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迎面吹來的風終于有了一涼意。

天空由明轉暗，慢慢地，越來越暗，小路兩邊的青草長得很高，卻不帶一水汽，麻雀在電線桿上跳著。

“小時回來了？”

“你爸媽在北邊河坡那，別走過了。”

“你們Z中都放假了？我們家苗苗在A中，他們老師說今年暑假不放，都留在學校補習。”

鄰居們提著鐵鍬和刀往家里走，遇上紀時都會和他打聲招呼，不鄰居推著板車，板車上摞著甜葉，到家了就打燈擇甜葉葉子。

紀爸紀媽也在把割好的甜葉往車上抱，甜葉堆在田頭，紀時也上去搭了把手。

“你弄這個干嘛？把服都弄臟了。”紀媽嗔怪道，二話不說從紀時手里把甜葉搶走了。

“我穿的舊服，不礙事的。”紀時拍了拍短上的泥，“看書看累了，正好出來轉轉。”

紀媽卻從紀時的話衍生出了另一層含義：“時時，你最近又長個了，子是不是嫌小了，開學之前再去買兩件？”

“不用了媽。”紀時撓了撓頭發，“能穿就行。”

他早就不講究了，有那個時間去買服，不如回家多琢磨兩道題。

任憑紀媽再說，紀時還是幫著把甜葉堆到了車上：“爸，去買個三車吧，手推這個太累人了，買了晚上還能早點回去。”

紀爸和紀媽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明年再說吧，今年先買個托車。”

三車就是電小三，現在有的人家還比較，后來在農村幾乎家家必備，玉米、小麥、花菜、青椒……村上長的糧食都是靠它運到場上曬，等后來的蔬菜合作社火了起來，老百姓也是靠它把蔬菜運到蔬菜販子那邊賣。

紀時知道，他爸想換托車是考慮他暈車，接送方便，不買三車的原因是他明年就要上大學了，怕錢不夠。

很多事17歲的紀時是不知道的，他爸也不會說給他聽。

等紀時大學畢業之后好幾年，紀時才知道，他初中畢業的時候，家里一共只剩下兩萬塊錢，當時Z中的擇校費也是兩萬，他爸都做好了把這個錢給他上學的準備。

“買三車吧。”紀時坐在板車的扶手上，甜葉分量不輕，他上去板車也不會翻，“我今年還住校，不住外面。”

“住外面，家里沒那麼忙。”紀爸沒抬頭，“高中就剩一年了，在學校里吃不好住不好，連個澡堂都沒有。”

“住學校好的。”紀時堅持，“住外面花錢多，也浪費你們的時間。”

“家里的事不用你煩。”紀媽和紀爸站在了同一戰線，“你小孩子別想那麼多。”

“我要是好好學習，住哪都能考好學校，我要是不好好學，住外面也沒用。”紀時從后面抱住他媽脖子，“再說了，高三其他人都出去住，我宿舍不就空了嗎？”

他那時候想搬出去住的理由無非就是舍友呼嚕聲吵影響他睡覺，或者舍友不好好看書影響他學習。

其實在他們宿舍里，紀時的績是最差的。

Z中的住校生都是各個鄉鎮考出來的天之驕子，初中的時候，他的績基本都是全校前十，很產生考不過別人的無力，但高中之后，這種覺次數多了，他漸漸也就習慣了。

“那吃飯呢？”

“你們一個星期過來一趟，給我送點飯就行了。”紀時笑嘻嘻道，“要不就給我加點零花錢，我頓頓大魚大。”

紀時記得，他們學校食堂的伙食相當不錯，種類還多，一份紅燒鯽魚才2塊錢，這算大葷了，帶的炒之類的一份1塊5，蔬菜是1塊，一頓下來5塊錢都能吃得很不錯，晚自習結束之后食堂還留一個窗口，可以買炒飯烤腸什麼的，紀時經常顧。

