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認認真真仔仔細細聽取了那一桌子人的話，從里面拎出“費功夫”的作方式。回去之后，就對他循循善，教他做人該如何講文明懂禮貌。

但他對此做何反應我已經忘了，因為我很快就被向芳揪著后領摁在窗臺上，用撣子打了一頓。

“向程我平時你牛了，還是缺你鈣片了？腦子怎麼長水了？你跟遲雪說什麼鬼話呢？我告訴你，他沒有不對，沒有不好！他就那格，他就那麼跟世界相，只要他得樂意得自在，那就是他的護法寶！”

我不服，大喊起來：“可是他被人說，他們說他不是好小孩，我不喜歡別人這麼說他！”

“你不喜歡？”向芳把我翻過來，橫眉冷眼，“你算哪蔥？”

言罷，又扭頭沖遲雪問道：“你自己說，他們拿你胡說八道，你什麼覺？”

遲雪立在柜子旁邊，夕過窗戶往他斜照過去，將他切半邊臉暗，半邊臉明。明的那一面正對著我，一笑，又亮又瀟灑。

“我不在乎！”

向芳回睨我：“聽見了沒有？”

我不解，且憤。覺做錯了事，可不明白自己這份用心那麼良苦、深遠，怎麼好像被他們看得很貶，很不屑似的。

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刻。當時，我只覺得他們在我面前組了統一戰線，而我被劃在另一面。憤之余，心里更多的是急切。

“那你在乎什麼啊？那你在乎什麼啊？你在乎什麼你告訴我啊，我以后就只……只管你在乎的東西，再也不教你了……”我便說邊哭，語無倫次，怕從此就被他們永遠扔在另一邊。

遲雪走出半片夕暉，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拿兩個手心包住我一只手的五指。

“我在乎向程，和芳芳媽媽。”

向芳聽了，高興大笑，很贊許地他的頭：“小子，有良心！”又沖我道，“快點鼻涕眼淚，沒出息！你啊，要真想幫你兄弟，就掏心窩子他。那幫碎的不是說他缺嗎？你給他補補，說不定就補上那大天坑了呢！缺啥補啥，不比瞎矯正好啊？”

我說過，向芳養孩子糙得很，尋常道理都丟給學校跟我們講，偶爾進行一點這樣的家庭教育，全是悍然走偏鋒的論調。

可我信了。

不僅信了，還一度覺得“大天坑”真的是個大天坑，得花一輩子時間去補。所以那時候，我好在乎遲雪。

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地去在乎。哪里需要自問什麼該不該，怎麼辦。

作者有話說：

夭壽，沒存稿了，明天開始改晚上睡前更了哈。

第11章 你是不是看不起遲雪？

算不歡而散。本是想著出來散心梳理思路的，結果非但當了一回冤大頭，還和遲雪鬧出不愉快，愁上加愁。

今年的孤緒路難道跟我八字不合？看來這陣子不適合過來。

憋著一郁悶緒，我打道回府。路上經過銀行，抱著多做準備的念頭，我下車找了一個認識的經理了解貸款事宜。等真回到春風不醉，也該去接茉莉了。

家里有個孩子，人在很多事上就都會不由自主圍著孩子轉，包括對時間的計劃與。

和宋蔚然母同住之后，我逐漸生一種認知：一天的開始，是送茉莉去上學，一天的結束，是把茉莉從兒園接回來。

每一天，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出現多麼棘手的難題，只要接回活蹦跳的茉莉，這一天也就算安然滿地過去了。

