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笑容漸淡，幽黑的眼眸深泛起一不耐，顧九淵抿直角，快步跟上關衍。

男人前行的腳步明顯放緩許多，似在等他。顧九淵面稍霽，走到與關衍相隔一步的地方，不不慢地跟著。

發現他并沒有跟上來，關衍又回頭了眼。顧九淵眸錚亮，對他眨眨眼。

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可走了兩步，關衍發現顧九淵還是沒有走到他旁。

男人停下腳步再次回頭。

站在他后的顧九淵神無辜的回視他。

兩人之間保持著一步的距離，就和那日關衍注意避開顧九淵的時候一樣。

關衍有一瞬間的怔愣，待醒悟過來，張張想說什麼，可顧九淵眼神清澈，安安靜靜地看著他，關衍心頭，心虛得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重新邁開步子，一路保持這種詭異的距離。

不算長的路，關衍走得極其不自然。雖然知道顧九淵就跟在后，不會走丟，可他心里就是有種想要回頭去確認顧九淵有沒有跟上的沖。

看著他僵的背影，顧九淵角輕輕勾起，笑容明無害。

“唉，小九怎麼像個小尾一樣跟著關大哥？”前頭看顧九淵看呆了差點摔進水田里的憨臉漢子酸溜溜地說。

麻子臉年輕人哼道：“不跟著關衍，難道跟著你？”

漢子臉微紅：“要、要是小九愿意，我……”

麻子臉年輕人嗤笑一聲：“小九可是要吃回春堂孫大夫開的藥，你養得起他？”

漢子一愣，窘迫得漲紅了臉。

另一人道：“關大哥真是好人，竟愿意為小九花這麼多錢去治病。”

聞言，其余人面訕訕。這話說得好像他們就不愿意為小九花錢一樣！可事實的確如此。

他們是喜歡小九那張臉，可真他們出錢，他們哪舍得！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麻子臉年輕人不服氣地道：“這哪里就是好人了？小九可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關衍此舉穩賺不賠！到時候小九家人找來了，定會重謝關衍！”

“他的算盤打得可好了！”

的人反駁他：“你可拉倒吧！關大哥可是在小九瘋傻的時候就給他送吃送喝的，那時候誰都不曉得小九長什麼模樣，難不關大哥未卜先知？”

麻子臉年輕人一時接不上話，這人又道：“關大哥的為人我相信！即便小九家人日后報答他也是好人有好報！不像某些人，看人瘋傻就欺辱，發現人長得好家世貴重就上去！還送什麼燒？結果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麻子臉年輕人登時黑了臉，惱怒道：“你說誰呢？！”

“你管我說誰，反正說的又不是你！”

“你……”

眼看兩人要打起來，一道滿是好奇的聲音從后頭傳來——

“你們在說啥呢？誰是小九？”

“哪家姑娘那麼厲害讓你們吵這樣？”

幾人轉頭一看，被后面站著的眼睛只剩一條、臉腫得像豬頭的青年嚇了一跳。

“癩、癩子，你咋了？”

這青年竟是上回被他爹揍了一頓后揚言不回家的癩子！

癩子臉上的淤青，“嘶”了聲，含糊道：“沒啥，我不小心摔著了！”

他角烏青破皮，眼眶又黑又腫，臉上還有不傷痕，這模樣怎麼瞧都像是被人打的。

知癩子脾，麻子臉年輕人當即嘲道：“癩子，你不會又去惹事了吧？這回攤上誰了？”

癩子像被踩著尾的貓，惡狠狠地瞪他，聲氣地道：“別胡說八道！我能攤上什麼事？”

癩子鼻青臉腫，做出一副兇像毫無震懾力，反而稽得引人發笑。麻子臉年輕人翻了個白眼：“你這模樣真是讓人倒胃口，我還是去看看小九洗洗眼睛！”

言罷揚長而去。

“麻子你給我記著！”癩子咬牙怒吼，想到麻子方才提及的富貴人家的公子，遂下心頭的火氣轉頭問幾個年輕人：“他說什麼小九，這人誰？有啥大人來咱村了？”

