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噸沒再說話，雙目炯炯有神地看向遠方。

遠方有他未曾謀面的另一個爸爸。

梁司寒正要說什麼，卻聽噸噸轉而用一種失落的語調說：“可是他沒有來找我們，所以我也不想他了。可能他不喜歡我吧。”

梁司寒抱了孩子，低眸深深地看向懷里的孩子：“不會，沒有人會不喜歡噸噸。他……他一定是在找噸噸的路上……迷路了。”

噸噸笑了笑，沒再繼續說這個話題。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另一個爸爸而已，他的期待中，那個爸爸也要很高大很偉岸，能單手把他抱起來，能為他擋風遮雨，隨時隨地出現保護他和爸爸。

可是，他的期待全部落了空。

所以，現在也沒有很期待了。

梁司寒幾次要開口，可莫名地瞻前顧后。

或者說不得不思前想后，這不是一件小事，他需要跟周文安先聊聊。

從天上下來，噸噸騎在梁司寒的脖子上，看著遠的旋轉木馬，眺著找周文安的影。

他揪著梁司寒的耳朵，問：“叔叔，為什麼游樂園晚上沒有人來？”

梁司寒說：“因為叔叔跟游樂園的人說，今天噸噸要來，所以單獨為噸噸一個人開。”

“是嗎？可以這樣嗎？”噸噸興地說，“叔叔太好了！”

梁司寒架著他走近了正在播放音樂的旋轉木馬，卻沒有在木馬上找到周文安的影。

正要轉，周文安從木馬控制室里出來。

控制室里有個工作人員，一個中年人。

兩人似乎剛說了什麼話。

噸噸遠遠地揚聲問：“爸爸，你坐木馬了麼？好玩嗎？”

“好玩。”周文安看孩子居然騎在梁司寒脖子上，手把孩子抱下來，“噸噸，很晚了，我們要回家睡覺了。”

他的神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

梁司寒似乎看到他眼底的不安，并未挑明，他道：“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噸噸打個哈欠，睡眼惺忪，小手了下眼尾。

梁司寒要抱他，但周文安彎腰把孩子抱起來。

他皺了皺眉，注意觀察周文安的神舉止，的確著謹慎和疏遠

噸噸在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周文安一未地抱著他，一句話都沒跟梁司寒說。

梁司寒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導致周文安的態度發生如此明顯的轉變。

但顯然不是小事。

=

到了周家。

梁司寒掌著車門讓抱著孩子的周文安下車，他虛扶了一把，周文安卻避開。

“小周先生。”梁司寒用盡量溫的聲音喚住他：“怎麼了？”

周文安看看睡得滿臉紅的孩子，再仰頭看了下403的方向，低聲說：“梁先生，您跟我上去一下，我有話跟您說。”

他說完，轉走進公寓黑漆漆的門。

梁司寒合上車門，跟開車的羅遠恩代一句，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他聽著周文安輕而穩的腳步聲，不自覺地仰眸看向這個背影單薄的男孩子。

樓梯間的燈明滅中，周文安奐的面容上著見的肅穆與沉重。

周文安將孩子抱到臥室，擰了一塊熱巾過他的后背和臉頰、手掌。

房間里沒開燈，也沒關門。

梁司寒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他做這一切，看他作溫得像是對待世界上最弱的小東西。

最后，周文安彎腰在噸噸的額頭親了親，呢喃道：“寶貝，晚安。”

噸噸嘟囔著翻個，悶頭繼續呼呼大睡。

走出臥室后，周文安將門關好，走向了在客廳長玉立的年長男士。

他剛才抱著噸噸走得有些著急了，忘了開客廳的燈，只亮著玄關的燈，以及月從臺上跑進來，照耀在地板上，在反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孔上。

影落在他的高鼻梁與深眼窩上，構建出一個郁莫名的畫面。

周文安手里著給噸噸的小巾，心里，攪得巾也了一團。

梁司寒雙手斜在西裝口袋中，憂心忡忡地看向不遠、低眉順眼的大男孩兒：“小周先生？”

