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寫道，“你們散去分了吧。讓所有的人閉，不可外傳閑話。”起回房間。

明湛是個很沉住氣的人，他邊的人也都很沉的住氣，絕對沒有那種瞎瞎蟄蟄、大驚小怪的人兒。范維不放心，還是跟了進去，準備勸上一二，“溫公公以前也是在宮里伺候過的，要不讓溫公公出去打聽打聽，四爺的子最要。”

“不必。”明湛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范維，寫道，“我心里有數，你出去吃飯吧，還有一場仗要打。”下馬威來的比想像中的更快。

范維用過早飯，瞅著時辰，便收拾了書本隨明湛去聞道齋念書。

皇帝給兒子們請的先生，自然不是徒有其表的草包。

一等一的博學大儒，諸子百家信手拈來，口若懸河，學識淵博，比曾經教明湛的先生要強出一座山去。

明湛口不能言，先生也無從考較他的學問，簡單的問過他讀到哪兒，便接著給他繼續講了一段兒，留下抄寫的功課。

明湛發現所有的人都對他很冷淡，是啊，他一來先把魏太后魏貴妃姑侄倆得罪個遍，及搬到石榴院，皇上與后宮也沒賞他什麼東西，他又不備鎮南王府的繼承權，若是有人跟他親熱，他該懷疑那人的居心了。

明湛按照皇子們念書的規律，上午習文，下午騎，倒也老實。

膳房里見明湛并未發作，自然更加有恃無恐，明湛生生的三天水米不沾牙，照樣生活。就能挨這一點兒看，范維也佩服明湛。

明湛的臉有些憔悴，這是自然的，三天不吃飯，不憔悴也難。知曉的如范維會擔心，不了解的如皇子們則想，給太后難堪，現在知道厲害了吧，被穿小鞋兒是一定的。

所有人都在等著明湛出招，看這小子在慈寧宮的氣焰，可不像忍氣吞生的人哪。連范維都在猜測，明湛會如何應對，總著肚子也不是法子哪。

明湛的暈倒沒有任何先兆，前一刻還坐在馬鞍上箭，說倒就倒了。若不是教他騎的師傅在旁邊兒，非出大事不可。

范維臉都白的跟紙一樣，撲過去直掉淚，搖著明湛喊，“四爺，四爺，你這是怎麼了？四爺？”

這天恰好是明瀾納側的好日子，除了明瑞為人寡淡沒去喝喜酒，明祥帶著明禇出宮玩湊熱鬧去了。所以明瑞恰好也在小校場，見明湛倒了，自不會袖手，過去狠掐明湛的人中，明湛仍未醒。

明瑞一指側的大太監道，“趕去上書房回稟父皇，說明湛在校場暈過去了，領了牌子去太醫院個穩妥的太醫來。”

此事拖延不得，明湛雖然失寵，份兒到底擺著呢，才來帝都三天便出了事，若有好歹，誰擔的起鎮南王的憤怒？

武師傅一把抄抱起明湛，后頭跟著明瑞、抹淚兒的范維以及兩個小太監，急步往石榴院趕。宮廷里規矩森嚴，皇子們群居在一兒，這地方最要不過，不是隨便就能進的。武師傅被麒麟門的侍衛攔住，明瑞瞧著這兒離石榴院還遠著呢。再一瞅明湛帶著的人，范維臉上帶著稚氣，細不伶仃百無一用，還有個小太監，年歲也不大，俱是不中用的。

明瑞自己邊兒的大太監被差去請太醫了，這里頭，還就是明瑞稍微高大些。

明瑞只得接過“重任”，俯道，“師傅你把明湛放我背上吧，里頭你不好進去的。”

明瑞也不過十三歲，個子比范維要高半頭，自認有膀子力氣，哪知明湛一胖，沉的要人命，險些把明瑞到地上去。小太監水銀擔心道，“主子，要不還是讓奴才背著四爺吧。”