而且他住宿的那段時間，校園生活也不是那麼無聊。

住宿生特別的時候，大家都不想自習，就會把教室里的大電視打開，放外國電影，《指環王》《黑客帝國》這種，遇上中秋元旦這種不能回家的日子，每個班都會搞活，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在各個班里竄來竄去，找人，吃人家的橘子和瓜子。

“你真不打算住？”紀媽皺著眉，“之前你不是說特別想出去嗎？”

終于把最后一捧甜葉抱上了板車，紀爸練地蹲下/，把草繩掛在口，拖著板車往回走，紀媽在車后面走著，防止甜葉從車上滾下來。

“真不打算。”紀時的語氣也很認真，“你們經常過來看我唄。”

“那以后一個星期我們去兩次。”紀媽說，“你要真不打算住的話，在學校里也要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的。”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后面的莊子上，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紀時家這一排，左右鄰居也開了燈，只有他們家還暗著。

回到家，紀媽用井水沖了沖手，洗了澡準備給紀時做飯。

“要吃不？再給你炸個魷魚？”

紀時搖了搖頭：“下午吃了一盒薯片，現在不。”

“看書還是要注意眼睛，晚上要不要看新聞？”

“不看，我再看看數學卷子。”

回家之后，紀時就翻開了自己的第二本數學課本，容也從函數過渡到了幾何，他最大的是，幾何圖形果然更廢草稿紙，他已經快用空一本草稿紙了。

但不得不說，紀時的確更在狀態了，他整個人沉浸到了看題、做題、思考的氛圍中，整個人一般地求著知識。

“P為棱B B’的中點，求……”

他咬著鉛筆頭，第一次畫的圖有點歪了，只能再來一遍。

鉛筆已經快把原圖描灰了，不能再用橡皮去了。

數學的神奇之在于，他可以嘗試無數種可能，從各個角度去嘗試——但就算嘗試八百遍，他可能都找不到最快的那個點。

甚至參考書上的答案都又長又。

但只要靈一閃，一切就豁然開朗。

所以有人說，數學這玩意，沒有天賦的人本搞不來。

第7章 007 進縣城 買電視機

“sin x ……”紀時咬著筆頭，用橡皮把問題的第一個解析干凈，他已經在這道題上磨了半個小時，一整個模塊只有這道題卡在這里。

王后雄練習冊的后面倒是有解析，不過解析的步驟太復雜，紀時約覺得，這道題應該有其他更簡單的解答才對。

涼七團隊

這也是參考書只能用來參考的原因，它提供的答案未必是最優解。

這幾天沉浸在數學里，紀時產生了這樣的悟。

暑假已經過去一周了，他總算看完了英語課本，7套練習卷也全部寫完，語文的背課文大計搞定了一半，數學也看到了高二下。

這樣的進度堪稱神速。

但紀時的確是徹底投進去看的，忘記了其他一切事，深地去思考……打開課本的頻率越高，他似乎也能回想起高中時代學習的記憶，雖然很模糊，但多多能在他做題的時候起一點作用。

數學無疑是最難的科目——畢竟他還沒有翻到理和化學。

但數學的好在于，當他慢慢習慣了復習和做題的狀態，掌握了舊的知識點之后，新知識點看上去也沒那麼難了。

“時時，出來吃西瓜！”紀媽敲窗戶喊他。

“來嘍！”

紀時跳下椅子，從紀媽手里接過半個西瓜，西瓜上著勺，盆里還有幾個不同品種的甜瓜，有玉菇，也有本地的甜瓜品種，切好去了瓜瓤，整整齊齊地擺在盆里。

紀時總覺得，這幾天他在家的待遇越來越好了。

想吃的零食和水果，只要他開口了，第二天準出現在他桌子上，補腦的核桃他媽也是按斤給他買，他想要什麼都有。

“這個天，溫度一點也不降。”紀媽抱怨道，“把人熱死了。時時，要不家里給你裝個空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