無執的膝蓋。

殷無執道：“多謝。”

“陛下對殿下這般上心，你我日后難免要多打道。”谷晏挎上藥箱，頜首道：“在下告退。”

“有勞。”

人一走干凈，齊瀚渺就立刻把殷無執扶了起來，后者稍微活了一下腳，道：“給使去休息吧，這里先給我看著。”

“這怎麼能行，殿下跪了一夜，您才是最該休息的。”

“沒事，我都習慣了，以前在軍中，也經常被父親罰跪。”

齊瀚渺還想說什麼，殷無執已不容抗拒道：“快去。”

室很快只剩兩人。

殷無執抬袖了一下發酸的眼睛，命人端來清水，先給姜悟清理了人中和虎口的傷口，重新換上藥后，便將藥油倒在了掌心。

學著此前谷太醫為姜悟推的作，細細將那淤痕推開。

那日他拿姜悟的手腕一下，就把他疼的冷汗直冒，今日姚姬下手卻是比他重多了，姜悟愣是一聲沒吭。

這是什麼道理。

也許是因為昨日睡的早，姜悟方才被醒之后，已沒有太多的困意，又被舒舒服服的上了藥了，那困意更是消散了不。

他再次張開了一只眼睛。

殷無執瞥他，道：“那只也打開。”

姜悟不吭聲，就只是看著他。

一只眼開，一只眼合，開著的睫卷翹，眼珠清，合著的睫纖長，弧度優雅的像極了上鉤的弦月。

殷無執的心，不控制地咚了兩下。

他試圖找些話題來打破這有些微妙的氣氛。輕咳一聲，問：“說實話，昨天，是不是裝的？”

“是封印五識。”

“就是裝死。”

“不是。”

“怎麼裝得那麼像的？不疼麼？”

“疼。”

“疼你不？”

了就得聽吵，姜悟當時泡完澡已經犯困，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為了睡個好覺什麼都可以忍。

但他懶得跟殷無執說那麼多。

“昨日若非是我。”他不說話，殷無執又沒忍住繼續找話題：“太后再繼續掐你，你當真忍得住？”

這一點的確得謝殷無執。

姜悟在心里說，謝謝你。

但他上是不會說的，他得讓殷無執知道，他就是一個卑鄙小人，一個該死的家伙，做不出什麼知恩圖報的事。

沒能得到對方的反饋，殷無執有些郁悶，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

“疼。”姜悟：“輕輕的。”

“這就疼了？”殷無執又有話說：“慣的你。”

那只眼睛眨了眨，姜悟的睫了。

“……哭什麼？”殷無執道：“好了知道了，會輕的，真是，太后掐你的時候怎麼不哭。”

不是姜悟想哭，是這想哭，從昨天被掐的時候就一直想哭，只是被喪批用強大的意志力按下了。

姜悟把另一只眼睛也張開，開始啪嗒啪嗒地放水。

殷無執：“……”

整個人都僵住了。

眼淚很快打了鼻尖與鬢角，連同腦下的床褥一起。

殷無執：“。”

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一下。”

“……？”

姜悟放完了水，說：“一下。”

殷無執終于回神，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其他的布帛，于是揪起自己的袖口，傾要給他的時候，又發覺外袖上面有刺繡，上去估計會刮皮，于是把外袖卷起，出里面的袖來，小心翼翼地給他蘸著眼周。

姜悟合著眼睛，很放松地任他伺候。

不管姜悟怎麼想，他此刻用著人類的軀殼，在哭泣之后，眼周鼻子和臉頰都不控制地染上了一層緋，看上去，十分可憐。

怪人的。

殷無執默默收回袖口，姜悟了一下鼻子，甕聲甕氣：“堵。”

殷無執只好把擺撕下來，給他住鼻子，把鼻涕也擤出來。

理干凈之后，鼻子看上去更紅、更可憐、也更人了。

殷無執避開視線，道：“還睡不睡，不睡起來吃東西。”

“天亮了麼？”

“亮了。”殷無執騙他。

姜悟問：“幾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