“你還沒他高呢，哪里背的。行了，你們兩邊兒扶著些，走吧。”明瑞一咬后槽牙，額角暴出三五青筋，拼了！

第11章 麒麟鎮紙

請太醫也要有流程的，并非如電視上所演，隨便誰說宣就能宣的。宮廷之中，凡有用醫用藥的地方都是極謹慎的。先報于皇后抑或皇帝知道，領了牌子方能去太醫院宣人。

明瑞的境，明湛約略猜的出一二。明瑞并不得魏太后的喜歡，所以明瑞不可能把明湛的事報于后宮，反倒是差人直接找到了上書房。

明湛的份境極其微妙，馮誠伴駕多年，是景乾潛邸帶出來的老人兒了，甚至馮誠與景南也是有的，雖多年不往來，到底有一份舊日份。也不敢瞞，直接上稟。

景乾想了想，起駕去了石榴院。

景乾坐在床沿兒，明湛靜靜的躺在被褥中，臉暗黃憔悴，完全沒有以往的白胖水，小小的也失了，暴出一層干皮。

太醫聽說皇帝親臨石榴院，將臨時指派的實習生換了太醫院院判，挎著小藥箱，踩著風火，十萬火急的趕來。把了脈，真沒什麼大病，就是虛，行禮后將明湛的癥狀說了，委婉道，“興許四公子剛到帝都，或有水土不服，飲食不調，又了驚嚇，這才暈了過去。不知這些時日四公子膳食都用過些什麼？”

范維也是個機敏的人，此際他早明白了明湛的用意，跪在地上，含淚道，“皇上，請準草民私下回稟。”

太醫侍們自然識時務的退下。范維便將這些天膳房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落淚道，“四公子素來傲氣，說我們本是外頭進來的，跟皇子們住在一起已經是天大的恩典，若為著一口吃食鬧出去，豈不人笑話？四公子馭下甚嚴，這宮里我們都是頭一遭來，兩眼一黑，就是草民想拼著惹公子不高興去問一問原由，也不知道該找誰問誰去？”

“四公子總說剛到帝都，陛下您一片慈心，日理萬機，我們在宮里，不能孝敬皇上，反倒一草一紙皆要皇上破費，些許小事而已，說出去又有什麼意思？宮里人多雜，若有小人豈不趁機造謠生事、興風作浪，離間了骨份，豈不罪過？誰知突然就暈過去了。”范維說著就是一通哭。

這幫欺上瞞下的狗才，景乾心下微怒，眼睛落在房間里素凈的擺設上面，博古架上只擺了三五件充門面的古，書案上一套青花的文房四寶，一件玉麒麟的鎮紙。

眸一閃，景乾起，行至案前拿起鎮紙，細細究量。鎮紙側刻了一行小字：麒麟如意，玉石同壽；賀弟景南十二歲生辰。落款只有一個“乾”字。

這件麒麟鎮紙是景乾送給景南十二歲生辰的禮，那會兒景南也是住在石榴院，兄弟兩個因母族低微，境落魄，多甘苦與共。記得景南十分喜這件麒麟鎮紙，一直放在案頭把玩，等閑人一下都不行。如今景乾睹思人，再看明湛如今，竟比弟弟當日還要辛酸幾分。景乾縱鐵石心腸，也難免心傷。

景乾并沒有多說，只是命人好生服侍。回頭將膳房為明湛準備膳食的總管到送飯的小公公，一串兒拉出來，全部杖斃。接著一把邪火燒到務府總管頭上，“朕命你們好生修繕石榴院，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陳列擺設、古董字畫、一應用，屁都沒有？你們是準備讓鎮南王親自把家用送到務府，你們才肯送去，是不是！”

“臣不敢，萬歲，臣不敢。”務府總管陳延叩頭如搗蒜，喊冤道，“萬歲，臣已遵魏貴妃口諭都備好了，只是沒有旨意，臣也不敢私下送去。”

“好！好個貴妃！”景乾“呯”的一拍書案，手邊兒立著的描金繪彩的小茶盅鐺啷一聲倒在案上，滾了幾滾，啪的掉在了地上，碎骨。景乾冷聲道，“按嫡皇子例，把你們備的東西送去。若朕再看到有半分不妥帖之，朕要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