幾人齊齊驚呼：“癩子你居然不知道？”

他們反應著實有些大，癩子心中愈發疑：“我該知道？”

“小九就是山上的小瘋子！關大哥收留了他！”

“對對！小九是關大哥給他取的名字！”

“小九長得可好看了！不笑的時候好看，笑的時候就更好看了！”

……

幾人七八舌地說著，癩子聽得有些懵，指著不遠不近地跟在關衍后的顧九淵，難以置信地道：“他？”

“對，那就是小九！”

“他不瘋了？”

年人們惋惜地道：“小九現在好著，就是不會說話。”

癩子眼神古怪：“瞧你們出息得，不就一個不瘋了的小啞，你們咋就像吃了迷魂藥一樣？”

年輕人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憨臉漢子出聲道：“……小九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癩子半信半疑：“他真是啥富貴人家的公子？”

“小九那模樣那氣度，比城里王家養的小公子還要出眾！如果不是出富貴，怎能養得出這番風姿？”

“沒錯！即便小九穿著一廉價的布衫，也掩蓋不了他上的貴氣！”

癩子眼珠子轉了轉，忽然一拍大，‘哎呀’了聲，用悔不當初的語氣道：“我那日心不好上山去閑逛，不小心和他打起來。他現在不瘋了，他會不會還記得我欺負過他？”

憨臉漢子氣急：“癩子你咋這樣？小九那會瘋傻但也沒主招惹過人，你竟然手打他？！你還是不是男人？”

癩子訕笑：“我這不是知錯了！我那會也沒打著他，被趕來的關衍阻止了！”

說完，癩子詢問道：“你們說，我去給他道歉行不？”

幾個年輕人都沒吭聲。他們和小九說話，可小九從來都沒搭理過他們。麻子拿燒去賠禮，小九看都不看他一眼，麻子最后被關衍罵走了。

也不是真的要他們給意見，癩子自顧自地說道：“我明日就去和他道歉！”

第20章 擔憂

田里的水稻陸陸續續穗揚花，關衍十分重視，每日下田打理。顧九淵跟在關衍后把八畝水田瞧了個遍，看關衍排水灌水、捉蟲施，只覺得男人養他實在不易。

農戶人家看天吃飯，暴雨連日怕水澇，天氣干旱怕枯死，種的農作無不心照顧，就盼著作順利長，金秋能有個好收。

一年忙活下來，賺不了幾個錢，而他一來，就花了關衍九十多兩銀子，這可是普通農戶人家好幾年的積蓄！

難怪那婦人會苦口婆心地勸關衍別把他當爺養著吃白食。

顧九淵抿，轉頭看向窗外。此時天剛亮，院子里的竹竿就曬上了衫，還有些許聲響傳來，毋容置疑，關衍已經醒了，正在院子里忙活。

除了那夜把他帶回來太過疲累致使第二日睡過了頭，關衍無一日不是起得這般早的。

男人勤而自律，手里一直沒閑過。出門不是下地干活就是上山采藥，在家的時候，要不編織各種竹制的件，要不晾曬整理草藥。

他還沒見過關衍懈懶的模樣。

男人好像繃著一弦，只有通過不間斷的忙活才能減緩什麼負擔。

顧九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覺。他只知道，他不想關衍太累，更不想關衍被他不知道的顧慮蹉跎。

心里憋著一口氣，顧九淵立馬下床洗漱。

正值盛夏，即便是清晨時分，空氣里也帶著一燥熱。

關衍一大早起，先去廚房把粥熬上，瞧見角落的干柴燒得差多了，把衫晾曬完便開始劈柴。

熱汗將他后背的衫濡，布料在上勾勒出生長的走向，關衍恍若不覺，抓著斧子面無表地劈下去，“哐啷”一聲，被一分為二的木柴從木頭樁子上掉下去砸進滿地干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