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結界碎了。

寧枝玉猛得從床上驚醒，冷汗涔涔地撐著床坐起，手腳上連接著床柱的鐵鏈不斷晃。他夢見燕鳶在人間慘死于魔尊手中的模樣，驚坐著久久不能回神。

門扉被人從外頭輕輕扣了兩下，寧枝玉回神看去，門被小心地推開，接著探進來一個小腦瓜子，聲氣地喊了聲娘親。

不知是因在肚子里的時候太過折騰，還是傳了魔尊的蠢笨，這孩子看著就不大機靈，明知道寧枝玉厭惡他，還是和他父王一樣，沒皮沒臉地湊上來，惹人討厭。

寧枝玉的心漸漸定住，眼神冷下去。

小團子毫無所覺，捧著大碗和自己形不符的牛面，亦步亦趨地走到床邊，努力舉起手遞給寧枝玉。

“娘親，吃面……”

面是剛出鍋的，上方冒著騰騰熱氣，小團子的指尖被燙得有些紅。

他的起居都是魔尊親自打理的，今日許是魔尊忙了，未給他束發，小團子就披著一頭及腰的墨發，上的黑小錦袍穿得不太整齊，領口糟糟的，跟沒娘照顧的小孩似的。

娘是有的，就是不疼他。

寧枝玉收回目，看也不看那張稚的小臉。

“出去。”

“娘親吃……”小團子捧著碗湊近了些，眼地著他。

聲音細細的，的，像針尖一樣輕輕撓在寧枝玉心頭，寧枝玉陡然抬起手指向門口，口氣很重：“我你滾出去！”

手腕上連著的鐵鏈將小團子手上舉高的碗打翻了，滾燙的湯面灑了小團子滿頭滿臉，他短促地痛了一聲，驚慌失措地用小手抹臉，很快整張臉都燙紅了，手在條件反地發抖。

寧枝玉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間愣愣看著床邊的小團子。

小團子將雙手上的湯漬在上蹭掉，太痛以至于沒控制住力道，直接蹭掉一層皮。他的瞳孔本就是紅的，此時眼角紅了看著也不大明顯。

“……娘親不喜歡吃面呀。”

他低頭看向地上的狼藉，小手揮了一下，碎碗和食殘漬就消失了。

“那阿冽去廚娘做別的……”

說完，不待寧枝玉回答，就轉往外面走，合上門前還探著腦袋小聲娘親等他。

他不知道，娘親不是不喜歡吃面，而是不喜歡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魔大戰（中）

因為寧枝玉的存在，魔尊去凡間綁了個廚子來，專門負責他的飲食，寧枝玉知道此事后，便絕食不肯吃飯了，魔尊不得已只能將廚子放了回去，派了手下的魔化為凡人去長安的酒樓學了廚藝。

小團子很快就重新端了食進來，他以為

寧枝玉不想吃面，便廚娘準備了三菜一湯，有佛跳墻、五味蒸、草菇西蘭花，以及一品牛腱子湯，整齊地擺放在淺木托盤上，看著就十分有食。

魔族生來有自愈能力，天賦越高的魔族了傷恢復得越快，小團子上流著魔尊的，能力自是不俗的，進門的時候他臉上手上的燙傷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淡淡的紅，上被弄臟的來不及換，半的頭上掛著幾碎面條，看著可笑。

小團子自己倒沒什麼覺，端著食靠近床上的寧枝玉，聲問娘親吃飯嗎。

除去那雙紅的瞳孔外，他生得其實和人族的孩沒什麼區別，雪白的小臉帶著點嬰兒，不吵不鬧，聽得進人話，該是很討人喜歡的。

若他是寧枝玉和燕鳶生得孩子，寧枝玉定然會他，對他溫聲細語、悉心照顧，告訴他如何為人，教導他讀書寫字。

可惜他是魔。

是寧枝玉被魔尊強 暴，被迫生下來的孽種，是他人生中的污點和恥辱。

從小團子出生至今，寧枝玉未抱過他一次，連好好看看他都是沒有的，他不得這個小雜種在他面前永遠消失。

寧枝玉背對著小團子躺在床上，置于前的雙手略微收，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

小團子只得上前將托盤輕輕放到床沿，看著娘親的背影小聲說：“那阿冽把飯食放在這里了，娘親要記得吃哦。”