推己及人——偶爾，我會想，當年向芳每天下了班回家見到我和遲雪，是不是也有這種藉之。

否則我們兩個不省心的東西，干嘛辛辛苦苦養著。

晚上宋蔚然回來之后，我們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暫停對春風不醉的改造。

一方面，托遲雪的福，這個月店里確實取得了不錯的營業額，賬目上不至于太難看，心理上也覺找到點信心。

宋蔚然想著，那就再趁熱打鐵，利用與朋友的聯合畫展做一波借力宣傳，強化春風不醉的品牌形象跟定位，多打開知名度。

另一方面，我也確定了幾個能嘗試聯系借錢的朋友，當中有人態度不錯。

總歸，我們兩個不至于讓書店下月就關門大吉。

之后幾天，我便忙于與那些朋友面談。吃飯喝酒，你來我往，倒是湊了幾筆不大不小的款。

只可惜，這麼多年我始終混得平平無奇，人際圈子里鮮有富貴權勢者，平常朋友們那點相助又能什麼氣候？

“別著急，”相比之下，宋蔚然可比我淡定許多，“錢多有錢多的經營方式，錢有錢的支撐對策。之前三年都過來了，捱一捱不就又一年？”

看著樂觀開朗的笑臉，我由衷佩服，當著佳佳的面抱拳恭維：“要不怎麼說，做大事還是得靠人呢！你們的就是能扛。”

佳佳在旁邊笑彎腰。

現在店里只有一個員工，我們都當是一繩上的螞蚱，不刻意對瞞財務危機。反而比之前呆得更踏實了。

“程哥，然然姐，你們為什麼不找遲雪幫忙啊？”笑罷，疑問道。目還四周瞟了一圈，防什麼似的。

“呃，我是想啊，但你程哥吧……”宋蔚然意味深長地向我，一副不關的事，鍋都在我的樣子。

那天孤緒路的事，我后來只隨口跟提了一——好吧，“隨口”是裝出來的，我是特地想告訴。

后來好像花了不時間，也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出來一些說法。據那些說法，遲雪那個小人很可能是影視圈某巨佬的兒子。

那巨佬是影星轉商人，年過半百，半生的生活可謂風生水起，正經帶著出過大場合的明星就能數滿一只手。

然而他人無數，孩子卻只有一個原配生的兒子，還隨母姓，曾玉菡。

不知是不是名字取錯了，這位玉菡爺從小就好男風，作條件又比《紅樓夢》里那位可憐的同名人優越得多。他爸搞明星，他就慣找男明星，是娛樂圈八卦里著名的金主。

由此而想，遲雪和他的關系，就不難勾畫了。

我當時聽完這些，比看到遲雪演假了吧唧的社會英更如鯁在，想必臉很差。

宋蔚然從那之后到今天，都沒再在我面前提過遲雪的名字。要不是眼下佳佳一問，這個名字恐怕就要在一段時間為我們之間的詞了。

“哪有這麼好找，”我將角向上提拉，扯出笑的弧度，“我們認識他都是很小的時候了，后來也多年沒來往過，現在是兩個世界的人，哪有說找就找的。”

“可是我聽說遲雪很大方的！程哥，你認識景辰嗎？”大概是篤定我不認識，佳佳一邊問一邊翻出手機找照片。

“就這個！現在也算一線流量了，以前沒出道的時候過得很困難，有兩年都完全是遲雪接濟的呢。他有一回要參加面試還是什麼，遲雪給他準備了全套名牌行頭，后面東西直接送他了。程哥，你知道他那一套能值多錢嗎？”

“……”我但看著，不語。

先出兩手指：“手表就二十多萬！”

宋蔚然聞言，嘖嘆一聲。

“整一套，還有服啊鞋子啊首飾啊……哦，還有化妝師！化妝師是娛樂圈別管出名不出名的明星都爭著想請的京京，怎麼著也得六位數的！所以，遲雪送的那一套行頭肯定價值超百萬！你們看，他一百萬送得很輕巧的！我們這家店只要他稍微支助一下，接下來半年……哦，半年不行的話那至這個季度，都不用愁周轉了吧？”

說完，睜大發亮的眼睛瞪著我。那樣子看起來，好像就想勸我立刻、馬上、現在就向遲雪借一百萬。

不得不說，聽完這麼個算法，我確實有點心。但這點心馬上被甩進“卑鄙”的行列中，繼而全然拋卻。

我二十歲開始提前離開學校進社會，至今林林總總做過五六份事。最簡單的是服務業短期工，最冒進的是跟人去邊境倒騰鉆空子的商貿，早已不是正氣凜然的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