周文安低著頭，小小聲地說：“我以為只是巧合。你們都不可以吃洋蔥，不可以吃巧克力。”

“……”梁司寒心底波瀾橫生，他快步走上前，卻見形單薄的男孩兒警惕地往后退。

周文安的后背地上冷的墻壁。

五年前，他為了十萬塊錢，陪過一個男人。

那一晚，他是被蒙著眼睛，沒見過對方的長相，不知道對方是誰。

除了那筆錢，他獲得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小生命。

他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掙扎，才選擇留下噸噸，選擇做一個亦父亦母的長輩。

五年來，他一直忐忑，一直焦慮。

害怕那個人知道后，會來搶走噸噸。

而今天，坐在他喜歡的旋轉木馬上，醍醐灌頂般，明白了為什麼梁司寒會突如其來，從天而降般對噸噸這麼好。

再抬頭，周文安眼眶里蓄滿熱意，眼角像染紅了的尾花。

他一眨眼，瑩潤的雙眸淚水漣漣：“您是來跟我搶噸噸的嗎？梁先生？”

梁司寒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他心里疼得厲害。

“梁先生，對不起。”周文安對著這個比自己魁梧，比自己有錢有勢的男人，無助地不知所措，“是我的錯，我不該留下噸噸。可是現在我沒辦法離開噸噸。”

梁司寒上前用力地拽住他的手臂：“別這樣。不是你的錯。”

他本能的把這個哭泣的男孩兒按進自己的懷里，“小周先生，我知道是意外。我們都知道是意外，但是既然我遇到了你們，遇到了噸噸，就不愿意輕易放開手。希你能理解我作為一個父親，失責多年，如今想要彌補噸噸的心意。”

周文安在他懷中拼命搖頭，悶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不能失去噸噸的，我不可以失去我的寶貝。”

他想都不敢想要是失去了噸噸，他要怎麼行尸走地過完這一生：“我知道我不該留下他，給您增加困擾，可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他……求求您，不要跟我搶噸噸好不好？”

懷中的男孩兒抑地泣，淚水濡了梁司寒的襯，熱意滲進衫，同樣滲進了他的心里。

梁司寒握住他的雙肩，彎腰同淚流滿面的可憐人對視。

“小周先生，我們結婚吧。”

“從現在開始，讓我照顧你和噸噸，好嗎？”

第11章

隔天，噸噸一大早醒來就看到爸爸可的臉孔，他迷糊中親了親爸爸的下。

他發現爸爸今天蜷中抱著自己，難得這麼親。

等睡醒了，噸噸注意到爸爸眼下的紅腫和烏青。

周文安的皮冷白，黑眼圈看上去特別嚴重。

噸噸想：爸爸難道昨天晚上沒睡好麼？

可是好像哭過了呢，是怎麼回事？

噸噸出小手指準備一爸爸的臉頰，卻見他的睫抖了兩下，修長的眼睛睜開了，滿眼慈與溫。“噸噸，醒了？”

噸噸被爸爸用力的抱，耳邊是他沙啞的聲音。“爸爸，你眼睛怎麼紅紅的？像小兔子哦。”

周文安吻了吻他熱乎乎的額角：“爸爸想你了。”

小孩子溫度高，剛睡醒就像是個小太，熨得人暖熱。

噸噸他睡得發紅的耳尖，真跟小兔子耳朵一樣，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試圖抱住他：“我也想爸爸了，昨天我夢到爸爸和我，還有叔叔一起坐在高高的天里。”

“是麼？”周文安摟著兒子轉個，平躺下來讓兒子趴在自己上，“噸噸，你是不是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梁叔叔？”

“是啊。”噸噸小屁一墩一墩地往上爬，依偎在爸爸的肩窩里。

周文安落在兒子后背上的手，遲疑著了一下，繼而是一下一下地往下。