寧枝玉還是沒理他。

小團子知道娘親是醒著的，他能知到娘親的呼吸并不均勻。

可能娘親只是不想理他。

至于為什麼不理他呢，小團子想，大概是因為娘親總被父王鎖在寢宮，哪里都不能去，所以心不好。

父王說松了鎖鏈，娘親便會離開他們。

的魔尊從未和小團子詳說，他知道娘親心不好，因此不管娘親如何待他，他都不會生氣，只是心中有一點點的難過。

出去帶上門前，小團子探著腦袋對床上的人道。

“娘親，阿冽先出去了。”

“……等阿冽的法再強些，便能將娘親上的鎖魔鏈給解了，到時阿冽帶娘親出去玩，娘親便不會不開心了。”

不久，門被無聲地合上，殿恢復了安靜，寧枝玉撐著床徐徐坐起，看向側的食出神。

神魔之戰開始，便是戰三日三夜，魔宮被魔尊所設的結界籠罩著，外界的腥和殺戮未滲進分毫，對于寧枝玉而言一切皆是風平浪靜。

不同的是，先前魔尊每夜都要纏著他睡，自那夜后，魔尊沒再來過，寢宮中每日除了偶爾出的侍從和阿冽，再無旁人，了魔尊糾纏，耳邊清凈了很多。

大抵是因為他的話足夠惡毒，魔尊終于死心了，寧枝玉心中無悲無喜，不起波瀾。

在最初的那兩年，魔尊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假意在他面前和魔調，摟摟抱抱，還說要娶王后，寧枝玉見了不但毫無反應，甚至心平氣和地祝賀他和新后早生貴子、白頭偕老，氣得魔尊當夜將他好一番折騰，事后他昏迷了整整五日。

后來魔尊便不敢再那般放肆對他了，但諸如此類在寧枝玉看來十分愚蠢的事，魔尊做了不，不知道這次他又想耍什麼花樣。

夜里，心思靜下時，寧枝玉便會想起在凡間時與燕鳶的往事。

他從小孤苦，無人疼，唯有燕鳶是真心待他好，關心他是熱是冷，開心還是難過，不會像旁人那般強迫他做不喜歡做的事。

這一點，魔尊是比不上的，就像他不喜歡被關在這里，魔尊還是要關著他，他不喜歡待在魔界，魔尊亦不會放他走，就連他不想繼續活著這樣小小的愿，魔尊都不肯幫他實現。

被擄到魔界的第一年里，寧枝玉自殺過不下五次，撞墻、咬舌、用藏起來的碎瓷片割……每次都在事即將發生，或者發生后的不久，被發現，然后拯救。

在他第六次預謀自殺之前，魔尊用鐵鏈將他鎖了起來，在他上施下了某種咒語，令他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

如今的寧枝玉雖活著，不過一行尸走罷了。

寢宮的燭火幽幽晃著，隨著門被推開滅了一瞬，很快又重新燃起。寧枝玉背對門躺在床上，合著眼未，后傳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隨著魔尊的靠近，寧枝玉聞到一濃郁刺鼻的腥味，不擰眉。

“滾出去。”

腳步聲頓了頓，最后停在床邊。

魔尊上穿著玄鐵戰袍，腰線和前破了兩個大，涌出來的已經快干涸了。他掌心對準自己，施法去被灰塵和污弄臟的戰袍。

不久后，寧枝玉被一只健碩的手臂從后擁住，覺到魔尊的上來，他當即掙扎起來，用手肘去撞魔尊的口。

那一下應當是將他的傷口撞裂了，瞬間滲了寧枝玉白的袖，乎乎地在手肘的皮。

耳邊的呼吸變得重，但魔尊并沒有放開他，反而將他擁得更了，仿佛這樣上的痛就會減輕一些。

寧枝玉對于魔尊傷的原因毫不興趣，他狠狠在他前的傷口撞了幾下，魔尊擁住他的力道終于松了。

寧枝玉趁機將往里挪，離了魔尊的懷抱，牽扯著鎖鏈一陣晃。

“別我，你很臭。”

腥味本就不好聞，魔的氣味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